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送箭,天大的恩典,但天子之意显然不在箭。
很拙劣的手段,李仞让杜寒英跪着朝拜,站着接箭,这才是他想让穆良国使臣看到的东西。
杜寒英越顺从越臣服,接箭的手越迅速越稳当,李仞越高兴越满意。
李青棠也高兴也满意,为什么不呢?凡事利彼便能利己,虽不记得出自何处,但一定是道理。
只是李青棠万万没想到,这场婚事才刚刚开始,甚至她的轿辇还未走出这座宫殿,阴谋的催化好似炉中新火,将将点燃。
之后皇帝再说什么李青棠便已经不往耳中去了,她双眸垂看地面,自脚底蔓延至头顶的说不出是什么,总归不大舒适。
顾简之叫她名字:“阿颂。”
她听见了,抬头看看,五味杂陈。十多年的恩师在他人口中成了不折不扣的龌龊人,她没有机会证明,又不想亲近。在外人眼中这个人如师如父,但也只有她知道她活这么大最亲的人是师哥,并非眼前这个徒有虚名的花朝老臣。
她该怎么相信呢?又该相信谁呢?或者她更应该问一问……
“老师。”
顾简之笑得慈眉善目:“孩子,楚儿让老师给你带句话,他不能见你大婚,他很是想你,花山所有人都想你,但又实在来不了,让老师替他赔个不是,等来日他定来看你贺你。”
李青棠下跪叩拜:“学生多谢老师,多谢师哥。”
“起来,快起来,来,上前来,师哥还给你带了礼物。”
李青棠起身往前一步,弯腰将双手举过头顶接过那物什,却只是手指与掌心相互碰触抚摸知晓是何物件,李青棠后脊便生出一层薄汗,两臂爬上一阵寒凉,由不得打了个冷颤。
“棠花最是好看,但花易逝,要想留的花常在,师哥用玉器给你琢一个,好不好?”
“师哥你今日还要温书,得空?”
“有空,你捧着这袋子花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吃过早饭来这里。”
“好,那就有劳师哥啦!”
……
“哇~”
“可喜欢?”
“喜欢,师哥,你都能开玉器铺子了,你开玉器铺子我替你收银子怎么样?”
“就你聪明,那些银子可还有到我手里的时候?”
“小人之心,君子之腹……”
……
“此去吉凶难料,你留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琢的那枚棠花坠子可还在?”
“当然在,我贴身带着。”
“你留给我。”
“为何?我还想带走做念想。”
“你记着,来日再见玉坠,何人交给你,你就杀了谁,如若不想杀或是不想沾血,便让手底下的人动手,还要记得,这个玉坠回到你手中时生死攸关,不可心软,不论对谁。”
“师哥……”
“楚儿说这个玉坠在得知你要大婚后便琢好了,不想婚期推迟,这才送出来,略显旧些,可他忙的腾不开手再琢一个,来日再补上。”
李青棠只觉得浑身绷起一层寒霜,嘴角冻得扯不动:“再谢师哥,谢老师。”
“为师还未给你贺礼,你倒先谢上了,也罢,贺礼早已送到公主府去,为师啊愿你从此一切都好,你要记得,你是为师最疼惜的学生,”顾简之又叫来杜寒英,“驸马,我这学生生性良善,你可要好生对待,否则不说陛下如何,杜公如何,老头子我都不饶你。”
杜寒英恭敬道:“是,寒英明白,一定好好对待公主,请皇上皇后娘娘悯苍公放心。”
几番叮嘱,好似那和睦人家嫁女招夫,叶静慈眉眼柔和,端庄自然,确是皇后模样,当着李仞的面各宫竟还有各宫的贺礼,更出乎李青棠意料的是除李景谦和李景训外李景认也在仪仗最前面,原本只有六皇子和七皇子,又变了。
“四哥。”
李青棠平淡如常,任谁也不会在她脸上看出任何异常,李景认点点头,没说什么话。至此时重华锦宁公主招赘驸马的仪仗才浩浩荡荡从皇宫启程。
后世人说起这场史书留名的婚事最津津乐道的无非两件事,而这第一件便是被戏称为“千古第一宴”的婚宴。
游街、拜门、拜天地、宴宾客……一步也不少,可在宴席真正开宴的前一刻钟,驸马不见了。
李青棠端坐首位,面前是一个又一个井然排列的席面,菜肴皆是一品,人却未必。
李青棠时常觉得千人宴万人宴都不过是吃饭,花朝人一向信奉“民以食为天”,况且皇帝赐下的婚宴,哪个不长眼的敢滋事?
