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四月初四,公元1632年5月22日,小满。
明媚的阳光将四望山林区寨城西侧的山谷照得通亮。
山谷里,三寨留下的营寨被拆除大半,留出一片被结实的木栅栏竖切成东西两半的空地。
空地东半边又用竹栅栏围出一个个长方区域,每个区域内坐着一二十人,区域间则有穿黑衣的保安队员持盾警备。
空地西半边则依着山坡建起一个高台,高台前部摆着数口铡刀,刀刃磨得锋锐,折射出的冷光让人心寒。
高台中部跪着一排手脚戴着镣铐,披头散发,穿着囚衣之人,他们两侧都站着两个拿刀的红衣卫队队员。
高台后部,端坐着五人,最中间是个穿戎服的年轻女子,自然就是刘今钰。
此外,在高台左侧,还坐着五十多个神态不一的民众,有拘束的,有好奇的,有振奋的,也有畏惧厌恶的。
这是刘今钰从林区其他两个林场和谱口冲罗塘等地村落、农庄、厂窑请来的代表,也包括蒋氏的代表。
蒋大预听着身边的刘麻怪兴致勃勃地跟蒋家人讲刘今钰大破三寨土匪的传奇经过,不由地眉头蹙起。
他和他伯祖蒋信止都没料到大同社发展得如此迅速,仅仅半年多时间,已经可以碾压山中贼匪。
原本被他们嗤之以鼻的刘今钰的“造反事业”,竟然不再虚幻。
他们虚与委蛇骗取利益的行为如果再不掉头,极有可能弄巧成拙,最后上了贼船没法下来。
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
聒噪的刘麻怪闭上嘴,复又兴奋地说道,“公审开始了!”
蒋大预抬头看去,台上的俘虏颤颤巍巍地跪着,只有几个人挺直胸背,似乎并不畏死。
“诸位,公审流程早已多次告知,我不再赘述,请大家谨守规矩。”
刘今钰洪亮、严肃的声音响起,原本有些嘈杂的现场顿时肃静。
“俘虏众多,为节省时间我不再说废话,公审即刻开始!
“现由四望山林区王凤祥区长宣读首号犯人,岷藩南渭府奉国中尉朱定爝审查报告。”
某种说不清的压迫感从台上倾斜而下,蒋大预只觉得胸口异常沉闷。
奉国中尉啊!
那可是奉国中尉啊!
哪怕他罪恶滔天,他也是大明的天啊!
虽然早有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她是怎么敢宣判宗室之罪的!
“朱定爝,岷藩南渭府奉国中尉,幼时贫困……”
王凤祥的声音不大,但现场足够安静,大家听得清楚。
只是随着王凤祥讲述,有人惊叹于朱定爝的顽强不屈,活该成事,有人怒斥其心狠手辣,坏到了骨子里。
王凤祥的声音渐渐被压过去,他只好举着铁皮喇叭继续宣读。
待讲到朱定爝阴谋对付林场和大同社之事,众人更是义愤填膺,大骂其天生坏种。
王凤祥读毕坐下,刘今钰起身,高声说道,“朱定爝奸淫掳掠、逼良为娼、滥杀无辜……视律法为废纸,视人命为草芥,可谓恶贯满盈!
“其为侵犯林场,害死数百条人命之祸首,虽已身死,但其恶迹罪行仍显于人间。
“我代表大同社与四望山林区,判处朱定爝死刑,以彰公道!”
顿了顿,她用更加高昂的声音说道,“如若赞成,请举手!”
“死得好!”
“太便宜他了!”
“应该碎尸万段!”
“对!社长,应该碎尸万段!就算他死了,也该挖出来砍头!”
台下百余林场民众高举双手,同时激愤不已,有不少人都站起来,企图冲击栅栏,要求刘今钰把朱定爝尸体拿出来。
“朱定爝已死半月,尸身早已腐烂,拿出来吓唬小孩么?”
刘今钰举着铁丝喇叭愤怒地咆哮着。
“你们莫忘记现下是公审!是为了你们我们所有人的公道在公审!不是为了你们泄愤!
“审判朱定爝是让所有人晓得,他是罪魁祸首,是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是警醒其他恶人,这世上还有公道的!
“便是老天不收他,我大同社也要收他!却不是让你们折辱尸体的!”
刘今钰在呵斥,台下的保安队队员则在劝慰。
他们一早便有所准备,当即说朱定爝的尸体被砸碎了半边,比砍脑袋还惨,没必要再挖出来吓人。
情绪渐渐被安抚住,刘今钰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些跪着的人中。
他们许多人面如死色,眼里透着绝望,若不是封上了他们的嘴巴,定会求饶。
但也有两三个挺直背,毫无畏惧的模样,其中最硬的莫过于邹光文。
他死死瞪着刘今钰,仿佛有千钧重的仇恨要发泄出去。
刘今钰只觉得好笑,她抬头朗声道,“请王区长宣读二号犯人,朱定爝外甥及其最得力助手邹光文审查报告!”
