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从现在开始，胜利天平彻底倒向易璟
调查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七区的案子很快到了要结案的时候。
就在调查组即将离开七区的时候，区法院院长特意找到了易璟：“治安官，这一次多亏您了。如果不是有您在我们的计划肯定不会推进得这么顺利，易董七区的布置恐怕要被调查组这些人一网打尽。”
易璟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但是懒得理她，摆了摆手说：“我也有这么做的理由，而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离我远一些。调查组还没有离开，一旦被发现我跟你私下接触过多说不定会怀疑我的动机，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区法院院长点头，一点也没计较易璟的态度，依旧很恭敬地说：“这我明白，本来我与王老板还为您准备了一下些心意，但想到您大约也不缺这些，而且调查组也没有离开七区，如果惹起她们的怀疑就不好了，只好暂时作罢。
不过我们的诚意还是会在您回到十三区以后送到庄园的，希望您能笑纳。”
诚意？
易璟看了一眼区法院院长，思考了一下这人究竟能给她什么‘诚意’。
总不可能是钱，她一天不与易家割席就一天不可能缺钱，往她手里送钱实在是送礼物送到了最没用的东西。
那么……难道是七区的资源？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份‘诚意’说不定还真的能有点用。知道得越多她针对起来就越容易，易璟考虑了一下，开始期待起区法院院长与王老板能再透露更多有关七区的消息。
“知道了，”心里想了很多，易璟表面依旧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点点头没有拒绝，“回去之后我会看的。”
七区法院院长松了一口气，大约是觉得能跟易璟这个既是顶头上司又是易家人的存在搭上关系之后她们在七区的生意就稳妥了，望向易璟露出一个亲近的笑容说：“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希望您与调查组一切顺利。”
易璟恹恹地点了点头，心说当然会顺利，有她与调查组组长配合，这桩案子还会有什么不顺利的？
在十一区密谈的那个晚上，易璟已经与该达成一致的人达成共识。
现在易璟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向上级证明静安市十三区中真的藏在一个庞大黑色集团，继续放任下去整个静安市都会不得安宁——这也就是易璟为什么忽然决定要对易家的生意下手的原因。
想要扳倒一个被利益紧紧凝聚在一起的庞然大物，第一步当然是削弱它的实力，不停地给它‘放血’。
当它所能创造的利益再不能满足那些依附于它的人时，这个集团自然就会濒临破碎，到时候再逐个击破就方便多了。
又过了半个月，七区的案子终于收尾，在调查组的见证之下宣布结案，所有相关人也被羁押送到看守所等待宣判。
易璟在法院外远远的看了一眼，没有等公审就直接跟着调查组的人一起离开了，即使不留下易璟也知道这次公审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了，所有的刑期都会像七区法院院长在计划书中写下的一样安排，那本来就是背后的操纵者们为这些爪牙安排的宿命。
不过也说不定七区会在这件事情的风波过去之后为他们减刑，争取让他们早点出来……如果七区的这些人还有机会的话。
时隔一个多月，解决了大案的易璟重返十三区。
这次的事情一出，只要是脑子清醒的人就能看得出所谓的‘易璟要完了’的说法根本就是扯淡，一时半会儿易老爷子根本不会放弃易璟。于是曾经想要讨好易璟的族人再次一拥而上，连带着郁淼那里都被打扰到了。
很多人想见易璟，但是都被易璟以工作太累的理由拒绝了。
易璟确实挺累，七区的事件不是一般的麻烦，耗费了她很多精力，以至于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去见那些人，只想抱住郁淼回一回血条。
坐在沙发上的郁淼有点好笑地摸了摸易璟放在她大腿上的脑袋，笑了一会儿之后又有点心疼，低声问：“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难做吗？”
易璟将脸往郁淼腿上埋了埋，语气里透着一点疲惫，小声地回答：“……大概会，不确定性太大了。我有时候会怕调查组的那个组长也担不起这件事情，到时候时态就会失去控制了。”
郁淼垂了垂眸子，轻声问易璟：“你怕吗？”
“不怕，”易璟想也不想的回答，“该怕的是易老爷子才对，是他的家产要毁于一旦，关我什么事。”
郁淼笑起来，指尖在易璟的发丝间穿过，一边给易璟按摩一边说：“那我们的行动就该开始了。”
“嗯。”易璟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没过不久，七区法院院长说的‘诚意’还真的被送来了。
不出易璟所料，七区给易璟表现出来的诚意的确是七区的资源没错。