事实证明,她天真的可笑。
“‘宾朋满座,杀我一个’的话原是用在此处的。”李青棠拿起筷子加菜吃,豆腐,清清白白,“既如此那就一刀一刀的来吧。”
李青棠坐在那里,对面是讨伐她的人,可如何这等场面呢?便要说起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前杜熙慌慌张张来报,说杜寒英不见了。彼时李青棠正脱去身上重重衣裳首饰,闻言怔在那处。
“什么叫人不见了,在公主府,真的多人,怎么就不见了?”
杜熙也不知怎么回话,蓝汀匆匆赶来,说:“殿下,方才几位大人找驸马说要敬酒,可找遍了公主府也没找到下落,不见了。”
又听这话,李青棠眸子一紧,问蓝汀:“你未进我房间,怎的就说找遍公主府人不见了呢?”
蓝汀顿时哑口无言。
李青棠在换衣裳,屋门紧闭只有红尾陪她在里面,杜熙和蓝汀来都是隔着门板说话。
不过很快蓝汀狡辩说:“红尾姑娘应当在屋内吧,倘若驸马在屋内,红尾姑娘又怎么会在呢?故而……”
“你是说这大晴天的,前边还有那么多宾客,我俩关上门行洞房之礼?”不等蓝汀说话,李青棠又说,“本宫与驸马商量些事,红尾在旁边伺候着,不妥?”
李青棠知道这件事是人为,且蓝汀知道杜寒英的下落,要么是他干的,要么是他瞧见了,那既然蓝汀都这样,也没必要在乎是不是时候。李青棠从屋里出来没有一句废话,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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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让杜熙把蓝汀捆了随意扔进一间屋子里,又让许司一喂下足量的昏睡药,作罢带着三人往前厅去。
谁知前厅人人在说驸马失踪一事,沸沸扬扬。
李青棠往首位一坐,顿时整座公主府都静下来。
萧文广欲说话,被另一位大臣抢先,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有几天不见的礼部尚书原沛安。
原沛安问李青棠:“公主殿下,可是驸马悔婚,兀自逃走了?”
旁人有觉得这是玩笑话的,哈哈一笑,李青棠却不觉得,因为原沛安手中有一样东西——杜熙送去的信。
李青棠面前有一个坛子,红封条有些久远,这是顾简之的贺礼,或者说这是李仞的贺礼——女儿红。
李青棠的女儿红。
女儿红,封坛落地,年久而醇,大嫁之日开坛宴饮,灼灼芳华,当是满城。
李青棠的女儿红,不好喝。
李青棠一口饮尽,一同喝进去仿佛还有些别的什么。
“原大人说的什么话,本宫的驸马那是一顶一的人品,断不会如此。诸位,驸马有些不适,正歇息着,今日乃是本宫大婚,诸位来此公主府道贺,本宫念情,宴席已摆好,佳肴满桌应有尽有,待诸位敞开了品鉴。”
“不对吧,”原沛安声音都大了许多,“我怎么记的公主殿下曾说驸马不情愿呢?”
李青棠敛了笑意,她问原沛安:“本宫是君,原大人是臣,礼部可有哪部典籍说臣属与君说话能这般无礼?”
原沛安愣了愣,与驸马的失踪比起来,这本不是要紧的事,在皇上面前未必,但在李青棠这里就是如此,原沛安了解李青棠,他知道这位公主最不喜君君臣臣。
或许在原沛安心中有个念头,公主已入穷巷,只能从这些事上找他的破绽。
当然,原沛安不是蠢人,他很快回过神来:“殿下恕罪,臣一时失言,并非不敬,还望殿下恕罪。”
李青棠转动手中酒杯,一如那日在兰溪宫与周其宁说话时的模样,她审视也打量,她仿佛是那个掌控局势的,但所有知情人都知道她不是,她只是个入了棋局的棋子,很快便是弃子。
“原大人,你司礼部,按说不该这样大意,莫不是觉得本宫司掌鉴议院,同朝为官才……不错,你我同朝为官,在座许多同僚应当也这样想,可今日是本宫婚宴,是花朝的重华锦宁公主与殿前都指挥使的婚宴,并非是鉴议院院正与殿前都指挥使的婚宴,本宫坐在这里就是君。”
原沛安在这件事上平白吃了个亏,可他也只能低声称“是”。
“那么就要说说本宫的驸马了,哪一位看见了本宫的驸马,或者哪一位知道本宫驸马的下落,烦请告知一声,是死是活不要紧,是那么个人就行,否则本宫还要进宫去面见父皇,不好看。”
鸦雀无声。
杜熙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但没有上前,只是站在李青棠看得到的角落,用手比划着,而正是这通比划让李青棠修成了彻头彻尾的罗刹。
罗刹可不分男女,当然杀起来也不分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