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寒满脸带着开心：“今儿不用上学，我们夫子有事儿，给我们放假了。
“记得我们夫子曾说过，不论做学问还是做其他事情，讲究个一松一紧，张弛有度。我是想带她们俩出去逛逛，放松放松。正好，娘也一起去？”
“诶，这个提议好，你们俩快跟着出去逛去。”梁振玉十分赞同，拍拍曲芙蓉。
“芙蓉来了这几日，一直闷在府里，都没有出去过，快跟着去，出去散散心。”
曲芙蓉迟疑着：“这，还是不去了吧？这里还有很多事情。”
李芸苓推着她，说道：
“妹妹去吧，这里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再说，这儿有我，我就不去了，我又不是没逛过。”
梁振玉推着她俩：“都去，都去，瞧这几日把你们熬的，赶紧出去散散。”
听到梁振玉都发话了，曲芙蓉和李芸苓便都点头答应了。
“娘，我扶您下楼，”苏莫寒高兴地过来扶她。
梁振玉笑道：“不用，你们快去吧，我回去背我的颁奖词。”
曲芙蓉与李芸苓，跟着苏莫寒，走下秋兴阁，走到院子中间。
李芸苓一下子又停住了脚步，拍着额头，说道：
“不成，不成，我想起来，还有一些琐事，我得再叮嘱一下苏立，还有金管家那里，我也要再去交代一遍。”
李芸苓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妹妹，你自己去吧，好好逛。”
“哎，芸苓姐姐，等等我。”
曲芙蓉见李芸苓走了，也想打退堂，回头瞧瞧苏莫寒，见苏莫寒面露不悦。
想到不好拂了他的一番好意，便对苏莫寒说道：“那好吧，我随苏公子去。”
苏莫寒听了曲芙蓉的话，脸上显出惊喜的表情。
“太好了，你等一下。”
他回头又叫“豆花，快拿过来。”
曲芙蓉瞧见豆花捧着甚么东西，走过来，疑惑地问：“这是甚么？”
苏莫寒说道：“这是我让裁缝特意赶出来的衣裳，你快回屋，让豆花服侍你换上，咱们再走。”
前两日，梁振玉叫了裁缝来，给曲芙蓉和李芸苓都做了几身衣裳，今儿早上刚刚送过来。
曲芙蓉还没来得及换，预备明日绣艺比赛时再穿。
曲芙蓉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掐腰短袄，束身窄裙。还是去年秋天从家里穿出来的，是自己母亲亲手缝制的。
虽说有些半旧，胜在穿着舒适亲切。
她皱起眉头，疑道：
“为何要换衣裳？难道我这身衣裳去不得？”
苏莫寒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裳，点点头，“当然了，这身衣裳不合适。”
曲芙蓉心里不高兴了，转身要回去。
“那我也不去了。没听说过，甚么地方还得挑衣裳才让进？”
苏莫寒忙拦住她，焦急地说道：
“哎哎哎，不是挑衣裳，是那甚么，我也说不明白，那，那你先换上再说嘛。”
曲芙蓉见苏莫寒如此说，便同豆花回屋去换衣裳。
－－
曲芙蓉打开那包袱，瞧见里面，是一套藕荷色的，素地暗花云纹绸裙。
藕荷色的短袄，藕荷色的长裙，轻软顺滑的面料，闪着细微的柔光。
她瞧着这熟悉的颜色，回想起去年那日清早，苏莫寒在清水河边问路的时候，她穿的就是一身藕荷色的袄裙。
那身藕荷色袄裙沾了泥，回家以后她就换下了。
只可惜，她再也不会拥有它了。
苏莫寒竟然一直记得！
记得她穿着藕荷色袄裙的样子，从清水河一直记到现在。
曲芙蓉心中暗叹，禁不住心跳有些加速。
她比量着这套暗花绸裙，发现这袄子与她身上穿的式样不同，比她身上穿的要长些宽肥些。
想想，半年前的自己还是挺圆润的。她寻思道：这是要我多吃，吃得像半年前一样圆润么？
裙子更宽，几乎可以在她腰间围两圈，裙上打着许多褶裥，四个开口，前后交叠、里外重合，围拢起来，却又不着痕迹，看不到开衩的地方。
豆花帮她系上这裙子。
她试了试，比她原来的束身窄裙，走起路来更方便些，步子可以迈得更大些。
豆花不住地点头，一遍遍地夸赞：
“姐姐，你穿这衣裳真好看！”
曲芙蓉心里却在想：这是要去做甚么？难道苏莫寒要带她去爬山？
－－
曲芙蓉缓缓走出屋来，有些羞涩，又有些紧张，走起路来都有些不自然。
她还是头一回，为了别人特意换上了新衣裳，这个别人还是苏莫寒——除了哥哥之外，她接触到的第一位少年郞。
她就这样婷婷袅袅，身姿婀娜，走到苏莫寒面前。
苏莫寒一见曲芙蓉，便愣在原地，直直地瞧着她，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半张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套衣裳很配曲芙蓉的气质，不俗不艳，恰到好处的淡雅，衬得她更加柔嫩清新。繁密的裙褶，也使得她走起路来愈加摇曳生姿。
此刻的苏莫寒，惊喜万分。
他眼前的曲芙蓉，与他记忆里那个满脸是泥的小姑娘，在此时完美重合。
没有语言，可以表达他此时心中的激动。
曲芙蓉被苏莫寒瞧得不好意思，忙低头避开他目光，轻声说道：“不是要出去吗？咱们走吧。”
