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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暗涌

作者:不觉夜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芜抬眼时眼底欣喜:“皇上!”


    她从座位上起身,素白手腕抬起体贴为李玦拂过鬓间沾染白雪,来时路上刘得全虽撑了伞但外面风雪极大,李玦身上还是沾了些落雪。


    她话音刚落颇有几分恼怒哀怨看向殿外,“外面风雪这样大,皇上怎的亲自来了,他们也真是的,竟连通传都不曾。”


    李玦笑着按住她肩膀,顺势将她揽在怀里,言道:“正是因外面风雪大,朕才让他们不必通传,你身子单薄仔细受凉。”


    谢芜低眉含羞,温婉一笑:“多谢皇上记挂。”


    李玦走到方才谢芜位置,垂眸看到红木雕花小几上摆着的棋局,笑道:“芜芜在学下棋?”


    细看之后,又道,“执黑子?”


    谢芜面色略红,推脱:“臣妾棋艺不精,让皇上见笑了。”


    李玦笑笑:“无妨,正好此时闲暇朕来与你对弈几局。”


    谢芜见其兴致愈浓,便只好作陪。


    棋局重开一局,李玦率先落子,紫檀木棋盘上黑子分明,谢芜记得研习棋谱上说棋局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瞧见李玦落子后她斟酌将白子落在右下角星位。


    几度落子后,李玦再看局势眉头稍挑,接着落下一子:“防守固然重要,可若对手来攻,又当如何?”


    谢芜瞧着棋局暗暗咬唇。


    这几日闲来无事虽与雨桐练习着对弈过几局,可雨桐于棋艺上不通,心思更不在棋局上,如今遇到真正对手,步步紧逼,处处攻击,着实是犯了难。


    指尖白子迟迟不落下,殿中地龙烧得滚烫,不知不觉间谢芜鼻尖冒出细小汗珠,她将棋局看过,终于找到一处松懈处,落子,巧妙化解攻势。


    “下棋若执于缠斗便会因小失大,有时避其锋芒,迂回行驶未必不是新的破局之法。”李玦虽吃下棋盘上三颗白子,棋盘上原本僵持部分重新被盘活,黑子虽势如破竹极具攻势,白子却未必没有周全之路,重新将黑子落下时,他称赞道,“以芜芜如今棋艺之精进,假以时日只怕连朕都不是对手。”


    “皇上谬赞,臣妾知晓皇上有意谦让臣妾。”


    李玦朗朗一笑,再度落下黑子时问道:“芜芜可对宫中事有所听闻?”


    谢芜视线本瞧着棋盘,闻言唇角笑痕加深几许,苦心与她对弈盘桓,只怕这才是他真正想对她说的话吧。


    带上询问视线从棋局收回时迎上对面探究视线。


    李玦乍对上她的眼,面色犹豫说起:“今日刘得全来话,孙氏有孕。”


    谢芜笑容在面上有一瞬凝结。


    她垂下眼,视线只看棋局,再度落子时缓言道:“如此……臣妾倒是该向皇上道喜。”


    李玦瞧出她隐显低迷的情绪,指腹摩挲黑子,意味不明道:“是吗?向朕道喜,朕的芜芜可真是大度。”


    宽敞华贵宫殿中,熏香袅袅,棋局对弈分明,比棋子先落下的叹息。


    白子停在指尖却再难落在棋盘上,谢芜似悲似叹道:“皇上取笑了,哪里是大度,皇上不知,臣妾心中是极羡慕的。”


    “臣妾福薄,此生与子嗣无缘,可臣妾知晓皇上不能没有子嗣,大齐江山不能后继无。”


    李玦对上她满含惆怅内疚的眼,心中一滞,向她伸出手。


    谢芜看到探过来的手,犹豫片刻,忐忑又忧心地伸出自己的手。


    湿漉漉的眼,几欲试探的动作,像只可怜兮兮小狸奴。


    李玦牵过她的手将她揽在身边:“是朕不好,勾起芜芜伤心事。”


    谢芜顺势靠在他怀中,凝噎摇头:“皇上待臣妾极好,臣妾无以报答,只要能够为着皇上好,臣妾都心甘情愿。臣妾自知能力微薄,一于社稷无功,二于龙脉无助,便只能做些微末小事,不求有功,但求能够为皇上宽慰一二,绝不让皇上烦心。”


    既然他想要温言软语解语花,那她暂且就扮上一扮。


    李玦面容仍就俊秀,在美人温言软语间眉宇间少了冷凛,殿中烛光映在他身上,竟让他难得多了三分温情。


    “芜芜总是这般体恤朕。”语音刚落他沉重叹出一口气,“若非当初母后执拗,芜芜与朕之间也不必有此憾。”


    他握紧掌中柔夷,叹道:“比起孙氏,朕更期待与芜芜的孩子。”


    谢芜心中冷静依靠在他身边,心道,算了吧,与旁人无关,即便他想让她为他生孩子她也是不愿意的。


    **


    腊月十五,临近新年,需要处理的政务只多不少,李玦下朝后本要到关雎宫用早膳,然刚下早朝见到谢芜,继而知晓永安宫太后已派人遣来消息,刘得全抱着拂尘躬腰请示:“皇上,太后请皇上与贵妃一同去宫里用膳。”


    李玦颔首,视线落在谢芜身上,径自牵过她的手一同去往永安宫。


    彼时永安宫宫人已安排妥当,席间太后问起:“听闻孙采女有孕?”


