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管民政、司法、税收等,律属文官,与兵权没半点儿关系。不,也不能说没关系,都察院的官员能起一个监督的作用。
可都察院里的官员身份超然,与沈知衍这样的普普通通的小官儿是半点没关系。
大虞朝的知县手里唯一能算得上武装力量的,只有三班衙役。要再严格一点儿来算,杵着水火棍喊‘威武’的皂班和主要由民壮组成的壮班都不算武装力量。
他们不配甲和兵器,只有快班才配备腰刀箭矢。可他们都属于‘吏’,不属于‘兵’,无军籍不应招。
总而言之,兵,就跟沈知衍这个小知县不相干,他进出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兵士查验登记从不落下。
所以当十个装备齐全的兵士敲开县衙的大门时,整个县衙上上下下,除了沈知衍这个当事人猜到了几分,还算镇定外。里里外外无不震惊,就连胡主簿这等十来年的官场老人都不慎捋下了几缕胡须。
胡主簿是心也疼肉也疼,瞧着沈大人一脸淡然的将人迎入二堂内的达政堂后,才转过身龇牙咧嘴地摸自个儿下巴上特意蓄的胡须。
杨典史瞧着人走远了,抽着冷气一拐子杵在胡主簿胳膊上:“哎,胡大人。咱知县大人还跟都司有关系啊?”
胡主簿先只觉得胳膊疼,听了杨典史的话后觉得头也疼了。他低声呵斥道:“你小心说话!”
这是能说的话吗?知县大人一个文官,盯着兵权做甚?嫌命长啊?
太祖武烈帝亲自定下军政分离之策,又设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分权,为的就是要叫这天下的兵马只认皇权。这杨典史,这么多年了,还如此口无遮拦,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杨典史收到了一记狠狠的眼刀子,心下委屈。嘟嘟囔囔:“你瞧他们穿的多招摇,腰刀、兜鍪、锁子甲,样样不缺。还有,还有,领头的那个黑脸大高个,我留心瞧着,他还别着一把鸟铳!”
“你说说,这是寻常的兵士吗?比起皇城的禁卫军来,也差不了什么了吧?”杨典史语气酸溜溜的,满心满眼的羡慕。瞧瞧人家,再瞧瞧自个儿,真是没法儿比。
“你盯着人家的刀甲作甚!”胡主簿恨铁不成钢,“去去去,安排人巡查去!你那一双眼睛只盯着人家的火铳!没听见那领头的十夫长说是奉了总兵大人的令来巡视边防布置的?”
虽然胡主簿也不知道这群人为何不去守备府,反而来县衙寻与边防之务毫不相干的知县大人?想必,想必,是听闻知县大人广征民勇,顺道来指导知县大人如何组织的民壮巡视的吧?
自觉找到了正当理由的胡主簿瞬间支棱起来了,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不少。
“大人一心为民,往年都是各地村落屯长自个儿组织青壮巡视。可今年不一样,大人说了,今年应召的民壮,每日都管一顿饱饭,还有银钱贴补。天大的好事儿!可别在你这处掉链子,偏远些的村落屯里也要安排人巡视,咱们县里今年收成好,可别叫那些个鞑靼蛮子钻了空子!”
胡主簿不顿了顿,拍了怕杨典史的胳膊:“你辛苦些,可别再胡咧咧了!今儿我可听说了,有烤全羊,林娘子好生大方,买了两头羊呢!”
临近过年,县衙快要封印,开始休务(放假)。春节、元宵与天庆节(当今的生辰),足足要放二十来天!林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遂决定,赶在官员封印前,团建一次,主题就是吃烤全羊,展望未来!先前听说四方客舍的商队凑在一起吃烤全羊,她只听了几句就馋得不行,现在小崽子不用她喂奶。
这道充分发挥香料的风味和火焰炙烤,一听就让人想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迈之情的特色菜,她总算是能吃到嘴里了。
杨典史想起偶然吃过几次来自县衙后宅的吃食,他咽了咽唾沫。郑重点头:“我晓得轻重。今年大伙儿都丰收了,大人拨下的银钱粮食足足的。我定不会叫大人的一番苦心都白费了!”
杨典史说罢便转身离去,无论如何,今年可不能叫蛮族劫掠的事儿发生在宣威县的地界上。
巡逻原是守备的活儿,可武威郡只四名守备,整个西天高地阔,全指望着兵士巡逻本就不现实。往年都是各处自发组织青壮巡视,贪婪如陆知县也会在秋收后,舍出些粮草征民勇加强巡视。
沈知衍自然也做足了准备,一地要想兴盛,首先得有人,其次得有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宣威县本就人少,若是这点儿人再叫霍霍没了,沈知衍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儿也无处施展。
他早早便留了部分银钱粮草,就为了秋收到开春时的巡视。这也算歪打正着,要不,还真没法儿寻个缘由来解释:总兵大人手下的精锐,为何要来既不是边防重地也无卫所驻地的宣威县。
沈知衍此时看着这支装备精良满身煞气的小队也是头疼,他知道棉甲事关重大。先前林芷试验棉甲的时候,就只挑了云娘和她丈夫,给御马司的司正大人送年礼时就是这二人送去的。
云娘上呈的书信和记录里,更是写清楚了:余知兹事体大,知情人只此二人,与棉甲一同上呈。
他是真没想到,凉州总兵会如此大喇喇地直接派自个儿的心腹亲兵前来。没错,这十人压根儿不是甚十夫长与他的小兵,他们全是总兵大人的亲兵!
