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杜寒英的说法，百年来最貌美的女子是芊蓉，所谓元见深亦是芊蓉。
李青棠无意评判此般诸多，她在意的是倘若真是如此，那许多事便又错了。
这不是李青棠头一回想发笑，许多回，她绞尽脑汁回头却发现都是错的。逐渐生根在她心中的不只是厌恶还有深深的厌恶。
厌恶是会变成恨的。
李青棠心里很清楚。
如此，她不想再多说什么。
杜寒英只粗粗看她一眼便能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见李青棠不再说话，他也不再哄饶她。
“我一直不知道芊蓉的存在，还是五殿下将她带出来，南下这一路上不得不注意，才知道五殿下有此红颜，她姿态做的低，让人以为她只是五殿下府上的娘子，是你文馆主提携过的人，是好友，可只要仔细查一查就能知道实情并非如此。”
“杜指挥使这一查也是很费心思的吧。”文潇忽然开口了。
杜寒英道：“不费心，即便再费心也不是因为你。”
杜寒英倏然的转变让李青棠都侧目，若是顾简之来评说他，一定会说他很灵，这样的人看不透，因为他随时会变成别的模样，一如前一刻还在玩世不恭，下一刻又侃然正色。
他语气发冷，发正，发寒。
“李大人出花都有些日子，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少有的几位贵人也是后知后觉看到我，嗯，或许我不去宣旨，也不会看到我。”杜寒英自顾自倒了杯茶水，李青棠没有提醒他茶水不能喝，反正已经喂下药了，她此时只想静静坐着，好累啊，“于是我做了许多事，未想一一细数，只是告知一声，今日来此也不是为了闲逛，是为了和文馆主谈一桩买卖。”
“谈买卖？”
“三皇子与我谈买卖，曹知州是三皇子的人吧，那你自然与三皇子脱不开关系，不如就依着三皇子的路数，咱们谈个买卖。”
李青棠眼神流转，在想些什么。
“什么买卖？”文潇问道。
“朱叙到底杀了谁？”
……
许司一坐在石阶上，他的房间收拾的整洁干净，但他不大喜欢。
李青棠不见有些时候了，这么多人都在找，小小陈州城没道理找这么久，除非她藏起来，藏的很深。
这些不打紧，许司一知道杜熙跟在李青棠身边，那就死不了，既然死不了他更希望李青棠不要被曹度找到。
了得院颇为气派。
“红尾，来，坐下歇歇。”许司一拍拍旁边的石头面，“你再看也无用，你家主子你了解，深山野林里好藏，藏起来百八十年也找不到。陈州城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处处是屋舍，遍地开荒芜，人是吃不上饭的，长街是凄荒的，此时一个衣着颇有些鲜亮的女子走在长街上，无疑是惹人注目的。这是其一。”
许司一又说：“陈州城早已在曹度的控制之下，墙缝里都是他的耳目，找一个如此鲜亮的人简直易如反掌，总会找到的。可话又说过来，找到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恭恭敬敬送回来。”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他们不敢，即便是敢，你家姑娘的本事轻易动不得，再者，杜熙跟着呢，你总要信杜熙吧。”
“是，是，是。”
之后红尾便没了声音，许司一扭脸去看，知见红尾沉着一张脸，坐在一旁依旧闷闷不乐，许司一略想了想，问：“红尾，你可是因为你家姑娘近来用杜熙用的顺手些而不悦？”
红尾抬头，否认道：“没有，不是。”
许司一道：“是也无妨，红尾啊，这向来都是你跟着她出山入市，当初选人陪她进宫，她也首选你，你总是她在意的，如今是在陈州，这地方不比花山，乱的很，杜熙跟着杜公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许多事他做起来更便宜。”
红尾还是闷闷地：“真的不是，我只是在想姑娘也太难了，才出山多久呀，已经有这么多事，尤其到了陈州，知州那模样活脱脱一个笑面虎，再看陈州城的百姓，那哪里是在迎接呀，分明是想吃了姑娘，姑娘心思没那么缜密，从来是直爽的，哪里能明白这些。”红尾愁容满面，“要是少斋主在就好了，至少姑娘不会这般被动。”
“为何？少斋主也不曾多出山，他来一样无益。”许司一不大认可这话，随口应了一句。
红尾没吭声，许司一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半晌，红尾忽然站起来说：“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许司一被吓了一跳，问：“你要做什么？”
“探路。”红尾一本正经地说。
“探什么路？”许司一不解。
“了得院，陈州城就这般大，那些野物大抵就在此处，最显眼之处往往最容易忽视，我先去探一探，有或没有，姑娘回来时也能说个明白，不至于被动。”
“哎等等，红尾，这了得院咱们也是才来，人生地不熟的，你探什么路，歇着吧，万事有定数，不要强求，你再被抓住了，我可怎么好……哎哎哎……”
许司一还要唱一些别的话，坐不住的红尾撂下一句：“我会小心行事，不会被发现。”
许司一哎了两声，望着红尾离开的背影，复坐下来，今日日头不错，暖暖的，风时大时小，不妨碍晒日头。