当地政府正在招商的一个大型项目被区政府留了出来，新上任的七区区长大约是听说了与易璟关系不错、经常为易璟做事的易珩在单独开公司的事情，误以为易珩与她之间的关系就像王老板与易家一样，于是费尽心思的准备了一个项目，招标内容刚好在易珩刚刚注册不久的子公司的经营范围之内，将这个项目当成一份大礼送给了易璟。
易璟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笑了。
本来易珩还不怎么愿意去，在易璟与郁淼的住处打滚耍赖，试图远离七区那个是非之地，但被易璟无情拒绝，将易珩公司里的一个团队打包扔去了七区。
易璟倒不是想让易珩真的去参与易家的生意，她只是希望七区之中能有自己的人手。有易珩的团队驻扎在七区，易璟想获得七区的内幕消息与势力划分就更容易了。
在这之后易璟就再没有了新的动作，仿佛真的放弃了与家族作对一样。
这样一来，易家的生意就更顺利了。
德林克已经死亡，易璟也偃旗息鼓，所有能制造麻烦的人都不再是威胁，没有人能在阻挡易家渗透与扩张。
七区事件的落幕彻底以易家宣告胜利结尾，易家的各项布置一下子顺利了起来，比起之前半年中事故频发、片刻不得安宁的紧绷状态，这一段时间易家过得简直风生水起，布局得当、生意顺利，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海外分布的盈利甚至有所上涨，易璟也过上了正常上班下班的生活，再也不用没完没了的加班。
这种氛围之下，易家的族人明显也松懈了下去。
易璟在这种懒散安逸的氛围里与郁淼出去度了几次假，享受了一下还能放松谈恋爱的时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易家动了手。
之前的几个月里易璟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她与郁淼不看了亲自动手，更不方便在十三区之外安插卧底……但是组织可以。易璟与郁淼将那些已经查到的那些与易家的灰色生意有关企业、工厂、门店的信息交给了组织，由组织派人潜伏进去，一边工作寻找证据一边尝试以潜伏的公司、工厂为据点，查出更多同样在这条灰色产业链条上的企业来。
现在时机成熟，易璟当然不会再客气。
最开始爆出问题的是距离静安市一千多公里的一个市。易家安排在那里的加工工厂忽然被查处，所有工人在工作的时候被当场扣押，秘密发展暗藏许久的地下销路网几乎被当地的缉毒警一网打尽，为易家做事的当地势力的几个保护伞也是落马的落马、通缉的通缉，许多牵涉其中的人都被逮捕进了监狱。
当地的交易网几乎被清扫一空，但是易家人也并没有太重视这件事。
一来那并不是交易额很大的地区，仅仅是个偏僻的势力范围而已，对于易家来说算不上重要；二来所有涉案人员都已经被逮捕了，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警方抓了就抓了，只要真正的关键人物逃出来了就可以。
只要没人查到易家头上，即使交易网全部被扫干净了也没什么。人可以重新找，势力可以重新构建。总会有许多人为了财富铤而走险，找几个傀儡对易家来说不算难事。
然而事情后续的发展却不像易家想得那样乐观。
偏远市区的行动只是个开始，越来越多的外市工厂与企业被清扫查抄，连赵家、谢家这样的顶级豪门都没能逃过。
他们本来就是靠着负责易家灰色生意的不同环节起家，此时易璟有意拆解易家的势力，他们自然首当其冲。
赵家与雷家名下的数家工厂与实际控股的运输公司全部都接到了有关部门的调查通知，接踵而来的就是停业查封的处理结果，几家家主手下最信任的心腹都已经作为公司法人被带着了一大批，全凭昔日无法无天、说杀人就杀人的威信才压制住那些心腹没有吐露内情。
但是这种勉强维持的平衡已经岌岌可危了。
几家人接到的调查通知越来越多，被盯着举报要求接受调查的企业范围又逐渐逼近静安市，赵、谢、雷几家都急了，忍不住派人来了易家想要个说法——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判个死刑也不多，但是如果真的调查起来他们最多也就是个从犯，易家才是主犯。
总不能这时候让他们几家被上级严厉惩处，易家就在一边干看着吧？
易老爷子惯常放弃那些不能再为他产生价值、已经成为拖累的手下撇清自身，绝大多数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他当成弃子，只要牺牲掉这些代替易家承担责任的喽啰能保持易家自身的安全易老爷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放弃。
这一招屡试不爽，易老爷子也最喜欢用这一手，然而这一次易老爷子也终于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了。
赵、雷、谢这几家与普通的势力不一样，他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就像那个劳伦斯一样，易老爷子没办法轻易放弃他们，只能努力想办法挽救颓势。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大门前有别家的车，好像是谢家人，”下班时间，郁淼与易璟一起去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晚餐一边聊起刚刚听说的事情，“他们是来找易老爷子的吗？”
