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兴奋搓手，“怎么样，能不能猜出我想给你推荐哪款？”
季夏一扫评分表点了两款，“这两款评分很高，风味均衡，热带水果风味鲜亮，像是很纯的瑰夏。”
“你觉得呢？”她问屈泽。
屈泽轻轻点头，不知怎么嘴角噙着笑意，像是心情不错，“应该是纯化过的瑰夏种。”
他点点5号，“这款葡萄风味较突出，烘焙时间可以再减5分钟试试。”
季夏认同，“2号适合做澳白，突出莓果和坚果香。8号不太好卖，它樱桃果香太突出，但可以试试做风味拿铁，和多种甜味做融合。其他几款味道更微妙，不适合深烘，应该单价不低，可以往手冲方向推，或者特色美式。”
阿吉啧啧两声，拍手，“你俩……牛/逼。”
“所以你是故意不写品名的？”季夏无语，“给我们出题呢在这儿。”
他嘿嘿笑挠了挠头，“这不是给咱们杯测增加点趣味性嘛。”
他指着季夏刚点出来的那两款，献宝似地道，“6号和16号，确实是我最近发现的宝藏，就像你们说的，纯化过的瑰夏种，很罕见的豆，而且是独立批次，我好不容易托关系才搞到几批。”
季夏点头认可，“确实，不错，在我这儿可以拿到91、93分。”
“你呢？”她偏头去看屈泽评分表，和她差不多，这两款豆最高，分数比她还高个两三分。
阿吉颇为自豪，他手上的6号和16号已能卖出高于寻常瑰夏30％的价格。尤其是6号，他特意留了个微批次，打算参加今年卓越杯（COE）咖啡生豆大赛，以他的经验，这款豆得分拿到埃国前十没问题，“我很有信心，6号参加竞拍能拍到2500美金一公斤。”
季夏赞许点头，表示认可，“差不多2000到2500应该能拍到。”
阿吉眼睛亮了亮，“那这两款和你们在澳洲遇见的那款神秘瑰夏相比呢？”
俩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还是有差距。”
“差远了。”
阿吉怔住，那款神秘瑰夏到底多好喝？？？
如果比6号还牛，要是能签下独家，不知能赚多少钱和名声。
他狠狠心动了。
“不过，这款是怎么回事，”季夏指了指8号，“有股马蹄莲香？”
“啊？有吗？”阿吉闻了闻，又尝了尝，反复确认豆种信息——一款辣椒瑰夏，怎么也不可能有海芋香。
“是不是你闻错了？”
季夏眉尾一挑：“你觉得可能？”
阿吉想也是，季夏鼻子出错比他明天发财的可能性更低。
他看眼屈泽，屈泽低头扫了眼杯测表记录，又走过去闻了闻，摇摇头。
阿吉遂下楼，问了一圈，都没听说谁用这个香味香水，不过今天杯测前，2楼的杯子不够，只有15个，他们就从1楼拿了一个上去。
季夏又用手搓了搓杯身，放到鼻尖闻了闻，挑眉看着他。“是谁手上带着马蹄莲香，又捏过这杯，才留下了抹残留味道。”
“这都行？”阿吉不敢置信，再次对她五体投地，“简直是狗鼻子。”
“骂谁狗呢。”
季夏突然想到什么，“戈米早上来过吗？”
“关戈米什么事？”阿吉不解。
季夏总觉得这味道熟悉，刚才杯测时，每测到8号，她就瞬间想到屈泽，还以为是站在旁边的屈泽干扰了她闻到的气味，中途特地等他走远再重新闻。
反复闻过后她肯定，这就是屈泽入住酒店的那款香氛，不仅房间空气里有，在走廊还免费发放样品，那款屈泽讨厌的马蹄莲香。
这么想来，这个味道她第一天来时也在戈米身上闻到过，似有若无，但她确信无疑是同款。
-
杯测后，三人简单吃了商务餐。用饭期间季夏向大豆子定了几款咖啡，让阿吉起草合同。
阿吉喜笑颜开，季夏一向爽快，看中的豆下手果断。
令阿吉更惊喜的是屈泽也定了不少，除季夏说的那几款他把剩余库存定完，还又选了两款订光所有存货。
难得今天没下雨，傍晚时刻夕阳层叠炫烂，如橘子色海浪，三人倚着二楼走廊处阳台等戈米。
季夏偏头，余光里，屈泽的耳钉折着细碎暖光，令他冷硬侧脸染上些许柔情。
“哥，”阿吉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对屈泽的称呼，给他递烟，“您哪个咖啡公司的？出手这么阔绰，需求量很大吗？”
屈泽没回答，只接过烟“嗯”了声，开口，嗓音低哑，荡在晚霞中格外好听。
