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料到她的想法，项望鹃解释说：“我上次来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安保人员也是我姐姐为我安排的，您放心，他们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且入教的人，都会经过严厉的审核。只有您，是我亲自带来的。所以他们会对您产生好奇，可能问您很多问题。”
“但请放心，不管怎样，他们一定是出于善意的。”
王隽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也许从这一刻起，她已经无法把项望鹃只当学生来对待。
她很年轻，但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
王隽无意于干预她的人生，只希望她不要如自己所想，以自己为借口来减轻罪恶感。
待他们乘车驶过郁郁密林，视线也开阔起来，不远处的建筑物吸引了王隽的注意力。
岛屿的中央是巨大的半圆拱形的建筑，从外面来看，像是玻璃罩覆盖在宽广的大地，夕阳的余晖把玻璃浸染成红色，如在地球上看到的落日，壮观至极。
走进建筑内，几乎穿透玻璃层的巨型榕树下，不同肤色，容貌各异的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正在分享生活和阅读书籍的心得。
这如画般的场景，给王隽一种科技人文与自然完美融合的舒适感。
这简直符合人类对未来的所有畅想。
“在岛屿中生活的人，大多是心存理想主义的知识分子。”
“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他们并不愿意留在自己的国家。”
“就是说，他们把这里当作天堂或西方极乐的世界，借此逃避现实吧？”
王隽一语中的，项望鹃不驳斥，只淡淡地回道：“当然也有这层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可以在这儿实现自己的理想。”
里面的人注意她和项望鹃的到来后，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激动不已地上前，叽里呱啦说着王隽听不懂的话。
项望鹃对身后的人微微示意，安保人员即刻递来两幅眼镜，借助镜片的语音翻译功能，王隽终于在中文注解中明白他们所说的话。
“项女士，您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之前一直在线上联络，还有许多不能说的事情来不及告诉你。”
项望鹃半开玩笑地回答：“毕竟这本就是不能说的秘密嘛。”
众人心领神会一笑，在看到王隽后，面色古怪起来。
“这位是？”
“这是岛上邀请来的特殊客人，王隽。”项望鹃停顿一秒，“她不会在岛上久留。”
他们了然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向王隽，友好地打起招呼：“很高兴见到你。”
看到镜片中出现几行翻译精准的话，王隽不得不感慨：虽说自己也曾是现代人，也还是第一次使用这类产品。
面对这群肤色各异的人，王隽心想：“也许地府有朝拓展海外业务时，可以引进这方面的技术？”
不过，地府上下的人员连计算机都用不明白，还是暂且把这一方案搁置吧。
简单寒暄过后，头顶的玻璃缓缓向四处延伸，铺展开一层漆黑的薄膜，不到一刻，像月食般只剩下夜色沉寂。
若隐若现的繁星点点在宇宙寰宇之中，开始熠熠生辉。
榕树前的草地开合，从深处缓缓升起一座神像，模样与王隽不差丝毫。
起初听到他们讨论神像和自己的相似之处，王隽还没有担心自己爆马甲的事。
不过一个雕像而已，就算再像能与她本人有多像？
但在看到那几乎1:1复刻的模样，她不由得目瞪口呆。
其他人也毫不掩饰好奇的看向王隽。
“项女士，我们想知道，她为什么和我们的神这么相像？”
“她与无名神有缘，这也是我为什么特意带她而来。”
项望鹃仍淡然处之，仿佛这并没有什么异常。
再看其他人投来怀疑的视线，王隽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我是整容的。”
“哇喔……”
所有人似乎没有意料到这个回答，纷纷对王隽肃然起敬。
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勇气！
他们耐心劝她：“虽然你有心，但是这样会让人误解你想借无名之神的脸牟利。我们不提倡这种行为，所以以后你要严于律己，不要给无名之神抹黑就可以了。”
他们似乎比王隽预想的还要宽容，她以为他们多少会埋怨排斥呢。
项望鹃小声道：“你不要怕，这里的人也受过各种非议，自然明白被指指点点的痛苦。在这儿您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目前为止，这些人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王隽满意极了，点点头：“那是自然，这本就是我嘛。”
“不过其他教派都有书籍传播，但这里什么也没有，他们凭借什么相信你？”
“自然是您的照片。”
王隽：“啊？”