萧文广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言说没找到李青棠，问许司一她平日里可有什么用惯的手段或一般人想不到的藏身之处，树杈他都翻过了，就是不见人影。
“萧将军，您要知道我是药门的，她是空斋的，我俩虽说时常不着调混在一处，但我们并非时时刻刻在一处，何况如今在山外，我也不晓得她在何处。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曹知州的人还在找，对了，红尾和杜熙呢？尤其是杜熙，我还未见过他。”
许司一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今日天气晴好，此处坐一坐也是很舒坦的。”
萧文广显然没有同他闲坐的心思，喃喃个不停：“这么大点的地方，曹度派出去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能找到，唉，找不到便找不到吧，我如今也不知道是找到更好还是找不到更好，唉。”
萧文广唉声叹气着：“你说，青棠做什么去了？微服私访也总要访吧？”
许司一还是不知道：“她做事我不问，走出去还能走回来，大家都欢喜，走出去走不回来，只要有一口气，我都能把她弄回来，这就够了，其余的，从她在树上搭窝小憩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是飞扬的，花山胜在大，十六载硬是没走明白，此地要小太多，宽心吧大将军，不会有事的，像我一样，让他们找去，咱们歇一歇。”
萧文广冷着一张脸，眼睫都在不满，他听不惯许司一这番话，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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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院里恢复平静。
李景谌来时许司一险些睡着，他竟成了这一行人里最沉得住气的那一个。
“见过五殿下，殿下安好？”许司一爬起来作揖见礼。
意料之中的，李景谌也不大痛快。
“人在何处？”
“殿下问谁？”
“李青棠。”
“哦，李大人啊，”许司一有些为难，“这……萧将军方才来问过了，实在不知，不过曹知州的人已经派出去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玉女呢？”李景谌没好气地问。
“玉……啊，殿下是说红尾啊，这……也不知，男女有别，她身为大人身边的贴身女使，又是曹知州亲自点下来收拾屋子的女使，她做什么去哪里做，不好过问。”
李景谌在看许司一，不大和善，许司一低着脑袋不抬头，他知道李景谌在看他，他不想面对，干脆不面对。
“好，很好，眼看天色不早，曹知州心急来问本殿，本殿不知，想着做个好人来此处问问，不想是这样的结果，这很好，本殿不掺和你们这些糟乱事，”李景谌对跟来的随侍说，“去屋里看看那玉女在不在。”
随侍领命进正房大屋去看，许司一不知红尾是否回来了，但他似乎也不慌不忙，红尾在他便不是孤身一人，红尾不在，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随侍从屋里出来，他朝李景谌拱手道：“回殿下，红尾在屋中归置，知殿下来此，正净手出来见过殿下。”
李景谌垂下眼帘扫过一眼，转身留下一句：“不必了。”说完离开。
许司一忙不迭道：“恭送五殿下。”
红尾也恰好从屋里出来，看到李景谌走到拐角处的身影，高声道：“奴婢红尾见过五殿下，殿下安好？”
没有人回应。
“几时回来的？”许司一低声问红尾，“太莽撞了。”
红尾道：“五殿下来之前才从窗子进到屋里，原想着先出来，听见五殿下的声音，便在屋里站了站，恰巧一旁还有些东西尚未归置好，顺手拿起来，眼下看来是好的，似乎无形之中救了自己一回。
“这倒是，自己救下自己。”许司一再次邀请红尾在他旁边坐下，“如何？找到豢养野物的地方了？”
红尾摇摇头：“还没有，但我发现另外一桩事。”
“什么？”
“五殿下身边的那个芊蓉在曹知州书房里。”
“芊蓉？曹知州？”
“是的，”红尾继续说，“我找能豢养那些野物的地方，阴差阳错路过曹度书房。亲眼瞧见芊蓉孤身站在曹度书房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因此地还没探出一条路来，没敢轻举妄动。”
“姿态如何？”许司一问。
“曹度更低一些，反倒是芊蓉看上去更有身份。我好奇的是，她到曹度书房是为了替语调五殿下传话。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替五殿下传话？五殿下才送此处离开，他并没有太过于关注这些，他在意的是李大人能不能找到，他自己没有太过在意，想来应当是曹知州找他说了些什么，他或许更愿意躺在屋里听听曲。”
“那么芊蓉是……”
二人相视一眼，猜不透。
“她是否更应当在清江馆？”红尾问。
“清江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