说完，便径直往门外走去。
苏莫寒半天方回过神来，忙跟上来，扶她登上马车。
－－
曲芙蓉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渐渐稀少，最后只余下得得的马蹄声，及辘辘的马车声。
她掀开车帘，往外瞧去，瞧见马车已出了城，行驶在城外的土路上。
远处是波澜起伏的山岚，无边的田野向前延伸，道路两旁不断地掠过一棵棵树木。
难道苏莫寒当真要带她去爬山？
曲芙蓉正要发问，马车却停了下来。
苏莫寒说：“到了，就是这里了。”
呈现在曲芙蓉面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原野。
原野上散落着许多不同颜色的马匹。
这些马，或立，或走，或是悠闲地吃草，将原野画成一幅五彩斑斓的画。
近处，还排列着几排木板房。
曲芙蓉正在疑惑，从木板房中，跑出来一个马夫打扮的人。
他跑到苏莫寒面前，恭敬地问道：“二公子来啦，小的给您牵哪匹马来？”
苏莫寒吩咐道：“苏合，把飞云牵来。”
那苏合答应着去了，很快牵了一匹马来。
这匹马不算高大，全身暗红，四个蹄子却如雪一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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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苏合你去吧，这儿不用你了。”
苏莫寒从苏合手中接过缰绳，捋捋小红马的颈鬃。
那小红马打着响鼻用头蹭着苏莫寒，似乎对他很熟悉。
苏莫寒跃身上马，两脚一磕，一抖缰绳，那小红马载着他倏忽远去。
但见四蹄攒雪，红云飞动。
曲芙蓉明白了那小红马为何叫飞云。
同时，她发现，驰骋在原野上的苏莫寒，神采飞扬、充满活力，浑身闪着光芒，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另一个苏莫寒。
不一瞬，飞云又倏忽回来，停在她跟前。
苏莫寒下得马来，说道：
“好久没骑它了，飞云的状态还是很好。”
他拍着那小红马，对它说道：“飞云，来，认识一下，这是小七，今后你要听她的。”
曲芙蓉瞧见飞云好像听懂了苏莫寒的话，眼睛看着她，晃动着脑袋，想来蹭她。
曲芙蓉伸出手想去触摸飞云，却又不敢碰它。
苏莫寒投来鼓励的眼神，“没事儿，它不会伤着你的。”
曲芙蓉的手触到飞云，飞云没动，任由她触摸，轻拍。
她惊喜地叫道：“快看，它都没动欸。”
苏莫寒对曲芙蓉说道：
“飞云性子温顺，最适合初学者。这飞云就归你了，你就用它学骑马。”
“我？学骑马？”
曲芙蓉大吃一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她们乡下，贫穷人家出行多是用两条腿走路的，好一点有些也有用驴驮的，再好点的有坐轿子有坐马车的，她还没见哪个女人会骑马纵行。
苏莫寒见她吃惊的样子，好像猜到她心里在想甚么，说道：
“在澄州城，这是很寻常的事儿，城里好多姑娘会骑马，会打马球。”
曲芙蓉想了想，问道：
“如此说来，穿这衣裳，就是为了来骑马的？”
“是啊，我问过裁缝师傅了，他说城里的姑娘们打马球的时候，就会穿这样的褶裙。”苏莫寒回答。
曲芙蓉心中“咯噔”了一下，接着问：
“那，为何要教我骑马？”
“那日，在进城的路上，你说过，要像我一样，骑在马上，风一般驰骋。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让你实现这个愿望。”
苏莫寒说着，眼里闪着晶亮的光芒。
他弓起一腿，两手交叉搭起桥来，“别怕，我教你，来吧，上马。”
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苏莫寒竟放在心上，记得这样牢，还将它付诸实现。
好像冬日里的炭火，送来一股暖流，从头至尾暖遍她周身，曲芙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曲芙蓉不再问了，掩饰着心中的激动，抬起脚来，踩在苏莫寒手上。
苏莫寒双手一用力，将她送上马背。
冷不丁的，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曲芙蓉紧张得手足无措，趴在马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飞云稍稍动一下，她便吓得尖叫着往下跌落。
苏莫寒连忙接住她。
苏莫寒思索了一下，跃上马背，贴在曲芙蓉身后，帮她执着缰绳，教她各种骑行的口令和动作要领。
贴在她身后的苏莫寒，又给了曲芙蓉另一种紧张感。
耳边是苏莫寒温热的气息，后背是苏莫寒温热的身体，搅得曲芙蓉更加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