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望着白幕上出现的“传道”二字，拿起桌上的老花镜仔细翻阅手中的三份策划报告书，里面没有任何记录。
这也是王隽计划的一部分。
看来她怕与自己私下协商，会遭到拒绝，索性趁此机会，将提议放在明面上来说。
白无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停地摇头叹息。
夜叉小鬼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喂，你知道什么是传道吗？”
“传什么道？没听说过！”
“我想，我懂她的意思了。”黑无常一脸凝重之色。
白无常微微张大嘴巴，似是惊讶：“哦？真稀奇，你也看出来了？”
黑无常学着他无奈地闭上眼睛，“这孩子一定是觉得上次在万妖国传道太累了，生怕阎王又给她派外出的活儿。所以她就想出这偷懒的法子，让那些夜叉小鬼为她分担工作量。”
他恍然大悟道：
“哦，她常说的‘摸鱼’是这意思啊。”
白无常欲言又止，“老黑你……算了。”
文武判官听后也用目光探询阎王的意思。
阎王也若有所思，认真地考虑王隽这一提议的可行性。
自王隽发明出那几台计算机后，地府人员的工作量减轻不少，这是好事。
但与此同时，也有许多夜叉小鬼无所事事，私下往来不是聚集打牌，就是在地府闲逛。
听到白无常这类的汇报后，他也觉得这是地府隐藏的弊端。但碍于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暂且搁置下来。
如果能让这些闲下来的夜叉小鬼自发地去这些没有危险的世界传道，让更多人类信奉供养天界的神仙，这也是天帝最想看到的结果。
既然王隽将这提议放在明面上，想必她也作好了更为详细的规划。
想到这里，阎王对着紧张得出汗得王隽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得到他的肯定后，压在王隽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的声音也因期待而激动得微微颤抖，指着白幕上的PPT说：“各位，请看——”
“据我在轮回之界各个世界的记录中，预计有将近一万的人类世界没有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本土的信仰。在不违反天界条例的前提下，只需要帮助他们解决他们人类无法解决的事，他们就会视你为神明的使者，欢迎你的到来。”
“各位虽在地府中默默无名，可你们的法力对他们而言，是认知之外的超能力。所以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只要你不表现出恶意，是很容易与他们进行友好的交涉的。”
“即便有反对派，那也没有关系。只需留下一点‘未知’的种子，总会有人愿意探索。”
“我们将在地府成立一个全新的部门——‘宣传部’！不论夜叉小鬼，都可轮值参与。凡是传道转化的比例越大，排名也会越靠前。日后阎王和我上天述职时，天帝将会看到你们的付出，说不定还有嘉赏。”
王隽默默吐槽着自己，公司那些画大饼和竞争机制全被自己用上了。
下面的那些夜叉小鬼可兴奋地不得了。
“能被天帝看到名字，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现在俺也有机会表现表现了。”
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
“正如你所说，我们地府任意一个夜叉小鬼去了这些世界，也是法力高深的存在。那我们怎么确保他们不会反水，在当地为非作歹，给地府抹黑呢？”
说话的正是白无常，此言一出，全场氛围冷清了下来。
“如果他们作恶，我们又忙而不得知，岂不是由得他们造下重重冤孽？”
“当然，我相信地府的人做不出这种事。可你能百分百确信，这些世界真的没有危险？如果我们的人前去，误入陷阱，这样的责任，谁又承担得起？”
这番话让原本兴奋的夜叉小鬼纷纷露出难色，开始打退堂鼓。
王隽也被问懵了，因为自己的方案里，竟没有考虑到这点。
黑无常见她毫无准备，轻轻拽了一下白无常的袖子，小声道：
“我说老白，咱们要是有问题呢，可以私下讨论再解决。这么直接说出来，这不是打击大家的自信心嘛！”
白无常不为所动，“这不是一件小事。就算我不说，事后也会有人质疑。”
“我不反对传道这件事，只是我想让大家知道，任何决策都应该经过大家共同协商和考虑，而不是一头热地去干。”
白无常知道阎王一定会支持王隽，所有决策只要由阎王拍板就可以。
但是提议的人是王隽，要承担责任的却是阎王。
此事实在太过大胆，在天界底下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万一有什么风声传到天界那儿变了味儿，面对天帝的愤怒，阎王一定首当其冲。
他不能让作为地府主心骨的阎王有任何受损害的可能。
所以他宁愿做这个扫兴的人。
面对王隽投来求助的眼神，白无常狠下心，撇过脸不去看她。
“好啦。”阎王打圆场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现在也不得不出面了。”
“这件事我允了！若有任何责任，也由本官来担。”
