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休息十分钟。
韩灵粹也立刻离开了法庭内部,走出来吹吹风。
可是吹风没用,反而是头痛欲裂。
那些破碎的片段。
就像是魔咒一样,不断侵扰着她。
她觉得自己都要疯掉了。
轩辕阁在走廊尽头看见蹲在地上发抖的韩灵粹时,脚步猛地顿住。
她指尖捏着自己的手腕,像在跟某种疼痛较劲,发尾沾着彩铅粉末,像极了当年总在画室里弄得浑身颜料的苏灵。
他慢慢蹲下身,指尖悬在她手背上方,终究没敢碰:“韩小姐,你……”
“你袖口的扣……”韩灵粹忽然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刻着XL,对吗?”
轩辕阁瞳孔骤缩,那年他亲手给苏灵刻的袖扣,内侧的确刻着“XL”。
取“灵”拼音首字母,也取“轩辕阁”首字母。
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颤:“你还记得……”
“我不记得。”韩灵粹打断他,指尖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可是看见你的时候,这里会疼。”
她指着心口,眼泪终于落下来,“就像……有个人在里面喊我‘灵灵’,可我怎么都想不起她是谁……”
轩辕阁忽然想起白宇说的“记忆节点”。
“没关系。”
他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之前的调查基本确定了韩灵粹的身份。
但因为失忆这件事。
他不敢操之过急。
现在看到韩灵粹回忆这件事的时候如此痛苦,他更是心酸难受。
“先不要想了。”
天知道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还得忍着多少的心痛。
但是跟灵灵的身体健康比起来,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也许我在你过去的记忆里并不好。”
在这一刻。
他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不要去想了,不如过好当下。” “韩小姐,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他伸出手。
很是认真。
而且一向是高冷目中无人的他。
如今语气柔和,像是在哄着小孩子。
韩灵粹头痛欲裂的感觉瞬间好了很多。
不去想过去。
她就会觉得很轻松。
“轩辕总,能跟你做朋友,大概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
“我也是不例外。”
“不过我知道,我大概是有些地方,跟你的朋友或者你的故人相似,你才会这样的。”
“可是……”
她深吸一口气,很是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靠近你,就会想起一些不大好的过去,也会让我的身体很不舒服。”
“所以,还是希望咱们少见面。”
轩辕阁愣住了。
脸色有些阴沉。
韩灵粹害怕的后退了几步。
察觉到她的动作,轩辕阁立刻就回过神来。
“好,你既然不想跟我见面,就尽量不见。”
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风度。
仿佛一点也不生气。
韩灵粹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
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在法庭的钟声响起,又要开始了。
她得回去想办法帮沈寒星盯着直播间了。
“好,再见。”
她落荒而逃。
……
法庭的顶灯白得刺眼,像把未磨钝的刀悬在头顶。 沈寒星捏着文件夹的指尖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纹路里。
这是她整理的证据,每一页纸角都被她反复折过,像极了婚姻里那些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日子。
如今是自我陈述的时候。
其实就是让双方说出自己的优点,说服审判长将孩子给自己。
但这个抚养权官司的事情是傅景珩诉讼的。
目前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孩子,还是想放弃。
“我承认之前忽略了家庭,但我对寒星、对城城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
傅景珩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西装袖口的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还是她当年送他的那对蓝宝石款。
他向前,膝盖几乎要碰到被告席的桌沿,眼神里混着懊悔与急切。
“寒星,孩子永远都是在拥有父母的环境中,才能得到最好的教育,有更好的性格。”
旁听席传来细碎的私语,像春末夏初的柳絮粘在人喉咙里。
沈寒星抬眼望去,傅景珩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这张曾让她心动的脸此刻仍英俊得无可挑剔,只是眉峰间多了几分刻意讨好的弧度。
她忽然想起结婚那年他在誓词里说“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那时他的眼睛亮得像盛着银河,可后来呢?
孩子第一次发烧到40度,他在陪谢如欣谈“重要项目”;
家长会永远是她一个人参加,老师问起爸爸,傅翼城总会把课本上的卡通爸爸涂成灰色;
就连曹桂芝指着孩子说“男孩太闹别打扰我打麻将”时,他也只是笑着打圆场:“我妈年纪大了,你多担待。”
沈寒星开口时,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冷静,像浸过冰水的丝绸,凉得没有温度。
她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医院的就诊记录,“在提出离婚之前,傅翼城所有的住院记录,主治医生的签字证明,期间监护人一栏始终只有我一个人的签名。”
傅景珩的瞳孔猛地收缩,指节捏着话筒发出轻响:“我当时有重要会议……”
“重要到连孩子重症监护室的门口都没出现过。”
沈寒星打断他,第二页纸滑落在桌面上,是小区监控的截图。
曹桂芝坐在单元门口的长椅上打麻将,傅翼城抱着书包蹲在旁边,小脸上都是泪痕。
“你说你抚养孩子,但是却将孩子丢给你母亲。”
“结果却是,你母亲把孩子扔在楼下三个小时,只顾着和牌友吵架。”
对于这件事,傅景珩明显不知道。
在看到证据的时候,也表现的很惊讶。
沈寒星忽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那些曾经让她心动的琥珀色瞳孔里,此刻浮动着慌乱与无措。
“你说只喜欢我,喜欢城城,可喜欢从来不是靠嘴说的。孩子需要的是每天送他上学的爸爸,是会陪他拼乐高的爸爸。但你从来都做不到。”
她说着说着,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轰鸣,像无数个深夜坐在孩子床边掉眼泪的时刻,像无数次对着空荡荡的婚床告诉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时刻。
原来真正的心死,不是大吵大闹,而是连痛都变得麻木。 就像此刻,她看着傅景珩突然站起来又踉跄坐下的样子,心里只剩一片沉寂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