    李玦神色淡然:“太医院确实来过消息,孙采女胎像已有月余。”


    太后闻言喜道:“倒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入宫月余便有了身孕。”


    少倾,太后又问道:“临近年关,宫中合该多填些喜事,孙采女既有孕,只居采女位份未免太过委屈,皇帝可想过给孙采女什么位份?”


    李玦眉心微蹙:“孙采女胎像未稳,男女未知,此时便提晋封,是否早了些?况且后宫从未有妃嫔有孕便得晋封先例。”


    太后笑笑,温和道:“虽只月余,可到底是皇帝子嗣,皇帝登基多年,子嗣单薄,难得孙采女有喜,破例殊待未尝不可。何况,皇帝破例晋封的并非只此一件,事关旁的皇帝尚能允准,事关皇嗣,事关大齐将来,如何不能破例一次?”


    谢芜垂着眉眼沉默不语,只当瞧不见这一场无形腥风血雨。


    李玦面色隐有不悦,沉默一息已忍耐按下,道:“母后说的是,既然母后心中已有主意,那便按母后的意思罢,母后觉得‘昭仪’如何?孙氏从前便为昭仪。”


    “正三品,尚能说得过去。”太后颔首,“母凭子贵,待来日生下皇子,再另行册封亦可。”


    李玦不置可否。


    太后又道,“临近年关,宫中该多些喜事,后宫位份多悬,不如趁着给孙氏复位皇帝再挑些合适的补上,皇帝妃嫔不少,除却早入宫的,新入宫的若是有合适的,皇帝可酌情提一提,贵妃虽好却未必事事周全,皇帝也该多看看旁人。”


    李玦:“母后说的是,儿臣记得赵美人与孙氏同一日进宫,既复了孙氏位份,也不好厚此薄彼,不如晋封赵美人为昭容如何?”


    正三品为九嫔,昭仪、昭容、昭媛,充仪、充容、充媛,修仪、修容、修媛。


    太后笑笑,称赞道:“皇帝行事最是周全。”稍后停了停,太后问道:“皇帝预备孙氏孕中由何人照料?”


    李玦自然而然道:“如今贵妃摄六宫事,又最是细心妥帖,不如全权交由贵妃照料。”


    “……”谢芜一时语塞,心知李玦既让自己推出来必然是想用自己来解围,既如此她正好借着再度‘表忠心’,待她面上迟疑,稍作惊讶斟酌过后,她缓言开口,“承蒙皇上信任,臣妾愿尽力一试。”


    “不妥,事关皇嗣,怎能马虎?”太后视线落在谢芜身上时,凝眉,率先反对,义正言辞道,“贵妃未曾生养过,从前又与孙氏几度生嫌隙,由贵妃照料孙采女龙胎,并不妥当。”


    “……”无妄之灾总是来得这般快,眼见太后沉眉,谢芜从座位起身,熟稔认错,“臣妾知错,太后息怒。”


    李玦沉息一瞬,握住谢芜的手不顾太后脸色将人牵起来,温声劝和道,“母后不过与你玩笑几句,贵妃怎的全然当真了?快起身。”


    太后:“……”


    谢芜只垂眸不作声。


    待李玦视线再看回时,诚恳回道:“母后说的是,儿臣福薄,后宫嫔妃一直未有诞育皇嗣者。至于孙氏……确实,孙氏入宫后性情张扬些,一时不慎行差踏错,难免与人生嫌隙,当日在御花园孙氏与赵美人冲突母后也是见过的。若母后觉得由贵妃照料不妥,又该让何人照料?”


    谢芜闻言,虽未抬眼,但已觉殿中氛围如黑云压顶般凝重许多。


    是啊,后宫中女子众多却无人诞育过皇嗣,女子无子,便是失德,便是被人拿捏的痛处。


    太后说她无子嗣,没有生养过,照料有孕的孙妙可并不妥当,可在殿中还有一人无所出,那便是太后自身。


    太后曾为先帝荣嫔,正因一直未有所出,才选择将李玦收养在名下,将其抚养长大,才有了如今太后尊位。


    太后说她与孙妙可生过嫌隙,可宫中与孙妙可生过嫌隙的何止她一个呢?先前太后在御花园命人掌掴孙妙可情状尤似在眼前呢。


    谢芜面上不显,心中暗笑,李玦真是好一招以退为进,往太后痛处戳,果然是一贯善用的手段。


    殿中氛围沉寂,太后唇角微不可察隐有扯动,强颜道:“哀家原本想着这是皇帝头一胎,万分贵重,必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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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万分,哀家在宫中闲暇正好能够帮着皇帝分担分担。”


    李玦为难,诚恐诚恐道:“怎好如此打搅母后?”


