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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伊里奇(2)

作者:瘟疫青年小病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布鲁斯当然还记得自己的过去。


    他出生在一个动荡的年代,一个战败的国家,一块被切割的土地,一堵高墙的一侧。曾经的战火与他相距甚远,然而战争的阴霾依旧如影随形。


    每一天的广播之中都在播放着超人同志如何将一个又一个的人从灾难、从困苦之中拯救出来,然而他们每天的食物只是被配给的土豆、咸肉和面包,甚至有时候这也不能及时发放到他们的手中,因为“地球上还有很多人在挨饿,作为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我们要让他们明白,什么才能拯救他们”。


    在布鲁斯的记忆之中,每一天的天空都是晦暗的,干冷的风在贫瘠的土地上拂过,唯一的亮色是超人同志那艳丽如火的,划过天际的披风。他曾经像是无数孩童一般伸出手,渴望着超人同志从天空中降落,然后带着他们去到莫斯科的科技馆,去吃奶糖或者巧克力,但是超人同志没有落下,或许是因为他们不处在灾难之中,或许如此。


    另一个广播播放着超人是如何控制和统一着人类的思想,那个富有煽动力的声音说着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并非社会主义的国家有着如何繁盛的情形。繁荣不需要超人,繁荣只需要自由,只要一个人在工厂中八小时,就可以养活五口之家,供给大别墅和汽车,还能饲养宠物。


    我们会从超人的手中拯救苏联人民,那个广播这么说。


    布鲁斯并不知道谁真谁假,不过谁真谁假都不重要,在之后他越发明白,大部分人或许并不注重什么意识形态,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过上好的生活。这或许可以被称为人类的短视,但更多的是人在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是无法去思考任何崇高的问题的。


    但那时候的布鲁斯不知道,那时候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只是仇恨着超人,因为或许正是这个高高在上的独裁者让他们无法过上广播里宣传的那种好日子。每一天布鲁斯都能听到印刷机开动的声音,他的爸爸妈妈在工厂里做排字工人,私下则偷偷打印反对超人的传单。他和他的爸爸妈妈一起在夜晚张贴这些传单,那时候的他也并不理解这些传单的作用。


    他只是觉得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是很开心的。


    他们把还带着米香味的浆糊涂抹在墙壁上,有时候他会偷偷吃一口,爸爸妈妈从不会因此生气,他们最多就是刮刮他的鼻子,叫他一声小馋猫。他跟着传单上的文字学习俄语和德语,一些是在这个国家生活下去必须学习的语言,一些是故乡的语言。他会听到腓特烈大帝的故事,威廉大帝的故事,脾斯麦的故事,然后故事不再继续,他只是加里宁格勒的小布鲁斯。


    然后,他的爸爸妈妈就被人民内务委员部的人发现了。


    他们说他的爸爸妈妈是□□份子,是美国的间谍,是妄图复辟纳粹主义的,邪恶的家伙。名为彼得罗夫的男人枪杀了他的爸爸妈妈,而超人就在不远处,这是布鲁斯第一次正面看见苏联的象征,全能的超人,他看到超人那蓝得不可思议的眼睛被泪水浸润,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魇。


    然而超人没有阻止彼得罗夫,超人没有救他的爸爸妈妈。


    那一瞬间,所有对超人的崇敬崩塌了,他从那双蔚蓝的眼中看到了血红。


    从那天开始,布鲁斯失去了一切欢乐。


    如果超人是邪恶的,谁能阻止他呢?如果就连超人都失去了怜悯,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在广播的另一头夸夸其谈的美国佬吗?还是说信任他人的善意本身就是愚蠢的事情?他所能相信的只有反抗,只有他自己?


    于是,布鲁斯变成了蝙蝠,变成了夜色之中的反抗者,他在做着和爸爸妈妈一样的事情。


    他们反对超人。


    在反抗与流亡的过程中,他看到他们正在铸造超人的铜像,他们说现在已经不再有足以颠覆社会主义苏联的敌人了,于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他看着高高的铜像,铜像的超人做出即将一飞冲天的动作,怀中抱着铭刻了镰刀与锤子的地球。他看到少先队员们将鲜花放在铜像的脚下然后敬礼,他看到超人依旧从天空飞过。


    但事情并没有变得更好。


    超人的统治越发森严,他可以听到世界上每一个角落传来的声音,除非有真空进行隔绝。更多人因为反抗超人,或者“收听敌台广播”被处以刑罚,秘密警察在道路上光明正大的行走。配给制度越发严格,但为了严格的审核就必定会牺牲效率,物资不断生产出来,堆积在仓库里,没有足够的人手核对户籍,再把它们分发下去。


    在物资越发充足之时,人们的生活反而越发贫瘠。


    而超人依旧飞行在天际,超人就像永不落地的雨燕,布鲁斯依旧可以看见如同鲜血一般划破天际的披风,然而他已经不再会为了那美丽的色彩感到痛苦了,因为他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会反抗,他会无休止的反抗下去,直到超人无法建立的,绝对正确的世界的建成,为此,他甚至可以和彼得罗夫那样的卑鄙小人合作……


    他在做什么呢?他自己也想要询问自己这个问题。


    直到他失败的瞬间,直到他死去的瞬间,他终于得到了永远的宁静。


    然而他还是睁开了眼睛,他来到了一个从未存在过苏联的超人的世界,然而没有超人,没有卢瑟,这个世界也没有过得更好。他被这里的官方组织找到,强迫着登记了身份,不过他们并没有强迫他做什么,只是要求他定期登记一下去向。自称为裴德雅的青年对他微笑,告诉他,如果他在意的话,他可以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一切。


