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姬松邀黄文羽共进早膳。
因为存了心事,面前桌上虽摆满美味佳肴,黄文羽却没多少食欲。
因昨夜睡得晚,此时精神稍有点儿不济。
他强打精神,端起面前斟满酒的翠玉杯,敬对面的姬松:“昨日蒙松兄留宿避雨,文羽心内十分感激。现借花献佛,祝松兄鹏程万里,心想事成!”
姬松亦端起自己酒杯,淡淡一笑:“承黄公子吉言!”
他饮了杯中酒,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心说只是一宿没睡,怎么就身乏神倦了?
一旁伺候的福保,忙上前替二人在杯中添了酒。
“松兄,”黄文羽含笑看着姬松,“我该称你一声松大人吧!”
姬松似未听见黄文羽的话,深吸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勉力保持着头脑清明。
黄文羽静默片刻,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向姬松!
福保见状大吃一惊,一个箭步冲过去,欲阻止黄文羽靠近康正帝姬松!
“你下去吧!”姬松轻轻摆手,神情淡然地说道,“黄公子怎会伤害我!”
神色轻松、坦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未动。
福保突然发动,冲向自己,倒是惊了黄文羽一瞬。
见福保退下,姬松也未见怪,黄文羽平心静气,略过福保戒备和警示的目光,在姬松身后来回踱了几步,随后停下来,俯身在姬松衣服上深深嗅了嗅。
轻柔的香气……淡淡的甜味……微弱的奶香!
“松大人……”
姬松微笑着纠正:“是,松兄!”
黄文羽犹豫了片刻,顺着对方意思,问道:“松兄,你这身衣服穿了多久?”
姬松神色略有些尴尬,轻声道:“两天了!”
这几日,他不放心旁人,白天亲自监察,对着施法的水晶盆目不交睫,等待扶起小伞的人;晚上衣不解带地照看姬彦,帮他擦洗身子换衣服,哪儿还有闲情逸致换衣服!
清新、优雅、持久的花香!
黄文羽鼻翼翕动,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自己一定在哪儿闻过这香气!
“有什么问题吗?”黄文羽脸上凝重的神情,令姬松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啊,想起来了!
是来自海外的红叶夹竹桃!
黄文羽心情顿时紧张起来,直直地盯住姬松双眼,谨慎试探道:“松兄近日,是否有过恶心,头晕,或者心跳失常的症状?”
姬松不假思索道:“有。这几天事情繁多,许是疲劳过度了,身体时而会有些不适。黄公子如此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自从那天得知姬彦被人暗算,中了毒箭,生命垂危,姬松便时常感到神思倦怠,偶有恶心、头晕和心慌心悸。
他自以为,这是近日身心疲劳过度,休眠不足而引起的,也就隐忍着,没传太医来瞧。
黄文羽问:“松兄知道红叶夹竹桃吗?”
姬松想了想,摇头道:“未曾听说过!黄公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黄文羽道:“红叶夹竹桃,花红叶碧,花似桃非桃,叶似竹非竹,兼具竹叶之清雅与桃花之妖娆。”
一旁的福保忍不住插嘴:“黄公子,这花跟我们……公子,有什么关系?”
“如果以红叶夹竹桃之叶入药,有祛痰定喘、祛瘀镇痛等奇效,但是,”黄文羽停顿片刻,字斟句酌道:“红叶夹竹桃全身,叶、茎、根、花朵和花粉,都有毒,尤以其分泌的乳白色汁液,毒性最强,倘若误食,会要人命!”
福保脸色大变,惊呼道:“竟有人胆敢毒害皇上!”
“这跟皇上有何关系?”黄文羽清亮的眼眸,不解地淡扫了一眼福保,摇摇头,继续道,“红叶夹竹桃喜热耐旱,喜光照,原先只生长在南方海外诸岛,两年前被海外商船带进彰国,只是在某些地方有少量栽种!”
“我们江洲城,曾有人因它花期长,花色艳丽,在家里花园少量栽种观赏。因不知道此花全株都有毒,且毒性极强,家里丫鬟把采摘的红色花朵晒干,磨成粉,做胭脂用,却不幸中毒身亡。”
“红叶夹竹桃在彰国各地罕见,松兄既没听说过,衣服上却残留着它的花香,加之......松兄近日,身体的确出现了一些中毒症状,文羽大胆推测,松兄身边或许隐藏着别有用心之人!”
能接触皇上衣服,说明那人就在皇宫里!
福保欲细问,被姬松一个眼神阻止。
姬松不动声色地说:“黄公子,我在皇宫的主要职责,是负责皇上的人身安全。如果真如你推测的那样,有人想下毒害我,我倒认为,那人的目标可能不是我,而是当今皇上!”
谋害皇上?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黄文羽想不明白,自己据实推测有人意图毒害眼前这位松兄,怎么对方三言两语,就把此事拉扯到皇帝身上了?
