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老家伙，很烦人吧？”
众高层一一离场后，五条悟颇为厌烦地努了努嘴。
见他这副样子，真理奈便能脑补到之前他对这群人不堪其扰的样子。
“是悟觉得烦人吧。”
她翘着唇开口。
话音刚落，五条悟便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眼睛睁得圆滚滚，甚至于连白色的短发都轻微炸起。
“我要生气了噢。”
听他这么说，真理奈便将手中的杯盏递过去，示意他喝茶。
少年的眼皮又耸拉下来，恢复成更显淡漠的形状。
每次看到这种变化，真理奈都会忍不住停留两秒视线。
——太可爱了。
熟练地“顺毛”过后，她才认真琢磨起高层的反应。
虽然这群人确实很……聒噪，但还勉强在真理奈能够接受的范围之中。
而且……
“他们会同意的。”
五条悟接过茶杯的动作一顿：“你怎么这么肯定？”
“是秘密噢。”真理奈抿唇，轻笑起来。
见她不肯定多说，五条悟眨了眨眼，没有追问，低头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茶。
真理奈很明显对他的这种反应非常满意，又开始揉搓起他的头发。
在五条悟撅起嘴时，她将目光转移到游戏提示框上。
[你对【五条家众高层】使用了【技能】博爱亘存，效果②“似乎所有生物都将试图得到你的恩泽”已自动生效。]
她关闭提示框，眉眼很弯。
所以，大家一定会乖乖听话的，对吧？
＊＊＊
“啊？我干嘛要去旁听御三家会议？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厢房中，五条悟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会议这种东西，他不是没有旁听过。而那时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几乎和围观骂街没什么区别，但是却很枯燥，他不喜欢。
让他去旁听一场会议，他宁可去磨炼体术、反复开关六眼熟悉使用方法、学习烹饪自力更生……反正除了旁听会议，其他什么都行。
“你可是少主，不提前接受这种教育怎么能行？”真理奈把他的手拉下来，“总不能以后成为家主，连组织会议都不会吧？还是说，你想把家主之位留给别人？”
五条悟听闻，直勾勾盯着她，道：“你想要的话，抢过去不就行了。反正我又不想当。”
真理奈：“……啧。”
真敏锐啊，悟。
实话实说，真理奈确实非常觊觎这个位置——她还没当过家主呢！
尤其是在体会过现在备受长辈掣肘的感觉后，这种欲望更加强烈。
不过，凡事总得循循善诱，一步一个脚印。
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思考，真理奈便挥了挥手，招呼少年凑近过来一点。
而他也默契的将头颅微侧着贴过来，精准卡在她唇瓣触手可及的位置。
“——既然不喜欢，等你长大以后，就安心当个傀儡家主吧，少年。”
兴许是濡湿的气息喷洒到他的耳尖，少年轻轻动了动身子。
好巧不巧，真理奈这次的距离很近。五条悟的这个举动让她始料未及，致使她的唇瓣轻轻擦过去，拖拽住暧昧的红线。
真理奈瞥了瞥残留在他耳尖的唇脂，抬手用指腹擦拭。
但那些绯红没有消失殆尽，反而模糊成一团印记。
因为她的动作，五条悟也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耳尖。
不过，他没有去关心沾染到自己指间的馥郁唇脂，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方才的言语上。
“我同意了，真的。所以，我可以不去旁听会议了吗？”
苍蓝的瞳孔中，细碎的星子跳跃起来。
但没过多久，随着真理奈懒洋洋的“不行哦”落到地面，那双眼眸陡然转变为湿漉漉。
——坏心肠的大人。
＊＊＊
禅院、加茂、五条，这三个家族便是掌管着咒术界诸多权柄的超级世家。
因此，它们也被人们称之为“御三家”。
此次会议，便是御三家用来“联络感情”的注水会议。
千年前讨伐诅咒之王的残酷历史早已远去，如今的咒术界风平浪静，是堪称舒畅的“和平年代”。
没错。即便能够成功退休的咒术师依旧屈指可数；即便禅院家的某位族人又是大闹又是叛逃；即便加茂家前阵子才出现过族人逼迫女子怀孕生下人与诅咒所混血的“咒胎九相图”；即便五条家的少主生来便拔高了诅咒的层次，被挂到黑网一个亿悬赏金，迫使五条家每日都提心吊胆的应对着各种暗杀……但依旧被他们形容为，所谓和平的时代。
会议室里，正在等待着其他人员到此落座的真理奈十分无趣。
大概是对她参会的事情非常不满，另外两个家族的参会人故意来晚了些。
五条悟等的很不耐烦——他感受到这是其他人恶意对待真理奈的结果。
真理奈安抚他几句，自己却随手抻过手边的杯盏，阴恻恻地往里面抖了抖药粉。
“……真理奈，你在干什么呢？”坐在她身旁的五条悟注意到她的举动，有些疑惑。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真理奈眯起眼睛，将身子贴过去，低声细语：“我在给人下药噢，悟。”
五条悟听闻，眼皮下意识一抖。
他恍然明悟了什么。但心思触及到某种可能时，还是免不了替她迂回一番，找些借口。
于是，他试探着开口：“……春‖药？”
真理奈语气惊诧：“讨厌，悟怎么会想到那种东西——这只是致死量的毒药啦。”
言语间，宽袖如垂云拂过唇瓣。繁复的刺绣纹理下，是若隐若现的半抹笑痕。
与此同时，另一只悬在半空的手也行动起来——随着指间叩击纸包，细雪般的粉末簌簌坠落至杯盏，晕开淡淡的涟漪。
很快，白雪消融。茶面归静，宛若初见。
“你看，和最开始别无二致，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必备神器。”真理奈啧啧称奇。