“嗯，”易璟舀起一匙粥，轻笑着说，“是来找易老爷子吵架的，听说那老头今天被赵家气得摔东西了。”
郁淼跟着笑了一下，很快又不笑了，回想了一下易璟最近的东西，思考着问：“七区的事情你还没考虑曝光吧？”
易璟摇了摇头：“一旦动了七区让上面的人注意到七区上上下下都不简单势必就要重启对德林克的案子的调查，到时候两个案子一起处理会非常麻烦，连舆论都不好控制，最好还是放到最后，等到其他区都解决了再来考虑七区的事情。”
“那易珩……”郁淼想了一下，还是问。
易璟眯起眼睛一笑，像只贼贼的小狐狸：“早就叮嘱她们准备脱身了，前不久为了表达彼此信任共同合作的诚意，我还让易珩把她那家分公司的法人代表转给七区那边的人了。”
郁淼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这样就好。继续这样下去易家迟早会分崩离析的，那些人本来就不是一条心，局势危及自身的时候肯定不会有多信任易老爷子。
再加上你的曾祖母不久前去世，赵家最大的庇护者不在了，赵老爷子一定会怀疑易家迟早要抛弃他们保全自身，更加要疑神疑鬼地与其它几家内斗。”
易璟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他就算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易老爷子也就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赵家供出点什么来，不然他一定会想办法放弃赵家、雷家甚至谢家来自保的。”
郁淼点头：“上级的调查确实很难应付，即使易老爷子在静安市再能呼风唤雨也很难影响到上级的决策。”
说到这个易璟想了一下，轻轻皱起眉：“说起来我好像还真的听说易老爷子在想办法阻碍上级的调查进度了，最近好几个案子同时调查，上面重视归重视，人手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郁淼喝粥的动作顿了顿，将银勺放回到了碗里，抿了下唇瓣有点担忧：“现在是不是还没有能直接证明易老爷子才是主谋，易家也一样有罪的证据？”
易璟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易老爷子太狡猾了，整个易家藏得非常深，几乎不出面，所有容易被查到的布置都是通过他人间接控制的，再怎么查也很难查到易家头上，甚至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能确定易家在这个产业链中负责的究竟是哪一环。”
郁淼沉默下来，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甘心地低声说：“易老爷子藏得的确很深。”
就连她在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能发现什么。
但她其实有一点判断，赵家、谢家、雷家这几家豪门既然以易家为中心，那么易家在整个产业链条里负责的就应该是最关键的部分。能被缉毒队负责的黑色产业链条，最关键的一环大概就是研发吧？
研发也正是整个产业链条中最便于隐蔽的。
找一个偏僻的位置，造几个研究中心，招来一群学者放在里面研究就好了，既不会与外界产生过多的交流也很难定位，刚好能解释易老爷子为什么能藏得那么深。
就易家现在的生意规模来看，易老爷子手下一定控制着很多研究中心，只是她们应该怎么找*到它呢……
郁淼皱眉沉思，坐在对面的易璟也沉吟着开口：“其实我一直在想，易老爷子会不会只负责研发的事情？或者说他在这一行中打通渠道以后就渐渐退出了其他的经营环节，转而让其他的合作伙伴分别负责那些部分，并且靠着这种恩惠凝聚起来整个的利益集团？”
正在思考中的郁淼一怔，抬了抬头，有点意外地与易璟对视了一下。
“嗯？怎么了吗？”易璟看到她的表情，有点疑惑地开口，“是我猜错方向了吗？”
郁淼摇了摇头，笑起来说：“只是没想到我们居然想到一起去了。”
“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嘛，”易璟也笑起来，笑完又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会儿，“看来事实就在这个方向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只是得想办法验证一下……”
易璟很想查到易老爷子隐藏的核心秘密，但现在静安市之外的很多地方都在启动调查行动，而那些做惯灰色生意的家伙一个比一个狡猾，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赵家、谢家这些豪门的人逃了，易璟与郁淼不得不将大半的经历都放在盯着调查进度上，易老爷子又将自己的底牌藏得极深，调查行动几乎没有进展。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最新启动的调查行动已经距离静安市非常近了，调查组的矛头隐隐指向静安市，被查的最狠的赵家与谢家都快狗急跳墙了，这时候易璟也跟着有些着急了起来。
