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熙其实没有救过李青棠的性命，他只是忠诚而已，这份忠诚不论是不是来自杜寒英的叮嘱，他这个人在李青棠这里都是不错的。
“许司一会照顾你，直到你的伤完全好，这期间遇到事情你不可再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记住了吗？”李青棠叮嘱着。
杜熙点点头：“属下记住了。”
这些事说完后就轮到了昨夜之事其实昨夜之事经由红尾之口已经说的差不多，方才杜熙对萧文广说见到了那些百姓的妻儿，便纯属是瞎说八道的，李青棠倒不在意这个，是不是打草惊蛇都不重要。
“北阳南月，明月堂向来干净，只向内，从不向外，凡是明月堂的弟子出堂后就和明月堂再没有关系，你由功法看出这些人来自明月堂，我信，但这些人既然从明月堂出来了，那就只能说曾在明月堂受训，并不能知晓他们的身份，而明月堂每年给银子入堂的不在千也在百，难找。”
杜熙道：“不知姑娘可否知道明月堂的历任堂主是怎么来的？”
“说是有意继任堂主者将进行试炼，文学与武学都要拔得头筹才能得堂主之位，而堂主不必待在明月堂守着那方天地，只在下一任堂主试炼考核时回堂中即可，我还好奇过堂主既然不在堂中，那选来何用。”
“其实要想做明月堂的堂主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朝中任职，官需在从三品以上，有实权者优先，不论年岁。”
李青棠听说过这个：“因此试炼考核时需得蒙面，不露真容，不透名姓。”
“是，昨夜属下见那些蒙面人朝后来来的那个人跪拜，极是虔诚，姑娘说难以分辨其身份，但会不会和朝中大臣有关？”
“你是说这些人是冲你来的，也就是冲我或者杜寒英来的，出自明月堂，可以是江湖人，也可以是朝廷中人，而江湖人与我无冤无仇，甚至许多和花山关系匪浅，那么明月堂堂主在朝中任职，会不会这些人也和朝廷有关，毕竟我要查陈州之事牵扯必定不少……”李青棠边说便想，说到这里也想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因为她想到一个名字，“那如果是白玉令呢？”
虽说好似白玉令随着李青兰的死而销声匿迹，但谁能说白玉令一定是李青棠的势力，那般壮大，即使是李青兰的势力，难道就不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吗？
“白玉令？不是说……”
“我们现在甚至连白玉令的目的是什么都不清楚，不知其是否就此不复，还是扔在暗中，因为它一直都在暗中。”
“白玉令和明月堂……”
“大人，五殿下请您过去，说有人死了。”一随侍前来传话，李青棠只得收起思绪跟着过去，还没走到院门口许司一从里头匆匆出来拦住三人，同时一人手里落了一颗药丸：“一人一颗，能不进去就不要进去，可能是疫疾。”
李青棠惊道：“疫疾？”
许司一从头到脚都疲累不堪，他说话都没什么气力，只是探病时候以及说起病案来头脑清晰：“他们不让我近前看，听那太医说是疫疾，这两日听鼠疫听的我头大，如今有了疫疾，我最先想到的也是鼠疫，那些人长期吃不饱饭，体力不支，一点点侵体都能致死，都不是特别眼中，是否传染也未可知，不过还是吃了吧，以防万一。”
三人听话的很，药丸进到嘴里都嚼的很快，李景谌早从屋里挪出来躲得远远的，他派人来叫李青棠也是因为这些人是李青棠留下来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要李青棠负责。
许司一在他们吃药丸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说：“我非是不相信太医的话，但若是可以，我还是想进去看一眼。”
李青棠明白。
李景谌冲李青棠嚷嚷几句，李青棠还是打算往院子里走走，许司一允许但拦住了杜熙：“她身上的伤口多已结痂，没结痂的染了病是她活该，没法子，接了这烂摊子甩不掉，但你不行，你伤口太新，进去之后染病的可能太大，好好在外头待着，稍后那些尸体抬出来你也不要靠近。”
“许大夫……”
“我是不会打架的，红尾护得了她阿颂互不了我俩个人，杜熙，来日起刀剑，我还得靠你搭救，现在不是表忠心做糊涂蛋的时候。”
杜熙站在许司一替他定下的离院子最近的地方，绿竹一般挺拔。
萧文广见李青棠进来迎了两步：“出去出去，那些人也都在往外走，等屋子里没活人了再把尸体焚烧，你有话要问也出去问。”
“焚烧？”
“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人死固然要入土为安，但他们身染疫疾，即便是埋了也难说会不会再蔓延出来，鼠疫这样的灾难一次就足够了，你说呢？许大夫。”
