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莽了。周舒桐再一次对自己说。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从业以来第多少次“鲁莽”了，但可以肯定，眼下不是最严重的一次，至少目前不是。
周舒桐快速扫了一圈环境，这看起来像是某个路边小店的后院，乱七八糟堆了一堆东西，像平时不怎么用的那种，跳下来的时候灰尘满天飞。
她飞速找到了后门的位置，把耳朵贴上去听外面的声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死胡同最里面那个位置停留了一会，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听起来像是在收拾东西。几分钟后，声音慢慢停止了，随后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外面安静下来，周舒桐小心翼翼的拉开一个门缝，露出一只眼往外观察。见确实没有人影，她才露出半个脑袋，又谨慎的看了一圈。
半个人影从拐角处消失，周舒桐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跟上。
她快步躲到路口一侧，贴着墙往后看，于是她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帽衫，看不出是谁，两手插在兜里，快步前行。周舒桐见她消失在下一个胡同口，才快步上前，随后停在下一个路口，重复之前的操作。
才跟了半条街，赵茜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周舒桐藏身的那个街角。她犹豫着上前两步又顿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舒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墙——不算高，能翻。
她做好了再翻一次的打算，就在这时，赵茜的声音传来。
“喂？”她貌似接了个电话，“是我。”
周舒桐侧耳倾听，可后面的声音忽然压低，再也听不清了。小周试探性的探了下头，发现赵茜正打着电话快步离开。
周舒桐没有丝毫犹豫，在赵茜消失在下一个胡同口的时候再次跟上。
“耍什么花样，你身后有个尾巴没看到吗？”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
“什么尾巴？”赵茜装傻道。
对面的语气带了些不耐烦：“你是刑警我是刑警？甩了她。”
“……你们约的是九点。”赵茜略带无语道，“现在才下午，别对别人的行程有这么大占有欲。”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男人语气满是轻蔑，“没看错的话，那是你们队里那个小警察吧？”
赵茜脚步一顿：“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改主意了，你现在过来。”
“你说了算数吗？”赵茜嗤笑一声，“之前约我的可不是你，你一个干活的，做的了主吗？”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冷言道：“是你要见我们，不是我们需要你。赵警官，看清楚局势。”
赵茜沉默了。
他说的对，确实是赵茜主动联系的他们，用的就是当初在洗浴中心里，那个女人给她的手机。不过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赵茜能听出来，就是当初给她手机的那个女人，但约见的却是个男人，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赵茜快步穿过胡同，通过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走到另一侧。
“……我现在过去吗？还是之前说的那个地方？”
“对。”男人见她妥协，也没再为难，“甩掉你的尾巴再过来，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赵茜挂断电话，心里却犯嘀咕。大路上能看到人就算了，毕竟确实有路面监控，那小胡同口里是怎么看到的？难不成开了天眼了？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赵茜顺着他们约见的地点走了几步，很快看到一片很大的建筑工地，瞧着荒废了很久，像一片烂尾楼。
烂尾是烂尾了，但确实修了不少，光秃秃的高楼大约有十层左右，理论上讲，如果有人站在楼顶往下看，确实一览无遗。
好吧，人肉监控也算监控，赵茜无奈的想，这犯罪分子眼神儿还挺好。
男人嘴里那个“尾巴”咬的还挺紧，赵茜甩掉她花了不少功夫。再接那个电话之前，赵茜还以为跟着她的会是那伙人之一——现在看来，这“小警察”是谁不言而喻。赵茜并不清楚为什么会被小周找到，也不知道四周到底有没有其他人的布控，但赵她心并不想周舒桐牵扯到这些事情里。
甩掉她确实花了些功夫。她在附近这篇巷子里好一顿绕，才勉勉强强脱身。
赵茜来到那片建筑工地的外围，绕了半圈也没找到入口，于是干脆后退两步，一个箭步十分利索的翻过两米高的围栏，落到了里面。
烂尾楼么，都是那个样子，灰色的水泥楼裸露着，甚至顶楼还有不少手脚架和钢筋裸露在外面。她抬头看了眼，确实隐隐约约能看到高楼上似乎有个人影，见她进来以后很快消失了。
时间还早，天色亮着，赵茜警惕的环顾四周，一步三看的来到了深处的某一栋楼下。