时间太紧迫了，她之所以想查出易老爷子的短处就是希望能在尘埃落定之前把易家也拉下水，让上级展开针对静安市的深入调查时能重点调查一下易家。
但是如果上级调查组进驻静安市展开调查了她还没能找到易家的把柄的话，易老爷子说不定真能保住易家上上下下的大多数人。
这样的话还算什么扳倒？
白白给这些人留下表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机会吗？况且一旦给这些人品恶劣、惯常用些黑色手段的人留下机会她们说不定会来其他手段报复她与郁淼。
她倒是无所谓，好歹在司法系任职，对枪械暗杀之类的东西还熟悉一些，但是郁淼呢？
又有谁能保证郁淼的安危？
所以绝对不行，要做就要做到底。
时间越来越紧迫，易璟依旧毫无头绪，烦得好几晚睡不着觉，半夜惊醒独自思考的时候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从易家人内部下手了——反正像赵家、谢家这样的存在肯定是不知道内情的，不然早就拿出来威胁易老爷子了，易家哪里还能这么淡定。
就在易璟心情沉重，考虑要不要先从易明玥与易盛着这一家人身上下手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来到了郁淼与易璟的住处。
“秦簌簌？”郁淼打开门，有点意外地看向站在门外的年轻女孩。
一头未经修饰的长直发自然垂在肩头，脸上戴了一副有些遮挡面部的出众的黑框眼镜，身上是最简单的T恤短袖与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洗得有些发白了的板鞋，完全就是一副没毕业的大学生的模样，书卷气依旧很重，只是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更显小了一点。
大约是因为这一次秦簌簌是从她自己的衣柜中挑了衣服缘故，看上去好像还没毕业一样……
“你怎么来了？”郁淼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一点，因为面前这个女孩儿看起来确实呆呆的，有种常年待在实验室根本不与人接触的清澈感，就像个小孩一样。
“我来找易治安官。”秦簌簌说。
“易璟？”郁淼一愣。
“怎么了吗？有人找我？”看到郁淼久久不回去的易璟跟了出来，她身上穿的还是督查院制服内搭的衬衫与长裤，只是领口有些散乱，看上去很日常的样子，也不知道出来开门之前都在做些什么。
“是秦簌簌，”郁淼回过头来，“她有事找你。”
易璟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是易珩那边有事情要我帮忙吗？”
秦簌簌摇了摇头，看向易璟说：“是我有事找你。”
易璟有点疑惑，但还是后退几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说：“那进来慢慢说吧。”
郁淼与易璟一起将秦簌簌带到了客厅里。
两个人面对秦簌簌的态度出奇的一致，都好像在哄小孩一样，易璟给秦簌簌拿来了点心和果汁，在沙发上坐下问：“怎么了吗？忽然来找我有什么事，也没有告诉易珩一声。”
在秦簌簌与易珩之间更亲近易璟的明显是易珩。
如果真是两个人都知道的事情的话，此时来找她的应该是易珩才对。
秦簌簌没有回答易璟的话，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节奏里，自顾自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问：“你这里安全么，没有监听设备吧？”
“！？”忽然听到这种话，易璟与郁淼都是一愣，一起转头望向了秦簌簌。
“我有些不能被易家其他人知道的话要跟你说，”秦簌簌望向易璟，神色单纯又直接，“你现在方便听吧？”
“？”
易璟先是被她这种毫无前摇完全不谨慎不专业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样直眉楞眼地冲过来跟她说重要的事情，不过易璟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你想说什么？”
“是关于你身世的事情，”秦簌簌望向易璟，那种有点纠结又有些同情的特殊神色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很苦恼地皱眉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你……回到易家之后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有没有思考过关于你妈妈的事情？或者说……你的身边有人有跟你提过你的两位亲生母亲吗？”
“？”易璟有些意外地愣住了。
这些她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自从她穿来这里之后各种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地找上门来的，她根本没什么精力去考虑别的。