大屏幕上经过人工修复的照片崭新如初，黑白服装的女子正从寺庙一跃而出，飞向天外，回头时怜悯的一瞥宛如惊鸿，令人为之所动。
王隽不可思议地看向项望鹃，这是她？
“我们的信徒入教前就仔细检查过，这图片是真实的。再加上听到我的事例后，才愿意加入。”
“他们之中有许多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的人，他们无比渴望您能再次降世，挽救人类的命运。”
“嗯……”王隽沉思，这让她不禁想起某大热科幻题材的故事。
“人类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寄希望于天外的生命么……”
“但我知道这对您来说，是干涉他人的因果，不能轻易做的吧？”
项望鹃不意外她的“为难”，在心里无声说：所以我们只能依靠自己踏上浸满鲜血的道路。
“也不是啊？”王隽眨了眨眼睛。
现在轮到项望鹃惊讶了，“可您不是一个鬼差吗？”
就算你有法力，又怎么可能解决人类所有的事情？
王隽淡定：“我也没说，我只是一个鬼差啊。”
之前她就有秘密在其他世界植入新的天道规则，虽然在有信仰的世界里冒险了些，但是也并非不能瞒过天。
她不知道相信自己的信徒能存在多久，但还是希望为他们做一些事——给他们带来公平。
听到她的话后，项望鹃并未因此表现出惊喜的反应。
“我以为您的出现，是为了增强我们的信心，好让我们不用畏惧前方的路。”她喃喃道，“那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他们为此付出的牺牲算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您不早点出现……
王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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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低声道：“如果你们不需要，也没关系。”
项望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就交给我们人类去做吧。”
王隽盯着她许久，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她不敢直视王隽，转过身对还沉浸在图片中的众人说：“各位，我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关于分享会就留到明日吧。”
其余人表示理解，“项女士，好好休息，我们期待你明天的分享。”
待到人群一一散去，项望鹃才调整好情绪，对王隽歉意一笑：“失礼了。”
王隽沉默，半天才挤出一丝笑容：“你应该是后悔邀请我了吧？”
项望鹃想开口辩解，却发现自己在她的注视下，所有心思暴露的一览无余。
她无法说谎。
王隽叹息一声：“我猜，其实你们也根本不需要我。你们只把我当做已知存在的，对人类没有恶意的神明。
“这样你们的任何行动就师出有名。”
“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有我王隽这个小仙被驾着坐在战车上，看着你们……”
她不忍说“厮杀”，这个词对于自己来说太过沉重。
项望鹃无法反驳，只能回答：“您对我而言，不只是一个神仙的符号。”
“是，对你而言如此。”王隽冷淡地看向地面，“可是对他们呢？”
“那些图片姑且算站得住脚，可是你的事例在诸多所谓的‘神迹’中实在微不足道，想靠这些说服这些人入教派？”
“所以我想知道，你接下来，到底想做什么？”
项望鹃抬起眼正视她，目光不移，“做正确的事。”
王隽失望地闭上眼睛。
“正确的事？谁认为正确的事？以谁的利益为由做正确的事？”
项望鹃并不畏惧她的责难，坚定回答道：“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人类自身的命运而战。”
“我不认为该接受你的指责。”
“您也许为神仙太久，早忘了人类正遭受的痛苦！”
“原来在你们看来，我不知道人类的痛苦？还是你们认为，我忽略了人类？”
项望鹃自知失言，低头不敢看她。
王隽难掩失望之色。
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未被那些神仙们否认，却先被自己往日的同胞质疑了。
可是仔细一想，她做的事情不为人知，被误解不是很正常的么？
她缓和语气道：“你不用担心在我这里说错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以暴制暴，以恶制恶并不是我提倡的。”
“可是您当时就是这样救的我。”
王隽怔住，难道自己封存记忆，难道是为了掩饰自己过往的错误？
不，不可能。
她即使有错，也不会故意遮掩，项望鹃在说谎。
“既然如此，你就讲给我听。”
“什么？”
“往事。”
项望鹃闭上眼睛，许久才说出一句话。
“那个雨夜死了的，本该只有姐姐。但因您的垂怜，那三个人才得以受到现世报。”
王隽感觉记忆似乎有什么被撬动了。
她的记忆，正与项望鹃所述，逐渐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