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歪头瞟了眼右侧的皇帝,缩起脑袋又窝成一团,继续看戏。
见上首的皇帝迟迟不发话,南姝不免有一丝焦躁。些许恐慌一路攀爬,将她的心绞得发紧。
以她对皇帝的了解,小德子一番话后,皇帝必会动容。且这些事自己本就只是推波助澜,并未亲自动手。旁人再如何,也寻不到证据。
可为何,皇帝看她的眼神只余沉沉黑影,再无往日的怜惜?
南姝掐了掐掌心,一双湿润的眼颤了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皇上不信嫔妾,嫔妾也无力辩驳。只求皇上莫要将此事告诉元修,令他难过。”
说着,她眸中簌簌落泪,晶莹剔透的泪珠染红了眼尾。纵使哭得伤心,脸上却仍是清透润白,更显楚楚可怜。
周才人看得咬紧了牙,嫉恨的情绪在阴暗的角落缓缓滋生。
她和南姝本无怨,若说之前是因为娴妃的命令,迫不得已站出来对付南姝。在见过南姝的手段后,她便知晓,这人的确留不得。
眼泪是女人的武器,后宫中人自是娴熟。若论用得巧妙,却不是人人都会的。
她自问比不过南姝。
眼看着柳烟是指望不上了。
如今皇帝态度不明,她就不信,若皇帝知道南姝与毛太医有私情后,还能包庇她。
“皇上,嫔妾还有一事不明。”周才人平静下来,将备好的说辞一一吐出,“若南修仪果真无辜,又如何会特意向端妃娘娘引荐毛太医。”
“听闻毛太医和南修仪曾还定过亲呢。嫔妾原也不信这等荒谬之事,便派人去询问了当时的媒人。那媒人说二人都已交换了庚帖,连迎亲的日子都定好了。”
看着南姝猛地扭头朝自己看来,周才人心里畅快,继续补了一刀:“怀秋宴那日,南修仪称病没来,但却有宫人在惜花庭捡到了一发簪。”
莹儿顺势从怀中掏出一物,呈给姚公公。周才人接着道:“南修仪可还识得此物?”
姚公公揣着这个烫手山芋,内心暗叹一声,只能转身呈给皇帝。
玉簪花样不过寻常,但玉本身是极为难得的暖玉,皇帝只需一眼便知那是南姝生辰之时,他赏赐的。
有玉有画……
皇帝脸色泛青,龙目蓦然扫视堂下之人,他的手不自觉收紧,交椅扶手处的暗红色的漆面已有了丝丝裂痕。
姚公公看得眼皮直跳。
瞥了眼不语的宋昭仪,惠妃忽然发问:“证物在此,南修仪,你可还有话说?”
南姝惨笑一声,跌坐在地上,水雾般的眸子直直投向发怒的帝王:“周才人今日准备得充分,可嫔妾毫无准备,自是不敌这等诬陷。”
“嫔妾九岁那年确实与毛太医有过婚约,家中长辈安排,嫔妾不得不从。后来嫔妾心有所……”
“父亲便退了婚。”
南姝说这话时,生生停顿住,目光饱含爱意却又克制。
红唇被她咬得似是要滴血。
众人听下来哪儿还不知,她的未尽之言。
她竟敢当众如此!妃嫔们左右看看,彼此之间皆是神色震惊。
原本得见此事,大家都秉持着看戏的心态。
可事到如今,她们不得不佩服起南姝来。如此困境,还能临危不乱,心思之缜密实在可怕。
惠妃眉心皱出几条细纹,她实在不解,玉贵妃为何对方会放任这种女子在后宫里,当真不怕哪日被她夺了宠爱?
惠妃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妒意埋下,不愿再看她这幅柔弱的模样,立刻出声打断:“那这发簪你又如何解释?”
“若嫔妾说福熙阁曾失窃,娘娘恐怕也是不信的了。”
南姝说完重新跪好,昂着脖颈又挺直了背脊,“嫔妾只想问皇上一句:您信吗?”
惠妃闻言拉下了脸。
事到如今,她竟还如此嚣张,这般与自己呛声。莫不是仗着宠爱,便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殿内众人脸色纷呈。或幸灾乐祸,或凝目担忧,或茫然无措,或漠不关心。
良久过后,帝王终于开了口:“带进来。”
这句话令众人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知皇帝是何含义。
只姚公公应声吩咐身边小太监出去。片刻后,那小太监领了三人回来。
其中一男子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观其身姿瘦弱像是个读书人。另一中年男子蓄着胡须,穿着像是个管事。女子则是个年长些的婆子,身形有些瑟缩,像是胆子都吓破了。
柳烟率先惊呼一声:“毛……毛太医?”
众人闻言大骇。
毛太医的死讯传得极快,都以为死掉的人竟会出现在昭和宫里,还是由皇帝的人带了进来。
其中缘故,令人心惊。
跪在地上的小德子更是瞪大了眼珠,他明明传了纸条进去。毛太医的死讯传来时,他还以为是对方识相,怎会没死?