王凤祥慢慢站起身,邹光文神色一凛,上半截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台上林场众人眼神炙热非常,比起躲在幕后操控的朱定爝,他们对邹光文更加了解,恨意也更加深刻。
“邹光文,永州零陵人,朱定爝外甥,深得朱定爝信任……”
邹光文所行恶事一件件一桩桩摆在明面上。众人怒骂不止,连同旁观的邵阳县代表们也忍不住“仗义执言”。
纵然邹光文一副不屑神情,眼中不受控制流露出的慌张终是暴露了他其实难以承受上百人的恨意。
王凤祥读完报告,刘今钰总结邹光文恶行,并宣判道,“我代表大同社和四望山林区,判处邹光文死刑,如若赞成,请举手!”
“砍死他!”
“砍他脑袋!”
浩荡的声浪拍打过来,邹光文等人的身躯摇摇欲坠。
刘今钰示意邹光文身边的红衣壮汉扯走邹光文嘴里的布条,厉声问他,“邹光文,你可认罪?”
“我不认!”
邹光文想要起身,但被人狠狠压住,他仰头,目光凶狠地看着刘今钰等人。
“你胆敢私设公堂,胆敢动用私刑,胆敢谋害宗室!你,你们!都是逆贼!官府一定会荡平你们这些逆贼!”
刘今钰并不意外。
或者说没人意外邹光文会说出这些话,所以王凤祥曾提议别让他们开口说话。
但刘今钰坚持行刑前让他们说说话,让大家看看他们临死前的丑样。
果然,邹光文的话激起台下众人更加汹涌的怒火。
脆弱的竹栅栏被推翻,结实的木栅栏也开始晃动,有些人在后面推不了栅栏,便捡起土块石头朝台上扔去。
邹光文被砸中了,但其他犯人还有卫队队员也无辜中招。
所幸刘今钰安排的保安队队员足够多,终究还是把愤怒的众人弹压回去。
刘今钰看着挨了石头一声不吭的邹光文,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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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狰狞的面孔,淡然却富有力量地说道,“邹光文,公道自在人心。
“你能骗自己,却骗不了百姓,骗不了昭昭天理。”
她大声发出命令,“行刑!”
邹光文身子一僵,脸上终于露出不可抑制的恐惧。
“我不服!”
他被人拖到铡刀旁,他的脑袋被按在铡刀下。
“你们……你们是在造反!”
他的声音陡然尖利颤抖起来。
“造反呐!”
只听得“咔嚓”一声,大好头颅落地,鲜血喷涌,台上一片欢腾景象,台上几个罪犯竟是吓晕过去。
杨文煊觉得恶心,但他知道不能离开。
刘今钰神色如常,开始让王凤祥宣读三号犯人的审查报告。
三号、四号犯人分别是蟒头烟山两寨的寨主。他们同样被判处死刑,一个害怕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一个认罪,哭着喊着求刘今钰饶命。
但公审之下,哪怕刘今钰想放过他,其他一百多人也不会放过他。
公审继续进行,等到台上罪行最重的十来人处决完毕,刘今钰按照原定计划加快了进度。
审查报告简练,不再一个一个的宣读宣判,而是一批批的来。
尽管如此,耗费一天时间也没把原定死刑的罪犯俘虏处决完。
深夜。
有人嘀嘀咕咕,“白天死了那么多的人,会不会有鬼?”
但另有人说道,“刘社长都说了,我们是替天行道,那些人死有应得。魂魄早就被抓到十八层地狱受罚去了,哪来的鬼?”
公审在第二天继续。
与第一天截然相反,今天宣判的第一个人让林场众人心有戚戚然,好些还忍不住落泪。
此人名唤匡东生,祁阳永隆乡人,幼年失怙,寡母含辛茹苦将之抚养长大,却不想被黄地寨土匪掳走,在寨中当牛做马,受尽屈辱。
后来听上山的老乡说自己母亲哭瞎了眼,企图逃跑,被打得半死。
这次来四望山,也是因为匪首答应他,只要卖力攻打林场寨城,就会放他回家。
刘今钰把他放在第二天第一个宣判,自然有所预谋。
昨天一天已经基本将众人的愤恨发泄完毕,今天先搞一个他们能共情的,把他们的心态扭转过来。
果然,匡东生上场的效果极佳。
当刘今钰宣判匡东生仅需服劳役三个月时,大部分人都举起了手。
她正要叫人把匡互生带下去,却不想有人站出来说,他对匡东生有印象,是他伤了他。
刘今钰心里咯噔一下,想着为匡东生说几句话。
不成想那人说自己原谅了匡东生,而匡东生认罪态度良好,这些日子也积极修路,应该判无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哀伤的林场众人也都站出来说,该判无罪。
刘今钰哑然失笑,与杨文煊对视一眼后,当即宣布,匡东生无罪,即刻释放。
匡东生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人要带他离开,他才泪如雨下,跪倒在地,朝刘今钰等人磕头,又朝台下众人磕头。
台下众人要他别跪了,说着宽慰他的话。
刘今钰也让人赶紧将他扶起,以个人名义给了他三钱银子,让他赶紧回家侍奉母亲。
公审现场原本的肃杀气氛为之一清。
尽管今天是阴沉沉的天气,很多人却觉得,今天比昨天温暖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