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棠的双眼没有从李景谌身上离开过。
某年春医治好受伤的耕牛,某年夏扶起被雨打弯的树苗,某年秋帮山下百姓抢收庄稼,某年冬捡到雪地里冻僵的旅人。
悯苍公说,阿颂啊,她是行善积德的好姑娘啊!
可是她却说:“许司一,该杀了他。”
龙生九子,各有神通,到底是谁觉得李景谌是个那样的人。
“到底讹传,不可信也。”许司一试图安抚她,“可你不该因为他乱了你自己。”
“不是乱,没有乱,我要破局,要破局难免沾血,不过未必是我的手。”
李景谌没走到人前,有些距离时候就停住了,他在谈判,大抵想让自己像一个纵横捭阖的游说者,实际上徒有其表。
“商量一下吧,杨阔在本殿手里,你们放本殿离开,本殿把他交给你们,如何?”李景谌还说,“你们也看到了,本殿带来的护卫都是厉害的,倘若真打起来还得是你们吃亏,考虑考虑吧。”
这话还没让围起来的人们做出反应,李青棠先开口道:“杜熙,放了杨公子。”
杜熙必然是那边令一下,他这边手一松,杨阔就这么没了束缚,不可思议地不断回望着李青棠往人群中走去。有随侍想拦截他,李青棠道:“杜熙,送杨公子。”
于是杨阔就这么回去了。
杜熙则也回到了李青棠身边。
李景谌比杨阔还难以置信,他转身折回来几步到李青棠跟前,李青棠却后撤半步,仰脸笑盈盈:“五殿下,不是您说放的吗?臣做的可好?”
李景谌的脸色有些吓人,乍一看没什么表情,实际上眼睛里、嘴角边都带着对李青棠的蔑视和杀意。
已然这般,谁也不会讨好谁,不如就这般。
“好,好极了。”
李景谌甚至拍手称赞,“李大人不愧是李大人,做事真的深得我心,难怪父皇会宠信你,我说各位,你们可认得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是谁?本殿来告诉诸位吧,她便是当今皇上亲封的重华锦宁公主,如今站鉴议院首位。”
李景谌讽刺之意几乎溢于言表,李青棠却冷眼瞧着,仿佛说的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人。李青棠知道这个四字封号有多么扎眼,天南地北的几乎人尽皆知,这个封号一出表示着至高的地位和权力,以及内力的阴谋和诡计。
当然,百姓们只看地位和权力,看所谓的地位和权力可否带来好与坏,他们不关心什么阴谋诡计,连温饱都需拼尽全力,何来气力关心贵人们的尔虞我诈。
于是他们听说重华锦宁公主是历代以来最高封号也是极高的地位,在他们心里拥有这四个字的那个人或许能够代表皇上,加之从来广为流传且绘声绘色让百姓相信的“女帝治世”……李景谌自己给自己选了一道劫难。
“把他们抓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句,总归不是杨阔,一时间如山呼海啸一般的人声将这一方土地包裹住,或许实力悬殊,但气势不输。
打起来了,百姓们处处受损,萧文广担着李青棠亲舅舅的名头奉皇命保护李青棠——他原本也是因为这一点跟来的。许司一甚至要躲在李青棠身后,红尾和杜熙无令绝不动手,好热闹。
那些百姓从他们身边来回跑动,原本偌大的圈子渐渐缩小,地上不缺受伤的百姓,少有随侍,可那些百姓倒下了还能站起来,一波一波只要不死就打不尽。
随侍们下手似乎都挺有分寸。
“李景谌,你是想杀人吗?”
李青棠的声音落入李景谌耳中,才令他堪堪想起李青棠有约束他的权力,只因皇子杀庶民必要有正当理由,是庶民举起刀冲向他,是他收到威胁,可每一个百姓都选择路过他,他的随侍可以动手,他却不能。
李青棠初次喊他的名字,原本也是不敬,他不占理,她又正当红时,哼一声就罢了,只要李青棠不帮着敌人……
红尾动手了。
是的,红尾动手了,杜熙没有动。
红尾助得是百姓,打的是随侍。
李景谌喊了一声:“李青棠!”
