屋子里安静极了，唯一的声源只剩下了浴室中哗哗的流水声。
甘鹿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那扇泛着雾气的门，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就这么赤着脚走进了浴室。
“我的天呐！”
此时的杨枝正无知无觉地洗着头发，甘鹿突然进来，她一个猝不及防，被吓得泡沫全弄到脸上去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眼睛惨遭洗发水的洗礼，杨枝只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摩挲着寻找着花洒的开关。
甘鹿牢牢地抓住了杨枝那只乱摸的手，然后把她抱到了洗手台上坐着。
浴室的温度很高，所以原本冰凉的洗手台没有那么冷，但温差还是不免让杨枝哆嗦了一下。
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的灵敏程度，从嗅觉到触觉。
杨枝感到了一只手正轻柔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先是仔仔细细地冲干净了头发上的泡沫，然后又用毛巾把她脸上的泡沫清理干净了。
杨枝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雾气缭绕中近在咫尺的甘鹿。他的头发因为湿了水，干脆全都用手梳到了后面，将平时盖住的眉眼彻底地露了出来。
由于高低落差，甘鹿现在是一个微微抬头仰视杨枝的姿势。他往日锋利的眉眼在水雾的氤氲下，显出了几分蛊惑的意味，还带着几分炽热和虔诚。
像个勾人心魄的海妖。
杨枝就这样被甘鹿圈在了那方寸之地内，肌肤相贴、亲密无间。这个姿势，显然不是什么大家一起好好聊天的姿势。
这是大家一起聊点不健康的事情的姿势。
杨枝的心跳如擂鼓，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弱弱地说道：“你有话好好说，唔……”
甘路强行挤进了杨枝的两腿间，然后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
炙热的吻一路往下，杨枝有点接受不了了，她想从台子上跳下来，却被甘鹿牢牢地按在了原地。
“别动。”
水汽朦胧的镜子显示出了两个纠缠的身影，氤氲出的水滴一滴滴往下落，浴室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今晚这两个人注定没法早睡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下来，床上的两个人却始终无知无觉。
于是，上午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
由于昨天晚上闹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杨枝直接越过了生物钟，睡到了大中午才醒。
连苏荷的早饭邀请都没回应。
身上的感觉很奇怪，倒不是很疼，但不适是肯定的。甘鹿的一只手还牢牢地横在了杨枝的腰间，带着某种强势的意味。
杨枝叹了口气，很想再咬甘鹿几口。平时装的小意温柔的，但一到关键时刻，全都原形必露了。
杨枝越想越气，她愤愤不平地盯着甘鹿，然后两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和杨枝的羞恼不同，甘鹿扬起了一个灿烂的有些过分的笑：“早啊。”
杨枝翻了个白眼：“不早了，少爷。都日上三竿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我订了个餐厅，等会儿起床直接过去就行了。吃完饭，我们先去买衣服，然后去订好的酒店参加活动。”
甘鹿一边说，一边又抱着杨枝不让她起床，黏黏糊糊地蹭了好几下之后，才在杨枝即将要发火之前放开了她，去洗漱了。
下床前，他还委屈屈地说：“其实我很想再来一次的，但是你应该不太愿意了，所以就算了吧，只能我自己解决了。”
杨枝：“……”
装的，都是装的，昨天晚上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甘鹿实在是一个反差感很大的人。面对外人，他总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派头，还时不时地会释放一下毒舌技能。
他看起来从来都不像是那种有亲和力的人，冷漠疏离，这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却也很好的把控住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不会给人带来不适。即使是在人烟稀少的山上，他也是很有分寸感的。
但现在，杨枝觉得甘鹿有点太黏人了。
是因为两个人身份的转变吗，那别人谈恋爱也是这样的吗？杨枝不明白。
杨枝想：或许她应该好好学习一下，这是她的知识盲区。
吃完饭，甘鹿就直接牵着杨枝去买衣服了。
商场顶层的vip接待室内，杨枝一头雾水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导购小姐姐拿着一堆衣服一件件地介绍。
衣服都是很漂亮的衣服，可惜杨枝实在是穿不来。
她微微地凑近了甘鹿，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随便买一件吧，这种衣服我平时都不会穿的。”
甘鹿倒是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别啊，你看这些裙子多好看啊，试试嘛。我知道你不习惯穿太露的衣服，可以买回家穿啊。”
杨枝：“……”
有病吧，在家里不舒舒服服地穿睡衣，穿的这么隆重干嘛。
导购小姐姐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来了今天能成交几单，关键都在于这位女士了。
于是立马嘴甜地附和道：“是啊，杨小姐，漂亮都是自己的，哪怕是不出门，在家里也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取悦自己啊。”