而且在她的印象里，原作中并没有提到过‘易璟’这个人，一点相关的剧情也没有。易璟一直以为她这个身份只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路人甲，或者某个连戏份都没有的bug。
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有什么值得深究的身世呢？
易璟从来想过自己身上还能有什么问题，一直把看到的、听到的那些发生在她这个身份身上的事当成背景设定来看，没有花费什么心思去琢磨。但是现在听秦簌簌这样说……难道她这个身份还有什么隐藏设定？
易璟想了一下，看了看秦簌簌，谨慎地回答：“我只知道我妈妈虽然是易家的直系血脉但最初并不住在易家庄园，大多数时候在其他属地的城市自己居住，在外地谈了恋爱有了我，但是易家并不怎么支持这段恋情，在我妈妈养胎到快生产的时候将我妈妈接回了庄园。
至于母亲是谁……还有妈妈究竟是怎么离开的、母亲为什么没有跟妈妈在一起，我并不是很清楚。”
易璟说得这些都是实话，她从来没有在这方面的信息上仔细留意过，完全是在跟姨姨聊天的时候从姨姨的话里分析出来的。她一直以为这些信息都是背景设定而已，没想到她的身世里居然还可能隐藏着秘密。
秦簌簌深深地看了易璟一眼：“但我知道。”
易璟轻轻皱眉，望向秦簌簌的神色不由得复杂了起来，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什么隐藏在剧情之下的秘密。
“其实我真正的名字不叫秦簌簌，”秦簌簌……或者说面前这个看起来呆呆的、好像没什么心眼的女孩开口就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看到易璟与郁淼露出愕然的表情，‘秦簌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秦簌簌是我一个同门师姐的名字，那位师姐人比较低调，现在已经不再从事这个行业了，所以我就暂时顶替了她的名字。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实验室、同一名导师手下的学生，彼此非常了解，所以我伪装起她来很容易。我的本名叫肖嫣，之所以会来到易家……其实是为了找到我的表姐。”
“表姐？”易璟不由得问出了声。
‘秦簌簌’……或者说肖嫣点了点头，“我表姐叫肖岚，几年前也上吃我导师的学生，但是她……好来出了车祸，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易璟一怔，与郁淼对视一眼，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表姐是个很张扬很有魅力的人，长相漂亮、会打扮，每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总是光鲜亮丽，个性自信又强势，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聪明，总是能做到我们同辈的小孩做不到的事情，”
肖嫣轻声叙述着，“我一直很向往她，后来她出国留学了，我也希望能跟上她的脚步，知道后来我听到她车祸失踪的消息。”
肖嫣仰起头来，脸色有些苍白，望向易璟的时候神色里还带着昔年的惊惶：“我根本不能相信，我不信我那么张扬锐利又漂亮的表姐会失踪、会死掉，于是我努力学习、努力备考，最终真的考进了我表姐的学校，甚至被同一个导师选中。
我本来以为这会是我了解表姐的开始，却没想到表姐的失踪案背后还有更大的事情……而这件事就与你有关。”
易璟慢慢皱起眉，抬眸与肖嫣对视。
“进入心仪的大学以后我就开始跟真我的导师学习，同时我也始终不肯相信我的表姐真的失踪了，于是我就一个人继续悄悄追查表姐的信息，搜集所有与怀念那场车祸有关的线索，”肖嫣垂下眸子，继续叙述，“然后，某一天我偶然发现……在尝试找回失踪者的并不止我一个人。”
“还有谁？”郁淼下意识问。
“还有我的导师，”肖嫣看了郁淼一眼，“她也在找她的同门师妹。非常巧合的是，导师的师妹与我的表姐一样遭遇了车祸，只不过我的表姐失踪了，而导师的师妹是在一段山路上被卡车撞飞又遭到碾压后摔下了山崖，被警察找到的时候早已经死亡很久了。
当时那位大前辈的脸被已经毁得看不出模样了，连赶到现场的父母都没办法辨认出她的模样，没人能认出来那个死者究竟还是不是大前辈本人。我的导师本来想保留一部分DNA样本验证身份，但是还没来得及操作尸体就被警方的人拉走急匆匆地火化了。
这个疑点在我导师的心里盘踞了多年，以至于我的导师一直不相信她的师妹已经死了，始终觉得她的师妹应该是被什么人掳走了，被扣在什么地方……而她之所以会这么觉得，完全是因为易治安官你的alpha母亲。”
什么？
易璟一怔。
什么意思，这个身份的母亲是个犯人？不至于吧，这么下作？
肖嫣看向易璟，表情里带着浓重的悲哀：“你的alpha母亲其实跟我一样，都是同一个领域的学者，她原本在我导师的师妹手下进修，是最受我导师的师妹欣赏的学生，据说天赋不低于我的导师。
一切改变都源自你的母亲，在某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你的母亲失踪了，作为一个学生的她失踪了，就连报警都没有用，她始终没有再回来过。