这是李景谌带的太医说的话，许司一轻哼一声：“我觉得没必要，但我是山野庸医，没能进到太医殿，没有资格和正经的太医争执，也不想争执，烧了埋了都一样，总归已经死了，至于什么入土为安，死亡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乐。”
李青棠察觉到萧文广对许司一言行的不满，她将话引过来：“那么剩下的那些人呢？”
萧文广道：“太医说剩下那些人十有八九也染上了，只是还不曾显出来，不可掉以轻心，正取血一个一个地看。”
“为何不先让那些人都出来？”
“不敢说出来的是否带有疫疾，只能先验。”
“何意？若是感染疫疾，即便活着也要像已经死了的人一般烧死吗？”
“不然呢？”李景谌在院墙外头接话说，“不然就是你我的事了，你想死？想死进去随便抱住哪个死人超度超度，可别牵连了别人，我想这地方除了你没人想死。”
李青棠明白她左右不得这件事，院里只有红尾和许司一听她的，其余人不会听她多说一个字，萧文广也一样。
年轻人从屋里出来，面无血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十岁。他看见了李青棠，没看见别人：“大人，救救命吧，没有活路了。”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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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路了。
随着屋里不断有人出来，李青棠心中好受许多，但最终还是有那么几个人被留在屋里。昨夜才熄灭不久的火把又点燃，风的吹拂下，火光一簇一簇乱飞，几个人和一群人，许司一不被允许上前查看，他点不了头，李青棠也说不出不许。
“这间房子呢？不能说它……”
“官府有权收回房子，无人居住的房子。”李景谌多少有些欠抽。
李青棠没有往屋里走，也没有往外走，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太医，那些人所患何疾？”
太医看看李景谌，回话说：“乃是疫疾。”
“何疫？”
“这……还不能定……”
“许司一，”李青棠叫道，“你去看看，出来回话。”
许司一抬眼看看李青棠，捂住口鼻后进屋去了。
李景谌想要阻拦，还说若是这样许司一出来后也要像太医一样被单独关起来一阵子，只要进去的都要关起来。
李青棠被这话弄笑了：“我说殿下，您是不是睡糊涂了，这些人可不是刚出现的，昨夜就已经在这儿了，他们没有离开过那就说明疫疾一开始就在他们身上，您以为破院里一夜能安然无恙？”
“我没这么以为，但人要学会止损，是不是已经染病还不知，至少目前来看这些人是无事的，为何上赶着非染上疫病不可？还有，人是你留下来的，你做圣人，连累我们，还不曾找你要说法，你倒教育起我们来，简直不可理喻。”
是这样，凡事都要学会及时止损，可李青棠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把人烧死。
李青棠看向那个年轻人，年轻的身体，苍老的容颜，生无可恋，让他看起来格格不入地是周围人的惶恐不安以及少数的麻木。
昨夜，李青棠在屋中听他们说话，并未察觉他们有什么不妥，只是单纯吃不上饭导致的虚弱，一夜之间竟成了疫疾，李青棠有些不信，她知道许司一眼睁睁看着或许还有生还可能的人死在他眼前会痛苦，两两融合，她决定让许司一去看一眼。
外头的人们忙着装行李忙着等待，李青棠一动不动，她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许司一从屋里出来，较之进去前稍显松快：“不是疫疾，只是症状看起来很像疫疾。”
“不是疫疾？”
李景谌闻言看了那太医一眼高声问：“不是疫疾是什么？”
许司一不看李景谌，反倒冲那太医拱了拱手：“太医诊治的不算有误，这症状和疫疾几乎没什么差别，疫疾分很多种，但大多有一个共同的底子，像今日这些人的症状和疫疾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浑身发热，昏迷不醒，病从身体内走向身体外，但走不出来，在体内憋成一团，病气将五脏六腑侵蚀，导致死亡。”
“什么导致的？”
“五识闭，玄府堵，幻萼。”
“怎么治？”
许司一看向李青棠，目光很悲，缓缓开口：“夜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