面对这种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杨枝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除去了几件她实在是无法接受的裙子，杨枝一连试了十几条裙子。试到最后，她人已经快累麻了。
甘鹿就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杨枝一件又一件地换装，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杨枝穿这些，可真好看。
试完衣服，接下来就是鞋子了。杨枝不是没有穿过高跟鞋，很明显，这种鞋子不适合她。
但是她连衣服都妥协了，那也没必要在鞋子上纠结了，无所谓了。
杨枝身上穿了一见黑白拼色的裙子，弯腰不是很方便。她拒绝了导购小姐姐想要帮她换鞋子的举动，有些艰难地弯下了腰。
于是甘鹿顺势蹲了下来，接过了导购小姐姐递过来的鞋子，帮杨枝换。
杨枝一开始还有些难为情，虽然两个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干过了，但是此时此刻，杨枝还是很不习惯。
只是甘鹿的神情太自然了，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杨枝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直到熟悉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杨枝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苏荷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
“杨枝，今天何小花家长会你知不知道？”
杨枝：“？”
她不知道啊。
家长会，顾名思义，就是一群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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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开会。这个活动，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师父就给她科普过了。
而且师父还说，如果她能去参加杨枝的家长会，一定是那种会被当着全班表扬的孩子的家长。
因为杨枝实在是太乖太优秀了。杨枝一度对这个活动充满了向往，因为她想成为师父的骄傲和她炫耀的资本。
可惜那个世界并没有，那里甚至不允许女孩光明正大地去书塾上学。
苏荷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她前两天不是刚期末考试完嘛，成绩都出完了，今天开完家长会就正式放假了。我本来都抽出时间准备去呢，但是临时来了一个大单子，你要是不忙的话，你去开一下。”
说完这些，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声音也随之提高了：“不对啊！你才是她的监护人吧，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这家长会本来就该你去开。5点开始啊，八年级9班，别找错班了。”
对啊，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刚刚才知道何小花是哪个班的。
养孩子不是这么养的，杨枝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她好像太不负责任了。
苏荷大概真的是太忙了，交代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杨枝沉默地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银白色的高跟鞋穿在杨枝的脚上，衬得她的脚更白了，非常好看。见杨枝久久没有反应，甘鹿抬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杨枝：“我不能陪你去了，我得去给何小花开家长会。”
甘鹿很不理解，脱口而出道：“你觉得她的家长会更重要是吗？”
杨枝光顾着去换衣服了，没听清甘鹿说的是什么，直到甘鹿跟着她进了更衣间，然后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觉得她的家长会更重要是吗？”
这一回，饶是杨枝再迟钝，也听出来甘鹿不高兴了，但她依旧没有停下换衣服的动作。
甘鹿毕竟是个成年人了，杨枝觉得他不至于和小孩抢时间，应该就是闹闹脾气。稍微哄一哄就好了。
“可是家长会真的很重要啊，不是再穷不能穷教育嘛。这可是她的第一次家长会，我得去。”杨枝讨好似的亲了亲甘鹿，然后用了一种十分拙劣的哄人技巧，继续道：“听话，我回来补偿你哈。”
“听话，妈妈开完会就回去陪你过生日。”
“听话，做完这套题再睡觉。”
“听话，这个老师很有名的，乖乖去上课。”
“听话，画画没有前途的，还是学金融好，到时候可以帮妈妈管理公司。”
……
听话！听话！听话！他为什么要听话，他凭什么要听话，他是狗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他听话！
杨枝太过专注自己的事情了，于是她没有看见甘鹿眼中的偏执和不甘。而等她终于收拾完转头看向甘鹿时，甘鹿已经收起了这隐秘的情绪。
杨枝指了指门口：“那我走了哈。”
甘鹿没有回答，只是恹恹地点了点头。
杨枝捧着甘鹿的脸，揉了两下：“开心一点嘛，笑一下。”
然后甘鹿真的配合地笑了两下，杨枝见他终于笑了，于是放心地拿着东西走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甘鹿嘴角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