她走进门——确切地说是门框——紧接着顺着没有任何护栏的楼梯往上走。走了一层半，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别动。”
紧接着是“咔嚓”一声。赵茜再熟悉不过，这是手枪开保险的声音。
“我没带武器。”赵茜下意识僵住身体。
“跪下。”
“什么？”
男人走进一步，重复道：“两只手抬起来，跪下。”
赵茜照做。
“你可以搜身，我没带武器。”她重复性的说。
对方并没有照她说的做，下一秒，赵茜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抵上自己的后脑。
坏了。赵茜心里一阵慌乱——这死法怎么这么熟悉？
处决式。她不合时宜的想起。
赵茜忽然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既然选择要来，当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赵茜闭上眼，从她选择从医院逃跑开始，她知道自己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有这一天是早晚的——只是没想到有点太早了。
她尝试先说点什么拖延时间，随即哼笑一声：“你们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先用我得到周巡的日常情报，把他弄倒了，再转过头来把我举报上去，真是一箭双雕。”
“只是你们没想到，他有这么难杀吧？”见对面那男人没什么多余反应，她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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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你们以为周巡是什么人？轻而易举就可以得手么？”
男人依旧没有太多情绪：“杀他是早晚的事，总能成。”
“我可以帮忙。”赵茜试探性地说。
“你已经废了。”男人不上当，把手上的枪对准她的后脑。
“等等，你不能杀我！”赵茜大声道，“杀了我，你们全都要完蛋——那东西在我手上！”
如她所愿，男人神色终于有些松动，只不过从赵茜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她听见对方迟疑的语气说：“……什么？”
“你不知道？”她虚张声势道，“你以为我是傻子，明知道你们要灭我的口还来见面吗？你难道不知道你们老大那么着急杀周巡是为了什么吗？”
男人不说话了，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事情，总是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开口：“说下去。”
“你知道213吧？认识吴征吗？你知道那个案子和周巡的关系吗？”
实话实说，赵茜问的这三个问题，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知道。什么意思？”
赌对了，赵茜心里窃喜。
“你既然知道，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我说那个U盘在我手上。”
男人终于放下枪，像是又思考了一会：“……吴征留下的东西吗？”
“如果你杀了我，那里面的内容就会在明天早上八点，自动发送给市局的领导。”赵茜抬起头，“我说的不是某个人，我是说每一个局长，每一个，总局的分局的每一个。我设置的信息任何人都无法拦截，就算你们在网上找到我设置的定时信息也没办法——你应该知道，我是技术队的，我有这个能力。”
又是好一阵沉默。
“如果这样你都无所谓，那你开枪吧。明天早上你就能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篓子。”
“……我怎么能知道你不是在框我？”
“我说了，随便你开枪。”赵茜还在硬撑，“明早你就能知道答案。”
沉默。
许久，像是有什么动作的声音，紧接着赵茜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再一次被抵上。
赵茜闭上眼，心跳声越来越大，她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你想清楚。”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男人的声音趋近于冷漠：“你找错人了。上面的死活我不感兴趣。”
完了。赵茜心里一凉。
“等会——”
一道女声从门后的阴影里传来。赵茜猛地睁开眼。
“……我感兴趣。”
那人走到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赵茜犹豫着转过头，抬起眼看来者是谁，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只缠满了血崩带的手，紧接着是一件血了呼啦的外衣。
再往上，是一张女人的脸。赵茜回忆了一会，总觉得这人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的照片。
“赵警官，对吧？”女人笑着俯下身，“不如我们谈谈合作。”
二人平视，赵茜愣了一秒，终于回想起来。
通缉令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