她笑着看向五条悟，却发现对方有些呆滞地凝视自己，眼中含着类似于茫然的情绪。
真理奈不会忽视自己的这份举动给少年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但是她不在意。摸着下巴沉思时，她想的甚至是，那些粉末可真像是细密的雪花，让她联想到曾在禅院家经历的冬日，与五条悟柔软的短发。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思绪。真理奈将茶盏放过原位，懒散着问：“所以，悟要告发我吗？”
对方听闻，沉默了两秒。
雪色的睫羽呼扇呼扇，让那苍蓝洇出蜃气。
而后，如她所料的那般，少年摇了摇头：“不要。真理奈这么做，一定是有‘就应该这么去做’的理由。”
欸，真好。
即便看到她所做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行为，也能发自内心的信任她。
“那，我们就是共犯了呢。”真理奈唇角微翘，试探着开口。
闻言，五条悟望过来，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煞有其事的严肃声明道：“不是‘共犯’，是‘同伴’。”
而透过对方那双澄澈眼眸，她看到了倒映在其中的糜艳笑容。
啊……莫非，自己在感到开心吗？
＊＊＊
事实上，五条悟说的没错——真理奈这么做，自然有属于她的理由。
身为五条家高层的她，偶尔能听见来自于其他家族的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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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
比如什么禅院家的少家主又进步啦、加茂家的家主因为一直无子，在族外包养了许多女子酿酿酱酱啦……诸如此类的。
御三家之所以能够成为御三家，是因为在家族历史悠久的基础上，拥有让人无法媲美的根基——也就是传承。
对五条家来说，那种根基显然便是六眼。所以，在五条家日渐式微的今天，五条悟的诞生，才会被长辈们视作圭泉。
而对加茂家族来说，这种根基，甚至于立足之本，屹然便是赤血操术了。
如今，作为竞争对手的禅院虽然没有诞下拥有十影术法的孩子，但继承了现任家主的禅院直哉显然是个优秀的好苗子。而几百年才“刷新出来一次”的六眼也在这个时代显现，身为少主的五条悟更是被誉为“应运而出的怪物”，想必加茂家主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未来由他所支柱的五条家能强硬到什么地步。
综上所述，真理奈也不是不理解对方继承无望，迫切想要传承家族根基，巩固家族兴旺的心态。
但理解是一回事，能够发自内心的欣赏，甚至于尊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她再看不惯对方，也不能对五条悟乱嚼舌根。
把自己的观念灌输给对方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因此，她不会对五条悟阐述她做出这个行为背后的缘由，仅仅是告诉他：“我不喜欢……不，我讨厌他。”
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到了想让那个人死的程度——就这么简单。
少年明显因为她的阐述惊诧一瞬，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善与恶在五条悟眼中，似乎并非隔着清晰明显的分界线。
但比起这个可能性，真理奈更偏向于相信，在他的观念里，有着比“正确”更重要的东西。
真理奈这么想着，将自己面前的和菓子推了过去。
虽然食物的口感依旧带着难以忽视的干涩，但终究聊胜于无。
如今的真理奈终于明白，对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而言，频繁进食，从最开始并非是因为喜爱而主动进行的自主选择。只是六眼所持续运转带来的巨大消耗，迫使他不得不将咀嚼吞咽化作维持体力的机械动作。
久而久之，对方甚至于爱上了能够将效率最大化的致死量糖精，也是令她有点哭笑不得。
视野中，五条悟看到她推至自己面前的和菓子，歪头望过来，沉默着表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他已经对真理奈的行为有了一定的习惯，当即就拿起点心放入口中。
可爱的孩子连进食的画面都分外养眼。怜爱涌上心头，真理奈又揉了揉对方的白发。
“有时候，我也会产生一些类似于‘真希望悟能够一直待在我身边’的想法呢。”鬼使神差的，她这么说。
“……”
原本正在细嚼慢咽的五条悟喉咙一哽。
他用头顶了顶真理奈的手心：“一直待在一起……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五条悟没想到真理奈也会有感怀伤秋的时候。不过，他并不讨厌。
相反，他甚至于因此而感觉距离对方更近了一点。
心与心之间紧密的感觉是他所享受的事。更何况，一块和菓子刚刚下肚，身体轻松而具有活力，呈现出备感舒适的最佳状态。
五条悟情不自禁，眯缝起眼睛。
而后，真理奈注视到对方粉嫩的舌尖灵巧扫过指间，卷走沾染在上面的碎屑。
这种举动令她幻视起为自己清理爪子的猫咪，也教她有样学样的，像少年一般眯起眼睛。
不过，与五条悟不同的是，真理奈将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形状——是笑眼。
“这个，是约定吗？”
“不，是诅咒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