你的母亲本来就被她的导师欣赏，又是她导师名下的第一个学生，对她导师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于是我导师的师妹就开始努力寻找自己的学生。
一开始她的行动毫无进展，过了很久导师的师妹才查到你母亲在失踪之前其实曾经谈过一段恋爱，她在失踪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也正是她那时的女友，而那个女朋友……姓易。”
话音落下，易璟瞬间反应了过来：“易卿吗？她的名字是易卿吗？我的妈妈？”
肖嫣点了点头：“但你母亲的导师当时并没有查到那么多，只发现了你母亲的女友姓易。后来她还打算继续去找易卿问出更多线索的，中间只跟我的导师亲口说过这个信息，再没有透露给别人过。结果没过多久那场极其惨烈的车祸就出现了，我导师的师妹从此被宣布死亡，再也没有机会查到那位姓易的女士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又在哪里了。”
“是易家，是易家干的。”易璟忽然接话，紧绷的唇瓣暴露了她的情绪。
易璟真的被易家的行径气得不轻，即使知道她们就是不折不扣的法外狂徒也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她们的行为气到。
这时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上了易璟紧握的手掌。
正恼火的易璟怔了怔，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转头就看见了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的郁淼。
郁淼神色亲昵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摸了摸易璟的手。感知到切实又温暖的触碰，易璟眨了下眼睛，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反手握住了郁淼的手。
还好肖嫣的神经粗，没注意到她们两个之间的小互动，继续说：“当时我的导师并不相信她的师妹真的死了，于是一直坚持追查，只是始终没有什么结果。直到某一天，一个陌生的邮箱地址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内容是一段语音，是你母亲的自白遗书。”
易璟一怔，即使明知道那不是她的母亲心口也忍不住跟着揪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遗书？她说了什么吗？”
有……提到原身的妈妈吗？有提到过原身吗？
肖嫣摇摇头：“你如果很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原件要来放给你听，那是一段很混乱的、长达二十多分钟的呓语，语音里说话的人就像是喝醉了一样，用含混的语气喃喃自语，回忆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在白桦林看野鸭、春天时走过麦田什么的。
那种状态就好像人喝醉了，误以为自己的爱人在身边，然后迷迷糊糊地与向并不在身边的爱人回忆过去甜蜜的日子一样。
发来邮件的人从来没有说过她是谁，但是我的导师很熟悉你母亲的声音，而导师与我都在邮件里听到了一人的名字——易卿。
那是我的导师第一次知道易卿这个人，她把这个名字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但是在之后的调查里的没什么进展……直到我来了。”
“？”易璟抬了抬眉，“你的意思是，你发现了你的导师没有发现的东西？”
肖嫣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这一刻她又有些像易璟以前看到的那个‘秦簌簌’了：“我的导师也不知道其实我在密码学上也有一点研究，我真实的爱好一直都是解密。”
易璟一怔，忽然想起肖嫣之前说的是因为不相信向往的漂亮表姐会失踪、会死掉才努力学习备考新学校的。
或许在肖嫣的表姐出事之前她也没有想过攻读现在的专业吧？
“那么你发现什么了？”易璟问。
“一个地址。林博士……也就是你母亲，她的那封语音遗书并不是胡乱安排的，她可能真的喝醉了，但是她那些看似毫无逻辑的遗言每一句的被都隐藏的她想要传递出来的信息……唯一一段没有夹杂其他信息的话大概就是对你妈妈的表白了。”
易璟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对那些仿佛背景设定一样的人物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情，以往这些人在易璟的心里就像NPC，但这一刻开始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在遗书里努力传递信息，唯一一点真正想说的话其实是对爱人的表白什么的……
易璟的心里忽然有一点难过。
