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递来了一只保温杯，打开盖子，里面是实验室里带出来的稀盐酸。
沈玉珂拿着，慢慢的往那张惨白的脸上倒了下去。刘馨玥不敢看，躲到外面一个人不停的抹眼泪，韩熙悦就陪着她，一边安慰一边递纸。
看卫生间里一个人操作实在费劲，赵雨晴撸起袖子进来帮她。
那张脸像冰淇淋一样一层层的融化了。
弄到一半，赵雨晴有点忍不住，趴到马桶旁吐了一番，一回头，看见满地的血迹过于反胃，于是灵机一动，从橱子里翻出了一瓶双氧水。
一直到宿舍熄灯很久，几个人才忙完。
宿舍里有跳绳，保险起见，她们用两根跳绳绑在沈玉珂身上，让她先从二楼的宿舍窗户爬下去，随后再配合着把冯天成的尸体拉下来。
小汪打断她：“一零三的学生不会看到你们吗？”
“窗帘拉着呢。”沈玉珂想了想，“一般大家晚上都会拉上窗帘。”
或许是绳子绑的不结实，或许是死人没那么好控制，还剩半层楼的高度，冯天成还是掉了下来。沈玉珂怕把自己砸死，也没敢接，于是男孩像麻袋一样掉在地上。
沈玉珂叫她们回去，自己一个人拽着进了后山。
她一步一步的走，感觉每一步路都无比漫长，一眼望到头的小山丘好像走了一个世纪。天很黑，没有光，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走到这片黑暗的尽头。
是学校的围墙。
抬起头，天被劈成两半，一半是黑的，另一半在墙外面，看不见，但应该也是黑的。
沈玉珂尝试挖一个坑，但是常年没人打理的土地过于结实，她用树枝戳了半天也不见一个洞。于是她只能把人推到围墙和土地的夹缝里，把周围的枯叶都推了上去，她忙活了很久，然后站起身，沾沾自喜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想着十天半个月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了。
原路返回的时候，她敏锐的注意到自己一路拖行而来的痕迹，于是用刚才捡来的树枝一步一步的把落叶扫平。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身手矫健的时候，她来到楼下，扒着管道，踩着窗台，硬生生爬回了二零三。
小汪听她描述完了全程，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姑娘在对面坐得端正，如果给她一副眼镜，看起来应该是个三好学生。
“双氧水呢？”小汪想起来一个让她忽略掉的细节，“双氧水是谁的？”
“那个吗？那个不是谁的啊，是我们宿舍的。”沈玉珂不明所以。
“我是问谁教你们这么做的？”小汪见她似乎没听懂自己在问什么，于是换了个问法，“谁教你们那么处理血迹的？”
女孩眨了眨眼，疑惑的侧过头。
“你不是说给冯天成放血的时候，卫生间里有大量喷剂状血迹吗？你是从哪了解到处理血迹的方法的？”
“奥，那个不难，我妈教我的。”
“啊？”小汪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
她想了想：“应该是六年级刚来月经的时候，我妈说用这个洗的干净。”
女孩说的轻描淡写，审讯室里一阵沉默。
玻璃窗外的周巡默默回头看了眼在场唯一的女警，算是求证。
周舒桐挠了挠脖子：“呃……用肥皂水，双氧水或者苏打水清洗血迹，这个确实算常识，我初中那会也知道。“
“唉。”许久，周巡才叹了口气，“可惜了，也是个聪明孩子，这心思要用到正道上多好。”
几人出了审讯室的门，远远的听见警局门口，那群家长还在叽叽喳喳的吵着。
周巡张嘴，半个字音儿还没蹦出来呢，周舒桐抢先一步开口：“周队，这么多家长，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诶，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师姐呢？”
三月的天总是阴晴不定，正午，本该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却被大片乌云遮住了天。
大街上车水马龙，即将到来的雷雨并没有打乱人们正常的生活节奏，只有路边的施工队着急忙慌的收拾着，半条没修完的马路牙子也被迫停工。
一群回家吃午饭的孩子笑着跑过，有的干脆拐进了路边的小吃店里，以下雨为借口，把自己的本该回家吃的午饭改成了肉夹馍加蛋。
赵茜穿着常服，套了件薄棉服，从孩子们中间穿过，步行到了隔壁的那条街。
她推门进了一家小网吧，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扔到前台。
“开一个小时。”
老板头也不抬的登记：“三块，一楼随便坐。”
身份证上写的是安茜的名字，头像却是赵茜，身份证号似乎也和她原本的生日有所不同。
老板把证件还回去，叼着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八零后？你能有四十？”
赵茜笑了笑：“谢谢。”
老板也懒得管她用的是不是真证件，只要人看着确实是成年了就行。
赵茜没着急落座，往里走的时候，特意回头仔细看了看老板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分了四个屏，是网吧内的监控视角。她再回过头，于是很快找到了一楼的两个监控探头的位置，她挑了个能避开画面的机子坐下。
好在中午也没什么其他人，赵茜打开电脑，拉开衣服拉链，从内兜里翻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摊开手，是一张黑色的SD卡。
她又拿出随身自带的读卡器，连上电脑。
昨天晚上，她独自一个人专门潜入了安廷的住所，正如之前自己收到的暗示，她果然在安廷家发现了一些新东西。