“再有好的可以再推给我。”从口里掏出张名片递去。
阿吉接过名片，而后伸手来点烟，屈泽薄唇叼着烟，修长手掌堪堪拢着火苗，偏头接火。
暖橘色的光在他面庞上闪了闪，他深吸一口，缓慢突出，青烟迷蒙笼住他的长睫。
灼得季夏有些眼热，视线闪了闪，迅速收回。
扫过名片，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贸易公司，暗自记下了名字。
-
“阿吉，你知道海亚为什么不想让我接触塞多吗？”季夏对这点百思不得其解，倚着栏杆，越过屈泽看那头的阿吉。
如果能通过塞多能找到这款豆，那不是大家一起发财的好机会？海亚为什么制止她？
阿吉思考片刻得出结论，“可能是怕戈米私奔吧。”
啥？
阿吉说到前些日子去海亚家循例拜访，吃饭时就看婶婶唉声叹气，一问才知戈米偷偷谈了个男朋友。
海亚发现所谓小男友居然是个不入流的混混小子，气得不行，强烈反对坚决制止。
戈米被禁足，在家闹了好一阵脾气，又绝食又上吊，最终胳膊拗不过大腿，妥协放弃才重获自由。谁知第二早人就跑没影了，最后被海亚在火车站抓回来，差点私奔成功。
阿吉叹口气，“家丑不可外扬。当时我也不知道那人是塞多，现在想想，海亚估计恨死他了，怎么会愿意和他联系。”
季夏扯扯嘴角，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抓马的故事。那也难怪当时海亚一见塞多这名字就皱眉。
不过这下她更想不明白塞多这人跟这款豆到底能有什么关系了。
她眼神空空落在夕阳的方向，眉间倏然一凉。
屈泽指尖轻柔点上季夏眉间，一阵青烟吐进湿热空气中，他哑着开口，“想什么呢？眉头皱成这样。”
“聊聊？警局那事，你是惹上什么仇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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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来自老谭家，上次在餐厅见到她就忍不住动手，被陆文瑞挡了去，估计是心有不甘，所以这次又设计搞她。
说起和老谭家的渊源，季夏叹口气。
曾经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后来却反目成仇，她成了整个家族的敌人。
“整个家族的敌人？”屈泽神色认真了几分，“你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季夏长话短说。
老谭家整个家族是在谭阿里的带领下走上咖啡种植这条路的。
二十多年前，他们和埃国大多数农民一样，种苔麸——埃国主食英吉拉的原料。
村里海拔低，常年被雨季的洪水冲刷，收成时好时坏，全族人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很苦。就这么拖了几代人，直到最新一任族长谭阿里继任，决定带领大家在附近山头开荒种植瑰夏，经过十年，花了无数时间和心血，用这种更高经济价值的作物成功让全族人脱贫。
因此他在家族德高望重，全村人都承袭了他的姓“Tedros”，中文翻译成“谭”，于是季夏叫他们“老谭家”。
但这样一个极有威望的人，三年前死了。“他是心肌梗塞突发，很快就没了。”
“你说他是你间接害死的。”屈泽眉目在夜色浸润中更显清冷，“这句话说得很重。”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夏回忆起往事，没太多表情，但语气沉沉。
那时她在睿帝咖啡做寻豆师，学徒一年后第一次独立承担的大单即是与谭阿里家族签订的大宗精品咖啡豆采购协议。
当时她来埃国，寻到一款菠萝果味很突出的瑰夏，酸质饱满，风味很独特，正好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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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帝当时的风味列表，她便把豆子带回做内部杯测。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内部杯测会。”
