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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桂王

作者:糖炒栗子不放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衡阳城墙一阵哀鸣,压抑了千百年的怨与恨一并爆发,撼天动地,连城中的桂王府也颤了颤。


    尚在修缮的寝宫某处掉下几块琉璃瓦,清脆的声响将后殿沉闷的气氛狠狠一搅,殿中众人像是吸入了几枚细针,刺得心肺剧痛。


    桂王朱常瀛面无血色,其妻妾无声哭泣,两个十几岁的孩童嚎啕大哭。


    朱常瀛虽然恐惧,却是怒火先冒了出来。


    他正要开口训斥,太监杨守春急匆匆跑进后殿,几乎是扑倒在他面前。


    “大王殿下,社贼炸塌西城墙三段,已夺下安西、望湖两门!”


    杨守春说话又急又快,嗓音又尖利,朱常瀛直觉得有刀刃在刮磨着他的心脏,令他难受至极。


    “殿下,衡阳已是守不住了。当趁着社贼大举进攻西城墙的时机,速速渡江避入安仁!”


    “万万不可!”


    被崇祯派来负责修建桂王府坍塌寝殿的太监孔文源和工部主事王梦锡、董之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蒸水、湘江上有社贼水师巡逻,江东亦有社贼营寨及附贼之奸民。贸然出城,恐为社贼所害!”


    三人站定,孔文源又继续说道,“殿下,社贼虽炸塌城墙,但登城全靠甲兵。其甲兵不多,城中将士尚在驱逐!


    “请殿下准许,由我等率府中校尉支援守城将士。只要齐心,定能将社贼赶下城去!”


    “孔文源,你其心可诛!”杨守春言辞激烈地反驳道,“带走校尉,王府何人来守?且不论能否驱走社贼,一旦城中乱民闯入王府,谁来阻挡!”


    孔文源却懒得理会杨守春,一脸恳切地看着朱常瀛,“殿下,留下一部校尉即可拦下乱民。可若等社贼进城,军心尽失,这几百校尉又有何用?


    “殿下,守城将士与城中百姓若知道殿下你不顾自身安危派出校尉支援,定会大为振奋,勠力守城。殿下,只有守住衡阳城,才能守住桂王府呐!”


    朱常瀛面露迟疑,杨守春急忙劝道,“殿下,你莫被姓孔的骗了。他们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是怕陛下追责。奴婢……奴婢一心只想着殿下。”


    杨守春哽咽道,“殿下,便是今日能驱走社贼,那明日呢?现下城中兵力尚且能与社贼战一战,为殿下争取时间;尚有校尉护卫,能为殿下杀出一条生路,下次呢?”


    “杨守春,你岂能说出这等诛心之言!”孔文源怒道,“殿下乃是万岁爷爷亲叔叔,万岁爷爷岂会置之不顾!只要能撑过这几日,朝廷援兵必至!”


    “甚么援兵!若皆是雷时声那等只会劫掠,遇见社贼便仓皇逃窜的援兵,便是来一万都没用!”杨守春扯着嗓子说话,“孔文源,你个阉货,装甚么忠臣!”


    “够了!殿中喧哗,成何体统!”


    朱常瀛大声呵斥,众人纷纷跪下告罪。


    他不满地向后一看,几个妃子压抑着哭声,战战兢兢地将他两个仍在低声哭泣的儿子拉走。


    他在殿中踱步,数人的目光总不经意地抬起些许,放在他身上。


    杨守春和孔文源说的都有道理。


    平心而论,孔文源说的更有道理。现下社贼彻底围死衡阳,与其跑出城自投罗网,不如死守衡阳。


    但他却忍不住去听杨守春的。


    万一他逃出去了呢?


    死守衡阳,明眼人都知道是死路一条。


    他天潢贵胄,尊贵无比,为何要跟一城贱民同死?


    殿中沉寂无声,千钧重担压在肩头,他的思绪却不住地跳脱,想要去听清远远传来的厮杀声,终究是谁占优。


    孔文源终于等不下去,硬着头皮喊道,“殿下,没时间了!”


    朱常瀛身形晃了晃,杨守春喊了声“殿下”,连忙爬起身扶住他。


    “也罢,你带府中校尉去守城罢!”


    朱常瀛挥挥手,像是用尽全部力气,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杨守春身上。


    孔文源大喜,夸赞朱常瀛为贤王,便与两位工部主事告退离开。


    杨守春勉力搀扶着朱常瀛去了太师椅坐下,“殿下,何必……”


    “死到临头,”朱常瀛目视着孔文源等人离开,脸上浮着假笑,“做些好事,让文人好歹笔下饶过吾。不然史书上吾不是好色,便是奢靡。”


    杨守春说,“殿下这等尊贵之人,纳几个妾,那是她们有福。多花些银子,那是维持皇室体面,不丢皇上的脸面。”


    “你这阉货,贯会谄媚!”朱常瀛嘴上虽然批评,脸上的笑却因此实在许多。


    顿了顿,他对杨守春说道,“你且去备几份白绫。吾乃大明亲王,岂能死于刀兵之下?”