    太后冷道:“罢了,皇帝既觉贵妃是妥帖之人,便由贵妃来照料吧。”


    谢芜起身,再次郑重道:“承蒙皇上、太后信任,臣妾定当全力以赴。”


    太后冷眼:“丑话说在前头,明贵妃,若孙采女龙胎有所闪失,哀家定拿你是问。”


    谢芜道:“谨遵太后教诲。”


    “罢了,时候不早了,哀家便不留你们了。”


    谢芜随李玦一同起身行礼,这才离开永安宫。


    待人离开,一时热闹的殿中又恢复清明,赵嬷嬷将人送出去再回来时瞧着太后端坐却一言不发身影,忧心唤出一声:“太后……”


    “嘭——”


    太后立时将手中沉香珠狠狠掷了出去,太后横眉怒目,气息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若清,你可看到了,真真是先帝的好儿子!”


    赵嬷嬷心中大惊,使了眼色,殿中人再不敢多留,鱼贯而出,赵嬷嬷上前安抚劝着:“太后息怒,太后勿要多思,皇上并没有那般想法!”


    “他没有?若清啊若清,你可真是看错了他!”太后心中愤恨,怒火中烧到了最后只剩面上冷笑,无声息攥紧双拳时,自嘲道,“若非哀家无子,那个位置几时能轮得上他来坐?当年,若非得哀家与兄长鼎力相助!他如何能有今日!那个位子不过刚坐稳几年,倒是敢暗讽于哀家!”


    赵嬷嬷心惊:“太后!”这样的话如何能宣之于口!赵嬷嬷劝着,“太后!太后慎言!您可是太后!”


    “哀家当然是太后!”太后立时答道,眼底沉寂,心中却是拿定主意,她如今虽是太后,但今生她未必会只止于太后。


    待冷静过后,太后吩咐道,“披香殿那边好好看顾,尤其是入口的东西,决不能出任何差错,皇帝第一个孩子可不容有失。”


    赵嬷嬷:“奴婢明白。”犹豫过后,赵嬷嬷又道,“孙采女有孕,不日复位,只怕赵美人日子不太好过,您看美人那边要不要……”


    “哀家不是已经让皇帝给她抬了位份?”太后想到往日赵晴锐气不足,稚气未褪模样,只觉心烦,宫中从来不养闲人,更不容无用之人,太后抬手打断时扶额道,“她自己不争气能怨得了谁?”


    太后挥挥手,疲惫道:“罢了,生死由她去吧。”


    赵嬷嬷:“是。”


    另一边,待从永安宫出来,李玦去往勤政殿处理公务,谢芜则是先回到关雎宫。


    雨桐自回到殿中就开始捶手顿足团团转,心想着果然去永安宫没好事,孙妙可有孕与她们有什么相关?依着孙妙可性子,有身孕,必定会趾高气扬,这样的麻烦旁人躲都来不及,怎的自家娘娘还巴巴地上赶着将事情揽在身上呢。


    谢芜看出了雨桐的焦躁,微笑:“还在生气?快别气了,先坐下来,吃块糕点,喝盏茶,歇一歇。”


    雨桐哀怨:“娘娘啊娘娘,事到如今,如何还能吃得下去?”


    她生闷气,怄都快要怄死了!


    谢芜知晓雨桐在担忧什么,莞尔笑道:“因为,孙妙可确实会仗着皇嗣耀武扬威,可我也确实想让她将孩子生下来。”


    雨桐震惊得瞪大双眼,惊呼:“娘娘!”


    “雨桐,”谢芜眉宇舒展,徐徐道,“前日我观史书偶然瞧见个有趣的故事。东汉末年董卓为相却攻入洛阳,废少帝,改立新帝,先帝年幼,董卓便趁机独揽朝中大权;而后又有曹I操,曹I操将天子控制在自己范围内,几度借天子之令,讨伐各地势力,曹I□□后,其子又逼迫天子禅位。东晋时,权臣桓温更是控制天子发动北伐……”


    她视线慢慢看向雨桐,唇角笑意加深,“时日长远,我们总要为来日做打算。”


    靠旁人,永远只能过仰人鼻息日子。


    很快就要到景文十四年,她若要改变悲剧,改变必死结局,就需得早早筹谋,将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她要趁李玦对她心生顾忌,李钰韬光养晦羽翼未丰时为自己争到得利的一切。


    挟天子以令诸侯。


    昔日,董卓、曹I操、桓温是这般做的。


    当年太后亦是这般。


    天子在谁手中,权力就在谁手中。


    否则,为何孙妙可有孕却未见李玦有太多欢喜,为何太后又一反常态对孙妙可格外关照?


    宫中时日漫漫,如今视线盯住披香殿的可不知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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