睿帝咖啡做咖啡饮品直销，也做咖啡豆生意，有许多重要的烘焙供应商和终端客户，那次他们把几家重要客户请到实验室做内部杯测会，由他们深度参与，直接挑选生豆。
这样内测会选出的豆，往往已经过多方认证评测，有巨大商业潜力。客户选中后会直接下30%定金，而生豆供货商这头能提前拿到部分款项投入种植。
相应的，他们必须保证半年或一年后的供货量，且提供的生豆必须是尖货商品，品质一流。
“老谭家的豆被选中了？”阿吉问。
“嗯，380422。”
380422。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编号。
“而且选中他们的，是国内实力很强的TOP级别甜品烘焙商，当时他们正预备开发咖啡产品线，计划把380422打造成王牌爆品，全国一千多家门店同时上。”
听到这里，屈泽瞥了她一眼，神色复杂，意味不明。
“谭爷爷特别开心，因为此前他们从未进入过中国市场，所有产品稳定销往欧洲。所以，那次不仅被我们邀请进中国，而且订货量还这么大。”
“为此，他特意开了几块新的实验田，前期投入了很多钱。”
故事到这，发生了转折。
半年之后，迎来约定的豆子收成期，却在这时出了问题。
业内都知道，咖啡豆含水量会极大影响口感和品质，储存越久，评分越低。且种植的新批次有可能会和去年批次有差异，所以供应商出货前会再寄一批样品让客户进行杯测。
就是这批出货前样品出了问题。
原本测评平均分高达91分的380422，出货前样品评分突然掉到85，不管测几次，几人测，谁测，都一样。
季夏慌了神。这是她第一个单，跟了一年多，做梦都是这款380422。没想到会临门一脚出这样大的纰漏。
然而，她打电话、写邮件，无论怎样都联系不上谭阿里。
关键时刻，陆文瑞临时调用了同品质同评分哥伦比亚的一批豆供给买家选择，虽因种种原因被拒了，但好歹是没违约，替她解了围。
终于等她联系上谭海尔，处理完公司事赶来埃国，已是一周后，见到的是谭阿里冷冰冰的遗体。
季夏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融在晚风里，“谭海尔告诉我，在我们拒收那批豆子后，谭阿里就犯了心脏病，在ICU住了一周，还是抢救不过来，去世了。”
“但这怎么能怪你呢？我听说谭阿里老族长去世的时候都87岁了。就算不是你……”阿吉撇撇嘴。
“他们也太能甩锅。”
季夏没做声。
“这次的事，你怀疑是他们做的？”屈泽问。
“这么明显的栽赃污蔑，我早怀疑是他们了，只不过下午看见那个刀疤脸我才确认。”季夏从鼻腔里哼了声，“想不到他们手段真这么脏。”
“刀疤脸？”屈泽提问。
季夏说了在警局他制止她下车时她见到的那俩人就是特肖梅和刀疤脸，又说了早两天在餐厅偶遇谭海尔和刀疤脸和陆文瑞，对方想找麻烦却没成功的事，隐去陆文瑞替她挨了一下踹的部分。
“陆文瑞？”屈泽又问，这次他自己回答道，“住我隔壁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大哥？”
说起来陆文瑞比季夏大两岁，屈泽看着和季夏差不多，他叫声大哥没什么问题。但季夏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皮笑肉不笑。这形容简直一针见血。
“怎么？”
“没什么。嗯，就是他。文瑞是我之前在睿帝寻豆师团队的领导。”
把前男友的事也隐去了。
“文瑞……”屈泽几不可闻咬出两个字。
“所以你那晚是找他去叙旧的？”
他自顾自咂摸，“说你们感情不好吧，你大晚上去找人家叙旧。说你们关系好吧，7分钟就叙完了。”
“季夏……你不会是喜欢你前领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