李青棠又笑了:“殿下别问我,她是花山指给我的护卫,属于红鹤庭,红鹤庭你知道吧?空斋女儿娇,主杀伐,而我在悯苍公门下,学的是苍生道,主圣贤之学,虽说我能管束于她,可这个时候她想出手我也拦不住,这不,杜熙我还看着呢,杜指挥使将他放到我身边,这个我倒是管得了。”
李景谌应当是被气着了,应当想要杀了李青棠,但他转身走进那场混乱,将将要进入其中时一阵钟声响起,只见不远处小镇中心矗立的石碑轰隆隆转动,在石碑下飞出箭雨,每一支都斜插在距离此地还有一些距离的黄土地上。
忽然,李青棠想到此地是什么地方,而石碑下是什么机关又是什么所在了。
“住手!”又有人喊道,“否则同归于尽!我等烂命有贵人陪着死,也是风光了!”
刀剑起又落,打斗声混战声归于寂静。
从来了此处就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杨阔终于一瘸一拐地从巷道中走出来,他右手撑在石头垒起来的墙上,半弯腰,抬起头时腰还是弯着的,模样略显怪异。
是他打开了机关,也只能是他,除非此处还有别的什么人不曾现身。
“不要打了,都住手吧。”他说,“诸位,我不管你们信不信,公主是我能找来的唯一出路,所以请诸位停停手,和公主说一说,听一听,好吗?”
杨阔这种近乎祈求的语气是李青棠没有预料到也没有听到过的,可眼下该在意的不是这些。
由此李青棠能够知道杨阔确实和这些百姓是一伙的,许是他替这些人出门找什么活路,回来时带了外人,以至于这些百姓起了戒备。
或许现在待在那间破房子里的人和他们并不是一伙的,杨阔碰上了……那破庙呢?对,破庙自始至终都是杨阔在说,一切都是杨阔在说,那些人是否只想要些粮食?并不在意杨阔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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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真的是活路吗?”
……
先前所说的四字封号终于在这时候进到这些人耳里心里,一个自出生起便住在皇宫里的皇子到底没有一个生下来便是百姓的公主更得人心。
可这些人也不能尽心杨阔。有人冲杨阔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没有族长的首肯你居然动了机关,你这样的人就应该逐出去。”
“是啊,是啊……”
杨阔直起了腰,他皱紧眉头看上去有些疲累和不悦:“我动机关是族长准许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这里的人,如何信不得?”
“你和我们不一样,别想着胡说八道。”
“五哥!”
……
一来二往,早没了耐心的李景谌抬手就要让那些随侍继续动手,这一次可以杀人,李青棠深知倘若这一次再打起来,百姓们定然不会有活着的机会,听杨阔的意思,她该是今日这出戏的主角之一,若是这样的话,她倒是能出面了。
“殿下别急着动手嘛,能动口就不要打打杀杀,您说呢?”
李青棠从杜熙和萧文广的保护圈里出来,特意走到喊话那人与杨阔中间的地方,众人静静看她,她也在静静看众人。
“你们找我?”李青棠先开口。
众人不言,唯有杨阔在巷道口应着:“公主殿下,请您救救我们吧,这件事或许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可那是我们的命啊!”
这李青棠就听不懂了:“此地是墨妲镇?”
杨阔却没吭声。
李青棠继续说:“墨妲镇这三个字我实在不熟悉,但我方才忽然想到一个族落,叫做女鞑,本是一个旧时族落,族不定所,七十载过由族长问天选出下一个地方作为族落所在,再过七十载重复如此,族中人少,鲜与人来往,有世外之地之称,其族落没到一个地方便会用占卜知晓此地是否是正处,倘若是正处便要立起石碑,而石碑之下,也是整个族落之下会修地洞,可以在为难之时躲入其中自保,也可以用来做坟冢,毕竟与你们同时存在过的族落不是消失了,就是融入花朝,与花朝人无异。”
李青棠话音落下,似乎比方才还要寂静。
“不错,是这样……”杨阔说。
“可是杨阔,本官有些问题,还需你替本官解惑。”她还是把她的身份由公主拉扯回朝臣。
杨阔道:“好,请问。”
李青棠道:“你既然说你和他们是一个地方的人,为何你和那些灾民在一起,又为何你会对我俯首,我以为女鞑族的族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杨阔往前走几步,神情有些痛苦:“是,公主……大人说的不错,我是这个族落的人,本不该和外人有什么交情,也不该对你俯首,可我的族落需要你,大人既然知道这些,那也一定知道女鞑族从未在中原寻找居所,这一次是例外,我们的族长问了七次,都在此处,而此处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花朝去岁闻名的‘太子祭酒’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