沈知衍眼前一黑又一黑,他自然知晓边关的御马司司正不是个寻常的养马官,牛与马,象征着耕与战,是大虞朝的立国之本。在边关重地任此官职的人,不说简在帝心,但在圣上面前一定是有名有姓的人。
可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一手,居然招来了凉州总兵,整个大虞朝,也不过九位总兵!
此时那位打头的亲兵瞧着沈知衍神色不对,自个琢磨了一通。龇着一口大白牙笑道:“沈大人勿怪,咱们是来得迟了些。冬日不好骑马,骆驼的速度是慢了些。”
沈知衍眼前更晕了。
另一头的林芷远远瞧着牲畜棚里外来的骆驼将自家那两头原本悠闲吃草养膘的骆驼挤在墙角,一点儿也不客气,占据了食槽低头就是一大口青料。自家两头骆驼挨挨挤挤缩在最角落,要不是这牲畜棚盖得大,它们一准儿要被挤在外头吹冷风。
林芷连忙吩咐:“赶紧的,再买一头羊来!香料还有,快快腌制了还来得及。还有,让绿禾她娘赶紧上些吃食,原本备下的烙饼子和扁食统统先送去偏厅与大人待客。”
边关的骆驼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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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金贵,瞧那几头骆驼的样子,来访的兵士肚里多半也是空落落的。这顿招待了,晚间肯定也得招呼他们一道用饭。
原先两头羊,腔子用来烤,羊头、羊蹄、羊杂用来熬汤炖芦菔,再有烙饼和酸菜猪肉馅儿的扁食,这么一顿,必定能叫席上的众人吃个肚圆。
可现在么,肯定是不够了。林芷又拨了两人去厨房帮忙,自个儿领着小崽子在房内,支着耳朵听外头金菊调派人手的动静。
幸而有金菊这位大管家,要不她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忙里偷闲?
安安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孩儿,抬头瞧着娘亲在身侧,便咿咿呀呀自个儿摆弄他的小木雕。
林芷不禁分心:御马司的回信总算是等来了,沈知衍不用夜夜悬着心。林芷又想起云娘,先前要寻人制作棉甲时,头一个便想到了她。
林芷与她细细分说其中的利弊,直言参与之人或许今后不会有自由身了,想好了再来回话。
可还不待林芷说完,云娘已经扯着丈夫跪在林芷面前:“娘子,我自幼便捻线织布,您说的这些我都会。我想清楚了,绝不后悔,多谢您为我寻一条生路!”
林芷低头看她,瞧见云娘眼里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凄然。她点点头:“好。”
即便是经了改名、敲打、金菊调/教,云娘的执拗还是没改。她满心的怨愤不过是被暂且压了下去,林芷偶然瞥见她盯着常喜的眼神都有些犯怵。
可心怀怨恨,却不能全赖云娘偏执。
云娘原先是一童生的女儿,家境殷实,要不然也不能嫁入盘踞一方的冯氏一族。她夫君只是旁支,确实没与主支有往来,不过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借着族中的名头震慑外人,不叫人欺了去。
可一遭受牵连便家毁人亡,一双儿女饱经苦楚,先后长眠于流放之路,自个儿也沦为奴籍。她怎能不怨,尤其是常顺和常喜俩兄弟得了重用之后,她心底的那份怨恨便怎么也压不住了。
云娘至今还没惹出过大事儿,全赖他们自个儿族人和金菊盯得紧。可这样不是法子,连金菊都提过打发她回去。
心有怨恨其实怪不得云娘,林芷心里更是觉得她罪不至此。被打发回去的云娘会遭遇什么,林芷心里门儿清,只怕活不了几年便被磋磨致死,所以林芷迟迟下不了决心。
金菊曾经满是疑惑,还探过林芷的态度。那时林芷没解释,只是说:“人来这世走一遭,不是来吃苦的,是为了寻求幸福。”
“君子不立于危墙,智者不陷于覆巢。”金菊顿了顿还是说道,“娘子聪慧,自然该知道防患于未然。”
金菊虽震惊于林芷先前的话,可她还是不敢苟同。莫说宫里的贵人们,便是寻常的乡绅挑奴才,也是断然不会选这样子满心怨怼之人。
谁知道她会不会受了刺激后,干出危及主家的事儿呢?
林芷没说服金菊,只能让她再等些时日,对于云娘她自有安排。金菊虽应下就离去了,可林芷瞧得出来金菊对此事心存疑虑。
许是有了孩子心肠便软了,若是有转圜的余地,她由衷的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生活。
幸好,棉甲成功制出来了,云娘有了另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