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明洲的身量真的很高,面前的夏覃比她矮上差不多半个头。
伏在她的背上,阿玉首次体验到俯视旁人的感觉。
阿玉定定地望着这个为承安帝的死亡而疯癫的男人,生死关头,他的眼中还未褪去仇视,瞳孔布满充血的裂痕。
世上竟还有人如此爱戴承安帝,阿玉难以理解。
夏覃自是也认识阿玉,他知脖颈前的剑尖只要执剑人想随时都可刺进血肉,但仍是言语刻薄:“大魏还未亡,孙侧妃便令攀高枝了吗?”
又是这套与宁初霁对宋莺别无二致的奚落,他们有完没完,能不能有点新意?阿玉丝毫不恼,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直接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忠心啊?”
“皇上,不,现在该称他作先帝了。”阿玉索性在他伤口上撒盐,叩问的声音清晰平稳:“先帝这些年搜刮民脂、祸害驻守边疆的将才,少不得你的助力吧?
“现今他面对齐国来犯毫无作为、独自弃城,还要令侍奉他多年的女子们为他的昏聩承受死亡的代价……对着这样一位主子,你竟未有一丝质疑?”
夏覃答不上来,仍是嘲回去:“你个小女子懂什么?我是自大魏立朝之初便只效忠于皇上的血隐卫,自然效忠皇上,你懂‘忠’字如何写吗?”
“原是助纣为虐的害虫,在这里装起了大儒。”阿玉依然不恼,利落地回应,末了面露不解、状似疑惑:“这难道就是你用女子所没有的物事领会出的?”
此刻,阿玉再次在心中感谢文葭曾经对她的教导。不是读了那么多书,她说不定就要被忽悠过去,或者说不出回击的话。
周围传来阵阵哄笑,都是对夏覃的。
“你!”夏覃被阿玉平静的讥嘲与围观女子不加掩饰的奚落气得说不出话,连脖子也涨得通红,却只得忍耐着一动不动。
“你有你愚忠的立场,可我们不是任你主仆二人摧残的提线木偶,所以你们必然会落到今日下场。”阿玉撂下最后一句,不欲再与他多言。
“阿凤!这个人你要吗?还是我让她替你处理了?”她转而对不远处的严凤霄喊道,声音洪亮,中气实足。
严凤霄摆摆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走向夏覃,缓缓道:“夏覃,我与带着沈将军血脉的孩子一道来给你送行了。”
“你,你们!”夏覃绝望道。
无视夏覃欲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严凤霄接着对宿明洲露出自相识以来的第一抹友好笑意:“宿姑娘,劳烦了。”
夏覃再度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然而他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宿明洲的速度极快,雷厉风行间便从他的身前移步至身后。软剑顷刻化作夺命钩,卷过人最脆弱的脖颈,血溅三尺。
位置的改变使得阿玉没有被夏覃喷涌的血液溅到分毫,宿明洲收起剑,将阿玉平稳地往下。
“明洲,我也叫你明洲好不好?”站稳后,阿玉问。
“自然可以。”额侧发丝随风轻动,宿明洲的眼底泛起波澜。
眼神掠过夏覃倒地的尸体,阿玉感叹:“这份忠心用在别处多好。”
“阿玉,你先前说的对。不分是非的愚忠,便是助纣为虐的害虫。”宿明洲替她挽起鬓边落下的碎发,笑意莞尔。
“嗯,他还瞧不起女子,果真愚蠢。”阿玉点头。
注意到严凤霄眉宇间的不适,阿玉走向她担心道:“阿凤,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严凤霄摇摇头,指指游连卿如实道:“方才有些不好,吃过她给的药现在好多了。”
“游姑娘真是神医,我昨日生产就多亏了你们,今天撑到现在也离不开你们的药。”宋莺刚从游连卿手上抱回女儿,附声道。
听到“神医”二字,宿明洲和游连卿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宋莺。
宿明洲没有说话,紧接着眼波揶揄地望向游连卿,游连卿则干笑几声,不敢抢郑姥姥的功劳:“宋娘子,其实神医只有郑姥姥,我只是陪护的,万万不敢当。”
宋莺诧异一瞬,仍是笑道:“总之,你们的恩情宋莺没齿难忘。”
马车的火仍在烧着,里面再未传出过惨叫与哀嚎,想来承安帝与宁初霁都即将变成焦炭。
天边晚霞与之呼应,一天将晚,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先前在太微宫与承安帝身上都没有发现兵符,处理完夏覃,审问随侍小太监,众人才得知承安帝已将兵符送去了城门。