白无常急声道：“阎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阎王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此事，我心意已决。”
“今日参会的，没有参会的，只要有意向，都可以在王隽那里报名。”
阎王意味深长地看向王隽，“我相信你会将白无常的建议考虑进去，对吧？”
王隽鼻子一酸，用力地点点头。
“我会制定一份更详细的报告，保证不会出现以上问题。”
得到阎王的首肯后，原本安静的大殿响起阵阵欢呼。
阎王微笑着，在所有夜叉小鬼的鼓掌声下，深藏功与名一般，走出了大殿。
白无常见此事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着王隽问道：
“你可会怨我？”
王隽摇摇头，“你说得对，有些事我确实没考虑好。”
“不是不向着你。”白无常叹息一声，“只是对于地府来说，阎王爷不能有任何意外。”
黑无常出声打圆场：“王隽你可要好好干，要给阎王爷脸上添光！”说着就拉着白无常走了大殿。
王隽望着他们越行越远，默默低下了头。
如果说自己一点难过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她一直认为，阎王会不会答应自己不好说，但黑白无常一定会无条件的支持自己。
只是，自己忘记了，不是整个世界都围着自己转的。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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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想来，自己做的每一步，几乎没有考虑到地府的人会因自己的计划受到什么影响。
以前有玄鸟帮着自己解决麻烦，现在又让阎王替自己承担了风险。
王隽啊，你可知身后有多少人为你负重前行？
她暗下决心，虽然阎王说要替自己担责，可自己绝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大殿里仍是欢乐激动的谈话声，小小的王隽站在原地，仿佛这与她没什么关系。
这时，阎王一脸严肃地折返回来了。
王隽心中一沉:难道阎王反悔了？
“我刚才想到一件事。”阎王严肃地说。
王隽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阎罗大殿，本官为什么要走出去？”
“啊？”
“你们还不快从本官的大殿出去！”
阎王一声令下，夜叉小鬼们三三两两跑了出去，还不忘回头跟王隽喊一声：“帮我记一下，我要报个名——”
王隽如梦初醒，只“哦”了一声。
“喂——你好像没有名字呀！”
阎王瞥她一眼，“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么？怎么还不高兴？”
王隽小心道：“现在想来，这个项目应该会有很多风险，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慢慢来，再进行一次风险评估。”
“得了吧。”阎王甩甩手，“哪有万事周全，便能成功的道理？成不成，只有做了才知道。”
“可是，万一不成……”
“瞻前顾后的，你原来只身前去万妖国的胆子呢？”
“以前都是我一个人，所以什么后果我都可以自己承担。可是老白说得对，您要是有事……”
“放心，要是有事我也会拉你下水的。”阎王冷笑，“还想独善其身？做梦。”
“所以，好好干，干出点儿名堂来。”
“另外——”阎王将三份策划书拿出来，指了指最后一本。
“若是前两件事情顺利，后面的事自然好谈。”
你懂我的意思吧？
王隽心头一热，原来他早就知道，前两份计划几乎是为了地府改革做的铺垫。
“不过老白也是好心。你不要记恨他，有不明白的向他请教。”
“老白的心意，我明白。”
王隽抹了一把眼角，“我这就回去通宵赶方案！”
玄鸟看着王隽从大殿飞似地跑出去，也要跟去，这时白无常挡在自己的面前。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王隽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最后警告你一次，无论她选择的是佛还是道，你都无权干扰她，替她做决定。”
玄鸟歪着脑袋，“你这话，我怎么不明白？”
白无常苍白如霜的脸慢慢贴近，笑意越深。“不明白？没关系，我相信她很快意识到这点，与其还在嘴硬，不如想想到时候该如何向她解释。”
玄鸟终于变了脸色。
“老白，又跟鸟唠嗑啦？我们该走啦！”黑无常在不远处遥遥呼喊。
白无常这才甩了甩衣袖离开。
玄鸟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也为白无常所言变得沉重。
望着王隽在昏暗的小房间，对着银白色的屏幕，在键盘上敲打着。
“如果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你，你会是什么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