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江在梧州府城下汇入浔江。
但在交汇之前,桂江却因山势变化,不得不先折向北,再往南流,继而向东,又向西,最后方才南流入浔江。
因梧州府城不在手中,刘今钰决定修建两个码头,一在桂江北流处附近,一在长洲东段对面某处,中间以水泥路连接,该段路需绕过蜈蚣岭等矮山,长约十里。
同时,她计划在长洲上新立船营,在府城对面的石英山、掛榜山以及浔江两岸修筑炮台、棱堡,在藤县县城配置大量铳炮。
她决心将藤县县城至苍梧城的这一段浔江牢牢掌握在手中,不容明军截断大同社广西辖区最重要又最脆弱的腰部。
为此,她又从郁林回了梧州。
不想刚回郁林几天,她便接到陆川被围的消息。
这倒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陆川城距离郁林城九十里,且多为山路,容江和南流江这一条辎重“运输快线”难以辐射。
雷廉参将选择此城而非博白作为突破口,也是情理之中。
然则郁林作为陆川后盾,其留守部队可借助山林掩护骚扰明军,该部明军仅数千人,却没法全力攻城,短时间内几乎没可能夺回陆川。
雷廉参将只剩下两条路,要么请熊文灿增兵,要么静待苍梧战场分出胜负。
无论哪条路,都需不少时间,所以刘今钰并不着急回去。
何况关键仍在苍梧。
只要明军驱逐苍梧城对岸的大同社部队,重新控制藤县至苍梧的浔江航道,她便不得不收缩战线,重回昭平,莫说郁林州,便是藤县也不会要了。
只要苍梧明军败退,哪怕雷廉参将攻陷陆川、夺回郁林,也无济于事。
她一面推进着码头、水泥路、炮台、棱堡等设施的建设,一面与贾闷头、罗固、萧游等将领商议接下来的苍梧之战。
众将围绕着先一步攻取苍梧城还是围点打援争论不休。
先一步攻取苍梧,则人力物力不足,恐怕不能在粤东明军赶到前夺城,围城时死伤若是多了,反倒削弱己方力量,不能很好应对明军援兵。
围点打援也难办,大同社在梧州毫无民心基础,放在苍梧附近的兵力不足一万,在浔江也无一支可以抵抗明军水师的水上力量,根本打不了援。
最后形成的共识只有一个——
增兵。
不想增兵的决议还没发出,便有一尊“大佛”自桂江而下,连刘今钰都被吓住了。
将贾闷头等人赶走,她一脸不理解地看向风尘仆仆的杨文煊,“你脑子秀逗了不成。且不说你跑来苍梧,后方生乱怎么办,这地方危险得很,你不怕死?”
杨文煊哼了一声,想拍桌子,但又觉得与自己身份不符合,于是作罢。
他瞪着眼睛看刘今钰道,“我不来,才会乱,而且是大乱!”
刘今钰怔住,旋即白了杨文煊一眼,“又来劝老子退兵?我告诉你,不可能!离目标只差一步,叫我放弃,我可不会甘心!”
“不放弃还有什么办法!”杨文煊反问道,“难不成你在南楚的基业毁了,你便甘心了?”
刘今钰犹不相信,“放他妈的屁!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她面露怒色,说得掷地有声,可下一刻嘴唇便忍不住动了一下,紧接着面部肌肉也颤了一下,终于欢快的笑声破口而出。
杨文煊呆滞了一会,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笑起来,便跟着刘今钰一块放肆大笑,如何也停不下来,笑得肚子疼,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胸中的郁气,几乎一空。
始作俑者的刘今钰倒是先停了下来,哎呦得叫了几声,便缓过气来。
杨文煊掐着自己大腿,笑声也慢慢低了下去。
“姓刘的,你先听我说完!”为了防止刘今钰再耍什么花招,杨文煊先下嘴为强,“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亲自来找你。”
刘今钰满不在意地给自己倒茶水,“有屁就放,没人拦着你。”
杨文煊知道好友图谋好久的大计将功败垂成,她心中不爽,也不与她计较,“当真是没办法了,我们没钱了。准确地说,我们没银子了。”
提着茶壶的手一僵,刘今钰又惊又疑地看向杨文煊。
杨文煊没有卖关子,直奔主题,“我们在内部推行银行劵代替银子,只能局限于我社直接控制的员役、劳役和厂矿工人。
“但前线作战的将士月钱,还包括赏金、抚恤金等,必须发放现银,否则军心不稳。这也是目前白银告急的主要原因。”
他思考一阵,继续说道,“辰靖方面,因范邦雄将至,有护乡队两营、先锋营乡勇一团,另武冈、城步也有一营护乡队、一团乡勇作为后援;
“长沙方面,虽邓部内讧、土司兵被调走,但总兵力仍在万人以上,且周怀名想趁机驱走江西兵,是以有保家队两营,护乡队一团,乡勇六团;
“衡州方面,因有百姓协助将士深入后方骚扰,雷时声、陈来学两部逃入醴陵,防守压力大减,但前线仍有护乡队一营,乡勇一团;
“郴韶方面,为防备南赣明军残部、协助刘新宇部防守乐昌、乳源,算上你上次新立的两营护乡队,共布置护乡队三营,乡勇一团;
“桂林方面,包括西延、十万古田等山中部队,虽然你调走了部分兵力,但仍有保家队一营,护乡队一团,乡勇两团,外加款兵两营;
“平梧方面,有保家队一营,护乡队六营,乡勇五团,共计保家队四营约三千人,护乡队二十一营约一万八千人,乡勇十七团约六万人,款兵一千五百人。
“哪怕只算每月的月钱,一个月便得现银约七万两。何况大军有时需在前线采办,作战时发双倍乃至三倍饷银,以及发放赏金、抚恤金等,军费其实已近十万。
“此外,对外交易、对内支付大户田骨费等,都需要现银。尤其是田骨费,我以打仗为借口每月支付,才能扛到现在。”
刘今钰面色难看,想说什么,却又被杨文煊抢去了话茬,“你是不是想问桂王等等宗室的家产,还有证券交易所、银行、粮行得来的银子?