肖嫣继续说：“我之前查过你母亲的履历，发现她失踪之前有研究上个世纪就已经停止使用的近代拼音文字的爱好，于是我尝试用她所涉猎的几种语言依次翻译她说过的所有涉及风景的话……
最后我发现每一段有关风景生态的都对应着一种语言，通过你妈妈留下来的线索与特殊编码二次解码之后指使的都是同一个位置，再加上你妈妈描述过的风景细节，我真的找到了一栋公寓楼。
那栋楼已经很老了，几乎没什么人在住，两年以前就被列入了待拆名单，只是因为当地丈夫财政紧张才一直没拆，我一个一个房间找过去，最后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你妈妈藏起来的东西。”
易璟轻轻拧眉：“是什么东西？”
“是你祖父的罪证。”肖嫣神色沉沉地回答。
“什么？”易璟一愣，“她……我的母亲真的找到了有关易老爷子的东西？是实验记录吗，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次轮到肖嫣意外了，她眨了一下眼睛：“原来你们早就猜到了……也是，你们应该猜到的。我也是在易珩身边看到了你们在七区的行动，发现易家在被逐渐削弱才敢来找你们的。
不过二十多年前易家还没有现在的规模，易老爷子远远不像现在一样只手遮天，所以很多事情甚至是他自己亲手去做的，所以罪证远远比现在好找。”
“你是说亲手？！”易璟一下子站了起来。
实在不怪她激动，因为易老爷子实在太能藏，易璟几乎都已经要放弃找到易老爷子违法的直接证据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居然还能有这种反转。
肖嫣点点头：“对，亲手。早期的易家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根本没有现在这么煊赫，易衡止最开始建立的那个小公司也与现在集团毫无瓜葛，最早期时易老爷子起家的手段相当粗暴，完全就是黑恶势力搜刮抢钱。因为黑历史太多，那家小公司早就被易老爷子舍弃了。
但那时易老爷子既没有现在的势力也没有那个远见，只能是靠着黑色产业充实家产。那个时候你妈妈与你的母亲的相爱背后也有易老爷子的推波助澜，他盯上了你母亲的才华，想试试你的妈妈易卿能不能拴住林博士，没想到她们真的爱上了彼此，而且两个人还都是不怎么肯屈从与易家的性格。
她们没人愿意配合易老爷子的计划，易老爷子只好用了极端手段。他控制了你的妈妈，从林博士的日记里来看，易卿女士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林博士不敢在这种时候违背易老爷子的意思，只能配合易老爷子的生意。
易家最开始的实验室完全是在你母亲的手里建立起来的，可以说易家能有今天多半得益于你的母亲，是她创造了一个好的开头，她是易家这偌大产业真正的基石，所以她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除了她自己手里掌握的易老爷子犯罪的证据之外，易家最初的几个实验室的选点、运作模式都被你的母亲记录了下来。”
“这些……这些东西现在在哪儿？”易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证据会来的如此轻松，几乎要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肖嫣仰头看她：“我没有把握能保管好那些证据，所以还是放在原本的地方。你如果想要，跟我一起去一趟就可以了。我之所以会在找到这些证据之后就来到易家，除了看了别人的秘密就没办法保持沉默以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觉得我表姐或许也是像林博士一样被易家选中了。
我靠近易珩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看得出来，没机会接触易家真正的生意是一种幸运。但是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知道我的表姐是不是也在易家了，所以……”
“明白了，”易璟点点头，“我母亲留下的信息连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发现，是你费尽心里找到了那些证据，又不顾危险把消息告诉了我，你表姐的事情我会替你去了解的，我会救她。”
出乎意料地，肖嫣听到这句话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应，反而低下头咬了咬唇瓣，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不。”
“不？”易璟有点疑惑，纳闷地重复了一遍。
不是想救出表姐吗？
肖嫣犹豫着开口：“其实……以我表姐的性格，如果是她不想做的事情的话没人能强迫她做，我很怕她……是故意选了易家。所以……如果看到她了，要是她真的无辜的话就拜托你救她，但如果不是……”
刚刚的肖嫣还能逻辑清晰地叙述那么复杂的一件事，这短短的一句话反倒说得艰难。
易璟明白了她的为难，轻轻叹了口气，答应了肖嫣的请求：“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希望你表姐跟易家没什么瓜葛。”