南姝面上的血色乍然褪去,一双眼霎时间失去了神韵。
原是如此,他早已知晓了……
难怪……
连阿筝都惊讶于毛太医的死而复生。能在宫中传人死讯,又令人复生的只有一人。
三人跪在了殿内。
姚公公发了话:“刘三娘,还不将你贩卖生子药的事情老实道来。”
刘三娘被这一声吓得抖了一下,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道:“草民姓刘,是汸县跳大神的。八年前偶然救了一道姑性命,她为报恩便给了草民三颗药丸,说是吃了便能生子。”
“草民本是不信的,有一日在道观见到县令夫人求子。草民为了钱财便给夫人献上此药,没曾想县令夫人竟真的怀了孕。也赏赐草民许多金银。”
刘三娘说着说着,哭丧着脸:“皇上明鉴啊!草民真不知那药的效用这般害人,县令夫人后来生了个死胎,还丢了性命。县令大怒派人来抓,草民这才逃到了京都。”
姚公公大喝一声:“后来在京都如何卖的药,如实招来!”
刘三娘被吓得打了个哭嗝,见各位贵人皱眉,她只好缩成鹌鹑一样继续道:
“草民没了户籍,又没银钱。在京中难以存活,这才又起了心思卖药。哪成想真有位贵人来买,草民这次不敢欺瞒,卖药的时候便已告知了那贵人药性的凶险。”
“可那贵人执意要买,草民也没办法。”
姚公公:“买药之人是谁?可是你身边跪下的这位男子?”
刘三娘扭头看了看,啄米般连连点头道:“是他!当时他还未蓄须,瞧着小一些。草民不会认错,当年草民害怕枉死,便偷偷跟在他身后,后来见他进了汝国公府。”
被点到的中年男子头抖得更甚了。
再听一遍证词,霍寒漪仍是心碎。外祖父是知晓的,却仍是逼着母妃服药。如此亲情,真是可笑。
莫说霍寒漪,殿内其他妃嫔听了这话也是咂舌。
当年之事,她们也有所耳闻,只知端妃是吃了生子药,却不知汝国公竟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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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药的药性。
虎毒尚且不食子,汝国公实在……
姚公公再次开了口:“汝国公府是如何知晓你有生子药的?”
刘三娘道:“草民也奇怪这一点,草民从未和任何人说过。本想着混个道姑身份了再贩卖此药,谁知道还没进道观,他便找上了门来。”
姚公公又问话那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将你买药的前因后果仔细说出来!”
中年男子一开口便是求饶:“皇上饶命!草民是听了国公爷的吩咐才去买的!皇上饶命啊!”
姚公公沉下脸色斥道:“汝国公又是如何得知的!莫不是你等奴仆搬弄是非,捏造事实!”
“草民岂敢!”
中年男子惊恐地连连摆手:“国公爷是听二小姐说的,草民不敢欺瞒皇上。二小姐跟丫鬟说笑时提到的,国公爷听完起了心思,这才命草民去查。”
“你口中的二小姐……”
姚公公这话还没问完,那男子便已伸手指着南姝道:“是修仪娘娘。”
目光却别了过去,不敢看她。
姚公公转而朝南姝道:“不知南修仪是如何得知的?”
话毕,南姝并不回应,但其脸色苍白的模样却早已说明一切。
姚公公见状又去问了毛太医:“刚刚小德子和周才人所说的,你可认?”
毛太医抬起头,目光平静,并未看向南姝。
“臣有罪,愧对皇上信任。南修仪假孕和端妃中毒皆是臣的手笔,臣是听了南修仪的吩咐才行此事。”
小德子奋起反驳:“你怎能如此抹黑娘娘!明明是你自己所为,娘娘从未示意你什么。皇上,求您莫要相信这等小人之言。”
毛太医停顿片刻,继续道:“为长定宫诊脉也是南修仪暗示,臣一心倾慕南修仪,她既陷入困境,臣自会想法子护其周全。”
小德子急得一脸汗,还欲反驳时却被身边的南姝拉住。南姝沉默许久,轻轻笑了一声。
“嫔妾从前爱看话本。话本子里常说帝王薄情,臣妾原本是不信的。皇上待嫔妾那样好,怎会是薄情之人?”
“今日的一切,说到底也不过是嫔妾咎由自取。皇上也莫要为难,嫔妾认罪。”
“可元修是无辜的,嫔妾只求皇上别因嫔妾的过错,牵连于他。元修向来崇敬父皇,求皇上怜惜。”
说完,便朝殿内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妃嫔们连连惊呼,甚至都用帕子蒙住了眼,半晌后没听到声音才发现,南姝被暗处的费连伸手挡下了。
众人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实处。
霍寒漪见状垂下眼睫,指尖掐进了掌心中。
若阿筝此时是人身模样,定要为南姝鼓掌。
不愧是南姝,即便已到了绝境,仍会榨干自身最后一丝价值。
殿内柱子可不止那一根,她还如此巧合地选择了费连站着的那处。
不过,有了她那画,皇帝想必会疑心霍元修的血脉。她可是细细描摹过,既结合了霍元修的手法,又融合了毛太医的笔触,还将南姝锁骨下方的小痣画了进去。
“南修仪不顾礼法,私通太医,谋害皇室,毒害宫妃,罪无可赦。今降为采女,迁至蓝汀苑。”
皇帝说完便起身离开,再未看地上之人一眼。
南姝目眦欲裂,欲上前拉住帝王衣摆,却被费连挟制住难以近身。
这些罪名倘若都落下来,元修日后要如何立足,他竟不打算给元修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