    杨守春大惊失色,跪了下去,“殿下,这如何可以!殿下,你断不会……”


    “好了!”朱常瀛疲倦地摇摇头,“你且去准备,吾要静一静。”


    “是,是,奴婢这就去……”


    杨守春抽泣着离开了大殿,空荡荡的大殿没能让他静下半分。


    远处模模糊糊的嘈杂声音似乎在扩大,他心一颤一颤。


    有时声音低落下去,他反而更加着急,唤来校尉去打听是不是社贼打进来了。


    “殿下,不好了!南城墙也塌了,也有社贼打上来了!”


    朱常瀛目眦欲裂,一股寒气在五脏六腑乱窜。


    “大王殿下,衡阳城危急!社贼打去东、北两处城墙了!好多社贼涌了进来,正往府衙、县衙杀去!”


    朱常瀛瘫软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杨守春与几个小太监带着白绫入了大殿,一个个都在抽泣。


    “殿下,”杨守春跪在地上磕着头道,“殿下,奴婢来了。”


    朱常瀛嘴唇打颤,“来了啊,白绫放……拿上去,给吾看看。”


    杨守春跪着双腿向前,将白绫递给朱常瀛面前,朱常瀛伸出手接过白绫,浑身不住地颤栗着。


    “这……这白绫……不好,太薄了。吾与诸妃,若是……若是掉下来,岂不是……岂不是有辱皇家体面?”


    杨守春怔住,片刻后反应过来,“是奴婢办事不仔细。奴婢这便去更换。”


    杨守春走了,不久又折返。


    朱常瀛端详着新换来的白绫,看了许久后说道,“你说,这白绫是不是太素了些,配不上吾亲王的身份?”


    杨守春毫不迟疑地说道,“殿下,奴婢这就换条华贵的来。”


    这次杨守春耽误的时间更长了些,他回来时,朱常瀛怪罪道,“你若再慢些,社贼便要进来了,这不是害吾陷入贼手么?”


    “是奴婢的错!”


    杨守春奉上华丽的绸布,朱常瀛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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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又皱着眉头道,“这绸布,又太花了些。可有……”


    话音未落,几个狼狈不堪的校尉闯了进来,悲呼道,“殿下,社贼围了王府,有贼已冲入正殿前的露台!”


    朱常瀛几乎要晕厥过去,他连忙叫杨守春等人将绸布挂上房梁,又将众妃及两子喊了出来。


    殿中俱是哭声。


    “莫哭了!今日吾与尔等共死,免遭贼人羞辱,以全体面。也叫天下知晓,吾等宗室,亦是有骨气的!”


    殿中垂下绸布,哭声越来越大,朱常瀛命令众太监、校尉将其妃、子吊上绸布。


    朱常瀛颤颤巍巍地走上凳子,脚一抖,便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杨守春急忙去扶,他好不容易爬起身,看着小太监将凳子扶正,面如死灰。


    妃子、儿子的挣扎哭嚎声慢慢弱了下去,杨守春扶着他上了凳子。


    将脑袋伸进绸布,他的双腿不停抖着。


    杨守春哭着问,“殿下,奴婢抽走……”


    他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全身不停地颤抖,双手紧紧抓着绸布,一个“不”字正要出口,殿外一阵喧哗。


    他看到了一抹红色。


    脚下一空,身体重重向下,脖颈生疼,窒息感让他恐惧不已,脑袋更是像要爆炸了一般。


    双手在空中挥舞,嘴巴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荡啊荡啊,世界一闪一闪。


    ……


    刘今钰慢慢走过露台,在“夹辅天潢城”的牌坊停下,看了片刻,轻轻一笑,便径直走过承运门,在黄昌国等亲兵护卫下进了正殿。


    桂王府始建于天启二年,虽因赶工,用了湿木重漆,又覆以厚土重瓦,致使寝殿于崇祯二年为雷雨震塌,但表面功夫很到位——


    城周三里余,墙高二丈余,宫殿房室俱覆以青色琉璃瓦,可谓富丽堂皇、恢弘大气。


    何况王府也已重修五年,前后耗费十余万两,如此多的民脂民膏用于一人之宅,又岂能普通?


    莫说邵阳城中的江川王府,便是岷王府,也远远比不上这座桂王府。


    刘今钰在正殿宝座上坐下,俯视着殿中亲兵,小小体验了一把睥睨众生的感觉。


    “自缢失败”的桂王被两个小太监扶进正殿,看见一个怀孕的女子坐在他的宝座上,顿时瞠目结舌,怒发冲冠。


    “妖女,安敢辱我桂藩!皇上定会发兵十万,将你挫骨扬灰!”


    “大王殿下,莫气,我这是怕你上完吊身子虚弱,坐不得冷凳子,是以帮大王殿下你热热。”刘今钰笑着起身,又对憋笑的黄昌国说道,“小子,真没眼力见!大王殿下莅临,还不快快请上来!”


    黄昌国答应下来,与一人驱走小太监,无视朱常瀛的抗拒,驾着他到宝座上坐下。


    朱常瀛喘了口气,抓着宝座扶手,面上嫌恶而又恼怒,看着刘今钰很是随便地坐在下首座位,更为气愤,“你这贼妇,目无礼教,无法无天,早晚要遭报应!”


    “大王殿下,报应不报应,与现下无关。”刘今钰笑着道,“我今日冒昧打扰,是为了桂藩而来,更是为了当今天子与南楚百姓而来。”


    朱常瀛冷笑道,“一个谋逆的贼妇,吾与你无甚可说的!”


    刘今钰仍是一副笑脸,“大王殿下还是听一听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何苦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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