肖嫣轻轻点了点头，神色也有些低落起来。
郁淼看了看这两人的神色，轻轻清了下嗓子：“那不然……我们就尽快把林博士留下的证据拿回来吧？”
肖嫣回过神来，望向郁淼点了点头：“行。”
易璟也反应过来，垂眸打开终端调整自己的日程安排：“大概两天后我能空出一天的时间，这样够吗？”
肖嫣点了点头：“拿到证据就立刻离开是足够的。”
“好”易璟应了声，手指快速在终端上点了起来，“那我来安排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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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易璟与肖嫣一起飞了数个小时，又转坐了几班车，来到了林语苑遗书中所提到的那个地方。 ：
那时一间落满灰尘的半地下室，本来大约是要当成不那么舒适的住房来用，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了。
上一次有人来到这里大约还是肖嫣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易璟甚至能在角落中看到又积了浅浅一层灰尘的肖嫣的脚印。
“进来吧。”肖嫣打开了大门，里面是一个散发着淡淡的霉味的房间，装修十分工业风，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装修，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架子、简单的木桌子一类的，中间堆满了文件袋或者书本、草稿纸之类的东西。
很乱，透着一股匆忙感，好像来不及收拾，只能把这些记录紧急放在这里一样。
“你在这里看吧，我在外面等你。”肖嫣说着，礼貌地退出了房间。
易璟一个人走进房间里，鞋跟敲在地上的声音荡起一阵空荡荡的回响，易璟望着满屋的纸页记录，手指拂过那些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脆弱的纸张，偶然看见了写在上面的利落字迹。
写下的内容很随机，有算式，还有随手记录的笔记，看得出来是在日常实验中偶然创造出来的东西。
在这样近的距离接触到一个人所留下的笔迹，看到她的语言习惯、发现她在实验间隙留下来的只言片语，有那么一时片刻易璟感觉自己就像真的见到了这个人一样。
易璟收回手，大体看了一下这间房子里放着的文件，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这里留下了很多东西，有实验记录、材料解析和一些日常骂易家与实验室中的笨蛋学生的话，但记录最多的还是有关易璟妈妈的信息，比如易卿喜欢吃什么，对食材有多挑嘴，什么季节喜欢那些的衣服面料、有什么样的小脾气等等。
着看这位林博士的实验记录的话，她应该是一个很冷淡、脾气不怎么样的人，对人缺乏耐心、看人像看狗一样，语气总是冷淡干练，就如同她的字迹一般。
只有到了描述与易卿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她的笔锋会陡然柔软起来，语气就像个假意撒娇抱怨的女孩儿，一边大谈特谈与易璟住在一起的种种‘麻烦’之处一边乐此不疲，像研究最难解决、最难照料的珍贵项目一样很开心地照顾那个又娇气又容易生病的omega。
不过林博士大概到死都不知道，其实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儿。
在林博士生命的最末尾，在她私下里探查易家生意细节的行动暴露被易老爷子的手下追杀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易卿了。
易璟看到了她在原本应该写下实验日志的厚本子中详细而琐碎地写下了她对易卿的思念，好像喝醉的人一样绝望又炙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一切结束的时候，林博士就只剩下了一封语音遗书和这一整屋的遗物。而易卿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样，先是被关起来、然后又勉强生下易璟，最后听闻林博士的噩耗，紧跟着早早离开了人世。
易璟一点一点仔细看过了林博士留下的一切，在中间找到了易老爷子的实验室中最尖端的产品的研发手册，以及一些列衍生产品的研究制作过程，还有林博士当年在易老爷子名下的实验室中实验的工作日志，里面详细记录了易老爷子当初发家的时候究竟是从哪里获得了原料、又从什么地方将产品倾销。
其中还有易老爷子亲自参与贩-毒的证据与当初易老爷子的财务做下的真实账本以及当年科研院中的真实账目，一桩桩一件件都足够将易老爷子钉死在被告席上。
易璟收拾好全部证据，最后将那本写到最后写成情书绝笔的实验手册抱在了胸前，心里默默地开口：“虽然没来得及认识，但好歹也算是有血缘的母女。你没能报得了的仇，就让我来替你报了吧。”
从现在开始，易家最后一点从这场围剿脱身的机会也消失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