“桂王有钱不错,但他才到衡州没多久,还没怎么搜刮地皮呢!算上岷王还有其他宗室零零碎碎的银子,你过年的时候就挥霍完了。
“证券交易所、银行原本势头不错,但现在因为打仗,很多人不敢买、不敢存。还有粮行,湖广是大明最重要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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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地之一不错,但……”
杨文煊苦笑一声,“也得粮商进来!”
他长叹一口气,“虽然湖广官员对粮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于公江南和北方指着这些粮食吃饭,于私当官的能从中牟利,但总有人怕死。
“进来的银子少,花出去的银子却多,又前线将士花不了,后方百姓因为战争不敢花,导致市面萧条,银子更难回流,我社更没钱投入市场,市面更萧条。
“唉,完全是恶行循环,但这甚至也不算现在最麻烦的事,叫我吃不下睡不着的真正原因是可能出现的信任危机。
“老刘,你可信过,一旦你败上一场,引发大同社会输的恐慌会如何?”
杨文煊直视刘今钰,刘今钰难得地有些发虚——
大家都担心大同社会没了,甚至不必到这种程度,只要他觉得跟着大同社可能赚不了钱了,那么定会有一批人抛售债券、取回全部存款。
这类行为极容易引发恐慌,导致挤兑。
当然,大同社的金融体系很不完善也很不成熟,对于当下经济生活的影响面有限,是以这样的挤兑不至于导致经济崩盘。
但信任的崩塌是难以挽回的,尤其是对于大同社新生的金融体系而言。
一旦让百姓将大同社证券、银行券等同于名声烂透了的大明宝钞,今后几年甚至十几年大同社别想玩什么金融了。
何况挤兑的影响再有限,也必然会导致对前线的供给难以为继。
“老刘,我们不能输,但大明可以。”杨文煊肃然说道,“两粤明军丢了多少州县都无所谓,哪怕两粤全丢了,于大明而言只是断指之伤。痛,也仅此而已。
“但我们呢?一旦后方经济崩溃,前线必败,而且恐怕是大败……老刘,你可曾想过,你手下的兵将,无论保家护乡两队,还是乡勇,以哪里人为多?”
刘今钰几乎不用思考,面色凝重地吐出两字,“宝庆。”
“没错,军中以宝庆人占了三分之二以上。”杨文煊沉声道,“保家护乡两队不必说,五分之四都是宝庆人。
“而乡勇体系只在宝庆以及湘乡、祁阳等少数几个外府县基本建成,这些地方的先锋营几乎都抽调走近三百人。
“一旦大败,将士伤亡过多,且不说从哪里补足缺额,宝庆家家带孝,根基大损,你想过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么?”
刘今钰握紧拳头,杨文煊默然等她想明白。
良久,刘今钰郑重地看向杨文煊,“老杨,你实话告诉我,如果再调两万……一万五千乡勇,存银还能撑多久?”
“你!”杨文煊气得不行,但气过了头心里反倒平静下来,“两个月,最多两个月。”
刘今钰撇了撇嘴,显然不信真的只能撑两个月,但她也需要杨文煊的全力支持。
“好,那就两个月。”她决然说道,“两个月,我会扭转局势,迫使粤东明军转攻为守。如果我做不到,我军撤出梧州。”
杨文煊没说话,她只得劝道,“老杨,你知道的,只差一步,让我放弃,我真的不甘心。难道你就甘心吗?”
杨文煊摇了摇头,眼神复杂,最后却只说了四个字——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