    于是,布鲁斯真正意义上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知道了一切,关于某个理想的建立,扭曲和崩溃,他看到了更多的贫瘠和困苦,他的期待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他甚至恨不得自己真的死了,这样就可以不用见证这一切。他可以想到如果过去的他成功,他所在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他可以想到,正是因为他可以想到,因此他才会如此痛苦。


    如果说他的反抗只是让世界变得更差,那他所为之奋斗的一切又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看到了苏联的解体,看到了无数期待着更好的生活的人走入了地狱,看到了工业体系的崩溃,看到了真正的,无可挽回的饥荒。他看到了更多的仇恨,更多的互相指责,他看到了人们不得不出卖自己获得一夕安寝。这不是他的责任,这当然不是他的责任,但是他依旧可以听到那些源源不断的悲鸣。


    他开始回忆超人。


    是回忆,而不是想念,他可以分清楚这两种思虑的不同之处,他并不会想念超人,那个被权力困扰的,那个沉浸在统治之中的,那个斩断了一切人间的爱的,一无所有的独裁者与可怜虫。他只是回忆起飞翔在天际的红色披风,他只是回想起那些广播之中的宣传。


    超人同志保护了我们。


    从谁的手中?


    美国的莱克斯·卢瑟会说一切的危机都来自于超人的自导自演,反抗者们会说一切的危机都是因为超人的独裁,超人的崇拜者则会说一切都是因为人类的劣根性,是人类配不上超人。布鲁斯对任何一种说法都嗤之以鼻,但他也很难提出另一种说法,他只是想着,或许曾经的某一天,他的故国迎来过黎明。


    布鲁斯以为自己会释怀,他甚至真的差一点点就释怀了——不释怀还能怎样呢?他没法抽丝剥茧,他没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治理者,他只能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然而他又一次看到了超人,他认识那张脸,此时此刻那曾经高高在上的超人,那悬浮于天空的超人,将双脚落在了地球的土地之上。


    他的鞋子有些脏了,脸上也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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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人正在抱怨着身边的年轻人为什么不提早告诉他今天要爬山,害得他穿了一双皮鞋。超人的声音和语气都与广播之中的不同,那种语调不再庄严,而是充满着人类的气息,而超人身边笑着的年轻人,布鲁斯看到过这个年轻人,在超社局里。


    他看到过这个年轻人在空中飞行,身姿简直就像是超人,只是超人不会拿着一堆文件埋怨别人“怎么什么事都塞给我啊我是拉磨的驴吗,再给我加活我就从十楼跳下去”,超人,哪怕布鲁斯不喜欢超人,他也知道,超人会尽心尽力完成所有工作。


    现在,超人走在年轻的超能力者的身边,他们就像是普通的人类,就像是亲人或者朋友,年轻人的手搭在超人的肩上,把超人和自己拉得更近一点。


    “但是啊但是,如果提前告诉你我们要去哪玩,你就会自己偷偷搜索然后做攻略了吧?这样不就一点惊喜的效果都没有了?小熊,你就好好接受,我的好意吧?любимый?”


    布鲁斯看到超人,他几乎错觉超人会发现他的存在了,但是没有,因为超人被年轻人引领着向着前方,向着阳光明媚的方向走去。


    而他留在树荫下。


    他留在旧日的阴影之中。


    布鲁斯原本对超社局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因为异世界来客的身份不得不去超社局登记自己的存在,然而在那之后,他就开始关注超社局的存在了。在这个世界也有着超人,只是布鲁斯不会将其称为超人,这个世界的氪星人也并不是布鲁斯所认知的超人。


    对权力没有兴趣,只是一个好人,确实有着一定的地位,不过不会利用自己的地位去特别做什么……他不是超人,布鲁斯无数次认知了这一点,自然,那个氪星人的孩子也不是超人。布鲁斯所知的超人,只有那从天际划过的身影。


    如同海燕,高傲地飞翔。


    然而他甚至不知道超人的名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超人只是超人,超人只是一个代号,他的姓名并不重要。没有人会在意超人的过去,就像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陌生人的过去一样,人们只会在意超人提供给他们的现在,还有未来。超人只是某个政治象征,是保护者,是牧羊人,是统治者,是独裁者……


    超人的名字是索米什卡,他甚至要从超社局的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在他生活的地方,没有人在意超人的名字是索米什卡。


    米什卡,米沙,小熊。


    事到如今,竟然只有一个异国他乡的年轻人会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呼唤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的超人。


    “……所以,那个总是和超人走在一起的年轻人呢?”布鲁斯问,他表现得漫不经心,“超人出事了,他就这样袖手旁观,反而要让你来找我问问题?”


    “倒不是啦……等一下,银杏经常和索米什卡同志走在一起?”裴德雅一瞬间勃然大怒(装的),“都是哥们,防着谁呢!我还以为他和索米什卡同志关系很差呢!”


    “……啧。”布鲁斯说。


    如果说那么亲昵的肢体接触代表关系差,那么或许互相抡拳头就是关系很好的象征了。


    “虽然不该随便透露,不过正是因为银杏遇到了一点事,索米什卡才会追过去帮忙,”裴德雅感叹,“哎……我不是银杏最铁的哥们了,他开始有小秘密了,呜呜……”


    布鲁斯的手指一瞬间收紧,咔嚓一声把螺丝刀折断了,他漫不经心地把断成两截的螺丝刀丢在一边,然后看向目瞪口呆的裴德雅:“一不小心,之后帮我买个新的。”


    裴德雅说:“……我以为你和索米什卡的关系也很差,毕竟你想杀了他,他不杀你你还自杀了……不是你们毛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等一下你手流血了快去医务室包扎啊啊啊啊啊——”


    裴德雅惨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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