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皇宫御书房
午膳后,昭帝在与林崇意对弈,两人已是手谈了第八局。
林崇意的棋艺不算上佳,昭帝却是个中高手,原本很快就会结束的棋局,昭帝总是刻意将时间拉的很长。
昭帝拨弄着手中的白子,“意儿转眼都要做父亲了。“昭帝顿了顿,”蒋御医说,宋氏怀的应是个儿郎。”
“回陛下,崇意已经一十七岁了,冠礼后该去边境为国效力了,孩子是男是女都好,崇意都欢喜。”林崇意面带笑意的又落下了一子。
昭帝嘴角撇了撇,又是一个没留后手的子,“朕从未打算让你去边境,非要去,你得留下自己的血脉才行。”
昭帝毫不掩饰对林崇意的偏爱,林崇意自幼就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他虽是帝王,也是林崇意的舅父。
每每林崇意提及要去戍边,昭帝总是推脱,林崇意也颇感无奈。
林崇意见时机成熟随即转移话题,“陛下,崇意今日翻阅了许多典籍,给孩子取了几个名字,斗胆请陛下过目。”
昭帝摇摇头,拒绝道,“意儿,旁的事便罢了,此事万万不可。”
昭帝甚少拒绝林崇意,或许是瞥见林崇意眼中那一丝失落的神色,昭帝说明道,“朕若是许诺了名讳,那孩子林氏长子嫡孙的位份就落定了,你将来有了自己的骨血,他如何能承袭爵位?况且御医同我禀报,宋氏怕是以后子嗣艰难,意儿应当早做筹谋打算。”
闻言,林崇意放下棋子,撩袍跪地朝昭帝行了大礼。
早在林崇意年少时,昭帝就许了他殿前免跪的特权,可林崇意永远礼数周全。
“陛下疼爱崇意,崇意明白。可崇意曾立下重誓,愿将孩儿视如己出,那他便是崇意的亲生孩儿……”
“糊涂!你可知……”昭帝本想将他扶起,可听他此番话有些生气,将手又收了回去,欲言又止。
“陛下曾教过崇意''人不独子其子'',起初崇意并不理解,世上怎会有如此宽宏大爱之人。直至一日我观贠王对我投来艳羡的目光,方才恍然大悟,陛下对我便是这般。父亲他常年戍边,母亲对我颇为溺爱,倘若不是陛下一手悉心栽培偏爱,崇意不会有今日这般文武双全、赤诚坦荡。”
昭帝眼睛有些湿润,他的确是将林崇意视作亲子的,甚至超过对亲生孩儿的喜爱。
他所有的心机手段,阴谋诡计都不曾让林崇意沾染分毫。
教授他的皆是圣贤书、君子行,悉心培养出了如此骄人的好儿郎,他一直是昭帝的骄傲。
只是他的这颗赤子心,如何能经得起这世上的乌烟瘴气,尔虞我诈。
昭帝颇有些神伤,反思是不是不该讲林崇意教的这般单纯炙热。
御书房陷入了沉默。
林崇意再次开口,据理力争道,“陛下,若有一日,崇意马革裹尸还,这孩子名为嫡长子却没有爵位,势必会引起猜忌纷争,届时凌霜同孩子势孤力弱,崇意如何能含笑九泉。若是我与凌霜有缘分拥有自己的血脉,就是个姑娘也可让他上战场挣军功,为陛下开疆拓土,指着祖宗福荫算什么林家的血脉。”
昭帝将林崇意扶起,语气缓和许多,“意儿这是说服不了你母亲来说服朕。”
昭帝叹了口气,“罢了,若宋氏真能为你诞下血脉,朕自然有法子给他爵位,你别整日马革裹尸挂在嘴边,朕没同意你去,你休要动别的念头。”
林崇意从袖中抽出了帖子,双手奉给昭帝。
昭帝打开后会心一笑,上面写了几个名字,都是寓意极好的名字。
“林屾,这名极好。”
**
宋凌霜正在尝着棠梨阁的新品,林崇意轻轻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崇意,今天有什么好事吗?你笑的如此灿烂!”
“陛下给笋笋赐名了,圣旨等笋笋满月便会到。”
宋凌霜微微张开了嘴,可是觉得这样神情有些不太聪明,立马合上了嘴。
“陛下不是知道笋笋他……”
“陛下言而有信。”
“是什么名字?你列了好几十个,我都没认真看。”
“屾,这样写。”林崇意蹲在地上,写在宋凌霜的掌心。
见到这两个并立的山字,宋凌霜心中百感交集。
笋笋的名字他是极为用心的,常言道,父如山岳,为子女遮风挡雨,而笋笋有两个父亲,自然身前是两座山。
宋凌霜估计陛下约莫是要提醒她,莫要忘记林崇意对她恩深义重。
“这个字怎么读呀?我都不识得。”
“同爱之深的深一个读音。”
林崇意的指尖轻轻碰触宋凌霜的小腹,“笋笋,父亲为你选的名字你喜欢吗?”
宋凌霜的小腹像波浪般起伏,“看来笋笋是非常喜欢呢。”
“凌霜,你呢?你喜欢吗?”