客厅的茶几上大剌剌的摆着一个相框，上面是她和安廷的那张合照。
这东西绝对是刚被人放进来的。赵茜确认自己没记错，她和小周来搜的那次没有这个东西——不然她绝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安然无恙的在警局工作。
赵茜对安廷的事情并不知情，在他的记忆中，哥哥早几年就离开家了，从那以后杳无音讯。直到上次再见，他已经是周巡枪下的一缕冤魂了。
好吧，他不冤。在后续的调查中她才知道，安廷原来是这么大的一个问题人物。
去搜他住所的那次，赵茜起过疑心——理论上，她的个人资料上应该有这部分人物关系，为什么周巡还是要让自己来做这件事？
那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周巡在故意用这件事试探自己，要么是自己的资料上没有安廷，周巡不知情。
不过从那次的现场搜证来看，她不认为是后者。安廷的家被收拾的很干净，比倒买二手房子的房地产收拾的还干净。她更倾向于这是公安的手笔，如果是周巡他们提前收拾了安廷的住所，还要专门让自己再来搜一遍的话，那必然是前者了。
周巡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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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和安廷的关系，却还要让自己和那些人接触，说是卧底，可实际上一定也有对自己的试探。
虽然来队里的时间不长，但赵茜已经基本摸清了周巡的性格，要想让这个人轻易相信谁，说是天方夜谭不为过。
利用加试探，这是周巡现在对赵茜的态度。
赵茜急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立场。
把那个相框的背面拆开，里面就是这张SD卡。至于相框，出门她就扔了，照片顺手撕了，碎片则是顺路丢进了三个不同的垃圾桶，只有那张SD卡被安然无恙的带走。
对方有能力把这种东西放进被警察封锁的地方，一定是自己人，那说不准自己夜袭安廷住所这个举动，也早就被监视了。
思虑再三，她还是准备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读卡。
电脑桌面上很快弹出了一个文件夹，她点开，里面的东西还不少。
先是一张照片，赵茜心里一惊，这张照片依然是合照，上面不只有她和安廷，还有另外一个人——她的养母。
看样子，这张照片应该是自己被领养那天，在孤儿院的留念合影。对方把这张照片放在这点含义不言而喻，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你和安廷的关系，我甚至知道你的母亲在哪。
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说这张照片并不能完全表达“不要轻举妄动”这个信息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段视频才让她真的慌张。
画面的视角很奇怪，像是一个人把摄像头挂在胸前拍摄的——从画质来判断，应该是偷拍用的微型摄像头。
视频随着拍摄者的视角移动，他面前先是有个人站在原地，双手举得很高，能看到脸上有大面积淤青和伤痕，很明显是受过殴打和虐待。他大声说着什么，只是视频被静音了，什么也听不见。
画面视角往后退，另一个人也入镜，赵茜一眼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安廷。
安廷手里拿着一把枪，站在举手求饶的那人背后，离着有一段距离。他忽然抬起手，对准那人的左膝开了一枪。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从画面上男人的表情看出来，他应该是发出了惨叫，而后猛的跪在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蜷起身子，安廷上前两步，对着他的头开了一枪。
男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拍在地上，四肢生理性的抽搐了几下。
又是一枪。
视频戛然而止。
三枪，非常迅速，一枪膝盖两枪头，而且枪法十分精准。
赵茜很快就联想到了王志革的那个案子，这是十分标准的处决式射杀。
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不要轻举妄动”，这就是这段视频存在在这里的意义——
我们手里有你哥哥杀人的证据，如果你这个刑警还想做下去，如果你不想被安廷牵连，最好不要想着这么快就把这些所谓的线索同步给警方。
赵茜愣在那，做贼心虚似的关掉了视频。尽管四周没有任何其他人会看到，尽管网吧内的监控也拍不到她这台机子的屏幕，她的心脏还是由于紧张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可否认，到目前为止看到的一切已经起到了效果——赵茜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这次的发现汇报给周巡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鼠标移动到最后那个文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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