“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了解了承安帝的为人,阿玉并未为这一消息感到放松。
“说,除此之外他还吩咐了什么?”严凤霄逼问道。
小太监仍处在惊恐中,无措地摇摇头:“陛下还写了封信,让人送给齐国皇帝。”
“什么信?”阿玉与严凤霄对视一眼,蹙眉问道。
“奴,奴才也不知……”
***
皇宫内再无井然秩序,城外则是一片尸山火海。
兵符到的时候,齐国已然用上了登云梯与攻城车。战鼓声声催着攻势,齐国士兵攀上登云梯往上厮杀,粗壮的木头将城门撞得震天响。
即使得到出兵的指示,先前在严凤霄的通知下,李准提前集结好了曲城驻军,只等兵符到位,可曲城目前的全部兵力实在远远比不过来势汹汹的齐军。
两万对二十万如何得解,唯有尽力拖延。
城墙上城卫的弓箭已经用尽,只能投石阻拦上来的齐军。
这些年承安帝想方设法克扣兵饷,城中补给亦不充足。城内唯一能做主将地李准挥舞着长刀向下砍去,露出力不从心的疲惫神色。
与此同时承安帝递向慕容慎的信也递到了慕容慎手中。
慕容慎原本高坐在战马上,欣赏着前方势不可挡的冲杀。信使将信呈上来时,他饶有兴味地接过展开,当即仰天大笑。
“裴子渊,是叫这个吧?你真是有个好父皇。”他的面上扬起嘲弄的笑,接着将信交给身旁的副将:“传下去,魏国国君差人递来了降书,大魏已是朕的囊中物!”
此言一出,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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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振奋的士气再度高涨,先登之士愈发卖力地撞门,源源不断的敢死队接踵往城墙上去。
“轰隆……轰隆……”撞击城门的声音如雷鸣般响着。
终于,在齐军的不懈努力下,这座岿然百年的城门被顶撞开了一丝缝隙。
希望近在咫尺,推着攻城车的士兵爆发出怒喝,一鼓作气再次发力。
“砰”的一声巨响,城门被彻底撞开。
李湛在兵符到来后便听从父亲的指令,来到城门口等着迎战。
饶是随时做好了城破的准备,大门被撞开的瞬间,他的嗓中仍是冒出了刺激的涎液。
他咽下这口生涩的涎液,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从未上过战场,此次裴臻去西北也未想过带他,只带了更为稳妥的陆回。
***
裴臻带着大军终于赶至距曲城不到百里外的地带,传向宫中的密信一直未等到回音,卫启迟迟未归,强烈不详的预感令他如玉般的面容上更染霜色。
他夹紧身下战马,恨不能再快些。
而阿玉此时也跨上了马,前不久才学会跑马的她坐在从宫中马厩顺出的马上,对严凤霄邀请道:“阿凤,上来吧,我带你!”
她的面上洋溢着纯粹的自信,严凤霄笑着点头,为腹部绑上软垫后亦背着枪跃上马。
“我会很小心的。”阿玉郑重道,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
方才她们都商议过了,皇宫定然不能再留。
根据严凤霄在西北的经验以及对慕容慎为人的分析,齐军极有可能在攻破城门后直奔皇宫,且会做出比承安帝更残暴的事。
宿明洲提议,说她在城外有处可以容纳数百人的藏身处,可以让她们进去避难。
她说这话时一直看着阿玉,阿玉了然,那里定是先前掳走她时将她安置的地方,确实是个好去处。
于是,她们来到马厩,由会骑马的人带着不会的,加紧离开宫闱。
王馥安作为多年的皇后,拿出凤印,主动请缨负责宫中其他宫人的疏散;东宫暗卫在阿玉与严凤霄的要求下,也只得留下与王馥安一起。
能拖一点是一点,她们只能这样尽人事了。
唯有卫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他心中记挂着裴臻的命令,然而没有任何人理会他,连昔日暗卫统领卫风也只听阿玉与严凤霄的。
骏马纷纷急驰,阿玉与严凤霄落在最后。顾及着身后人的身孕,阿玉保持着不掉队的速度。
马蹄跃出宫门的那一刻,严凤霄问阿玉:“其实,太子同我许诺过,等来日他登基,便许我假死出宫,届时,他应该是想……”
“等他施舍个一等奴给我吗?”阿玉不禁莞尔。
听到这话严凤宵也笑了,越笑越大声。马匹仍在疾行,风里都是她们的声音。
“我更想要他的身份!”阿玉被她感染到,也笑得开怀。
终于彻底离开这座困住她们所有人的皇宫了。
即使大敌当前、风声鹤唳,所有人面上都露出畅快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