宋凌霜微笑着点头,林崇意在国子监读的书,启蒙是陛下做的老师,自然才学出众,她是很满意的。
“凌霜,还有一事……吕神医他受了重伤,现下在回京的路上,所以你生产时能来的只有御医们和江仵作。”
宋凌霜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崇意,我不相信御医,我只相信你和江姑娘。”
林崇意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打算明日去找老太君,老太君家与郑尚书家颇有渊源,借江姑娘三五日来如意轩,应当不是难事。”
“崇意,我明日也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
“自然可以,明日会阿冗叔远远的跟着你,你同小桃一起,我寻完太君便去寻你。”
**
许久未出门,宋凌霜撩开了车帘,看着这烟火气她就觉得很安心。
宋凌霜瞥见了卖冰糖葫芦的商贩,示意车夫停车。
小桃搀扶着她下了车。
宋凌霜笑盈盈的说到,“老伯,拿五根冰糖葫芦,小桃给钱。”
“好久不见你了,孕妇可不兴吃这个。”
“我不吃山楂,就舔两口蜜糖。”
“时间过的真快,小姑娘那时买两根糖葫芦还要一根签子。”
忽的宋凌霜笑容一滞,眼睛瞬间起了雾气。
她转过身去不让旁人察觉,等上了马车,她眼眶红红的。
“夫人……”
宋凌霜扯了一个笑容,“小桃,我没事的。”
到了棠梨阁,宋凌霜用钥匙打开了门。
“小桃,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她还是走到秦隽和她那日坐过的桌前,手指就按在桌角上,指尖发白。
眼泪一颗一颗砸到了木制的桌上。
宋凌霜无声的啜泣着,回忆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秦隽来当教习先生的第二日还是第三日,她有些记不清了。
明明是春日,秦隽却那样的冷冰冰,吐出的每一个字感觉都带了冰碴子。
她思前想后考虑如何同他热络起来。
话本子里总说,寒门举子总是可怜,吃不饱,穿不暖,要头悬梁,锥刺股,那吃点甜的他会不会好一点呢?
“小桃,我们的体己钱还有多少呀。”
“小姐,只有五个铜板了。”
隔日宋凌霜就和小桃去街上买糖葫芦。
“老伯,五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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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买三根吗?”宋凌霜是鼓着勇气开口的,她一个官家小姐也是要点面子的。
“小姐,这可不行,我们赚的是辛苦钱。”
那怎么办呢?
她一根,小桃一根,秦隽也要的。
宋凌霜从前吃的时候从来没数过上面有几个红果子,今日捉襟见肘发现一串糖葫芦有六个红果子,她摊出了可爱的小手算了一回,摇了摇头。
她算数自幼就不太好,又算了一遍,灵机一动,睁着她那漂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同商贩说,“老伯,我要两根,你给我根签子吧,我下次还会来的。”
那商贩摇了摇头,还是给了她签子。
一回到家,她就开始和小桃捣鼓,将两串一十二个红果子一个个拆下来,挑出最大最红的果子,串了一串给秦隽。
“秦隽,给你。”
“给我?”
秦隽低下了头,似笑非笑。
“宋小姐,秦某不食甜食。”
许是见宋凌霜被拒绝快哭了出来。
“宋小姐,是秦某自身的问题,与你无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上课吧。”
“秦隽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不诚实,只是……我爹给我的体己钱不够,所以我们才把两根糖葫芦拆成三根的,我没吃过的。”
宋凌霜当时手在不停的绞着帕子,她当时固执的认为,是秦隽发现了糖葫芦颗数少了,认定是她们偷吃了才拒绝的。
“宋小姐,秦某幼时认定嘴甜了会忘记心里的苦,便没有吃甜食的想法;认定天寒薄衣能锻炼人的意志,便一直穿的少,其实都是为穷苦找的理由罢了,可断了妄念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宋凌霜记得很清楚,那日秦隽教的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注)。
回忆渐渐被泪水晕染,像水墨画一样散去了。
空空荡荡的棠梨阁里,没有秦隽了。
宋凌霜坐在了当日秦隽坐的地方,她也不顾厚厚的尘埃,就这样趴在桌子上。
“秦隽,你还好吗?”
“我有些想你了?”
就这样哭着哭着睡着了。
林崇意来寻她的时候,看到满桌的湿过的痕迹,还有她脸上的泪痕,只觉得心疼。
他轻轻把她大横抱起,她却醒了。
“崇意,你来了啊,我……对不起……”
“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会憋坏的。”
“可以吗?”
“可以,你喝点水再哭。”
“我想去醉心湖。”
“好。”
她与林崇意两人并立走在湖堤上。
“我刚很想到这里大哭一场,可是来了却哭不出来了。”
吹着微风,林崇意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其实去年八月初二晚,你的舞我也看见了。”
“怎么会?”宋凌霜有些惊讶。
“这离三哥的湖蓝亭很近,那日行到此处,霜月驹不肯前行,我以为是它受伤了,便停了下来,恰好见到了你的舞姿。”
“你在哪里看的?”
“我就站在这看的,看到你跌进藕花池中,看到他把你抱回家。”
宋凌霜总感觉那日除了秦隽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的。
林崇意只是笑笑,清风霁月,眼底没有半分悲戚神色,反而闪着些光芒。
他心中自勉,“林崇意,迟早她心中眼中也只会有你一人的。”
见宋凌霜心绪平复许多,他逗趣道,“夫人,该回如意轩吃点心了。”
林崇意将手抬在她身前,示意给她搀扶。
宋凌霜破涕为笑,那笑靥美过十里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