莫不是这样说,就能得到朝廷重视,引得皇上震怒,便会派专人彻查?
他这次进京,本是打着参加会考的旗号,找寻那个“轻薄”自己的浪荡子!
因为四年前,那人说过“我家里有不少奇花异草和稀世罕见的树”,所以黄文羽推断,那人或许与皇宫内院有着某种关系,只有皇宫后花园才配得上那句话!
原想着这趟京城之行,若能花些银子,找到门路进皇宫后花园一趟自然好。若不能,那就努把力,争取进士及第,光明正大地去参加——皇上为新科进士,在皇宫后花园里举行的闻喜宴!
闻喜宴上,会有王公大臣和宗室子弟参加,也许……会在宴席上遇到那个人也未必。
出于对姬松的好感与感激,黄文羽才说出红叶夹竹桃之事,提醒他防备身边隐藏的坏人。
但他生性淡泊,压根儿不想卷入朝廷纷争和皇室阴谋。
于是,黄文羽对姬松敷衍地笑了笑,淡声道:“既然事关皇上安危,松兄马上该忙起来了,那文羽就不多打扰了……”
告辞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姬松打断了。
“皇宫后花园,”姬松突然问,“黄公子有没有兴趣进去看看?”
啊?!
这么巧?
正瞌睡,便有人递枕头了!
黄文羽愣了一瞬,忙不迭地答:“有兴趣!”
果然,痴迷于花草的人,一提皇宫后花园便两眼放光!
姬松道:“红叶夹竹桃既然罕见,那么皇宫里的人,尤其是皇上身边的人,恐怕大都没见过,更不知道它的毒性能致死,也许皇宫里就种着此花。”
“不如你下午随我进宫一趟,去后花园和皇上常待的御书房、寝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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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查探一下。”
“好,就依松兄!”黄文羽又问,“不知我府里那三人,松兄的属下昨日可曾找到安置?”
“他们此刻正在来丹若宫的路上。”
即使没有下毒一说,姬松也不会放黄文羽自行离去!
那一晚,他身穿便服,以安亲王妃侄子的身份,问过古井法师:“扶起小伞之人,可是隐世名医?”
当时古井法师的神色,似有难言之隐,默然片刻,道:“天机不可泄露,贫道已然破戒。罢了,施主只需记住:若扶起小伞之人不肯出手相救,那世上便再无能救令弟之人!”
次日上午,大兴寺便传来消息,说古井法师昨晚坐化了!
因为泄露天机,遭了天罚?
姬松为古井法师的坐化唏嘘不已!
同时更相信,古井法师设的局、说的话,的确是真局、实话!
所以,即使黄文羽自己不能救彦儿,恐怕与真正能救彦儿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姬松如何能放他离去!
算起来,天府掌管天下十二个月的众仙子,应当是千年前才有的。
此前,天帝多次下凡间私访,发现若继续让掌管风、雨、雷、电的四仙官一同掌管天下四季,相互之间难免会疏于协调,造成凡间四季雨水不均,导致民生艰难。
于是,天帝广泛征求天界众仙官的意见,综合考量,最后决定,在三界公开征召十二个——志在天下众生、愿为天下众生舍身取义之仙、之人、之灵,各自分管其中一个月。
《道德经》中提到的“致虚极,守静笃”,意即:若内心充满善念、平和,面容会显得和善、从容;反之,若内心充满怨恨、烦躁,面容便会显得狰狞、紧张。
故而,天帝下令:征召掌管天下十二个月的仙子,除了考察德行、道行,还要考察妍媸!
为此,西参天君曾私下笑话天帝——妥妥的以貌取人!
文炅由于生于天界,长于天界,对天界的一切尤为熟悉,对负责选拔仙子的三位考官——西参天君、东商天君和北辰天君,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文炅对六月极有兴趣,因为它是一年中,最有生机,最为热闹的一个月!
于是,文炅打着天帝的旗号,把西参天君、东商天君和北辰天君骗到一处宫殿,对三位天君侃侃而谈。
从日出谈到日落,再从日落谈到日出,循环往复……大谈特谈三天三夜,意思是只有一个,自己若能掌管天下六月,必定如何如何地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不想听?没门!
想走?更没门!
三位天君虽道行高深,仙力无边,仙术精湛,但文炅早有提防,从天帝的凌霄宫里顺来一条“绊仙索”,趁三位天君不注意,悄悄拴在三位脚腕上。
等三位天君发现时,为时已晚,须得拥有至阳仙力的人,方能为他们解索脱困!
据他们所知,目前三界拥有至阳仙力的,唯有天帝一人!
可若向天帝求助,未免有点儿失面子——居然被一个小仙所困!
三位天君暗中以心神交流后,西参天君无奈挺身而出,堆了满脸的笑容,和蔼可亲地对文炯说:“我们一致认为,你来掌管六月,那是再好不过了!”
文炅笑道:“好说!”
压根儿不提解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