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什么?
陈霁想,妈妈是世界。
陈霁已经忘记三岁以前,自己是如何挨在季琳怀里,吮吸她的乳汁。但季琳身上的味道,一直附在她的骨肉里。她想到妈妈,便会感到一种拥有全世界的快乐。
她不止有妈妈。
她要上幼儿园、小学、初中……她会认识很多很多人。
但妈妈只有她。
她不可以对不起妈妈。
所以她认真做着妈妈的透明珍珠,陪在妈妈身边。可是妈妈为什么要有一个新的孩子。妈妈为什么要把爱分给他?因为陈达喜欢他吗?
陈霁好生气。
可是妈妈。可是妈妈没有办法。妈妈要生存。
这个世界好可怕的。妈妈单薄脆弱,没有男人无法活着。妈妈需要陈达、需要陈建伟。
陈霁试图理解妈妈,理解这个世界。
但陈霁做不到。陈霁身体的本能告诉她,她要占有季琳。但不可以。妈妈是世界。妈妈很大。她不可以要求妈妈变得小小的。可是她很痛苦,她只能搬出去,缩在角落仰望妈妈。
妈妈是一棵藤曼。
妈妈缠绕高楼。
妈妈的枝桠上挂了好多好多人。
陈霁仔细翻找,在土地里找到自己的身影。妈妈在夜里告诉她,她需要她,从前到现在,一直一直需要她。没有她,妈妈不再是妈妈。
陈霁伸手去碰妈妈的脸。
柔软、微凉。
陈霁轻轻嗅闻妈妈的味道。
陈霁忽然想起昨夜的梦。她和妈妈始终相连。她会永远爱妈妈。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录音机刺啦刺啦,转了又转。
“我告诉你。你让我见我妈妈。我要告诉妈妈。”
陈霁想捂住耳朵,又想捂住脸,“我杀了他。我杀了陈达。”
陈霁声音哑得不像话,低沉又像压抑的嘶吼,“她自由了。”随后她垂着头,近乎祈求地询问,“那个孩子是女孩儿吗?不要生女儿。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
……
这个故事,要追溯到夏娃亚当爱情的开端。
王莉莉是夏娃,男人是亚当。
那陈霁是谁呢?或许是伊甸园那颗苹果。或许什么都不是。
一年前,一个雨夜。
王莉莉照常在网吧上网上到没钱才踉踉跄跄回家。她走出门口时,和一个男人相撞。对方骂:“操|你妈。”
她回敬:“操|你爹!”
那男人脸扭转过来,厚重的刘海,充满疼痛感的舌钉,一张一合间如同蛇信。那是令人沉默的、堕落的诱惑。
王莉莉单方面爱上在这个雨夜痛骂她的男人。
她无法自拔。
她在部落格写下道听途说的浪漫桥段。粘贴各种奇绝的爱情短语。
她想,她热恋了。
可是爱情来得快,结束也好快。
她又偶遇那个男人,他挽着另一个女人,一个同样有蛇钉的女人。
王莉莉痛哭流涕。
王莉莉在部落格写下:从此,我不再爱人。走近我的男人都另有所图。我知道他们想要我纯洁的爱。但我的纯洁,早在那个雨夜流逝了。
王莉莉穿行在街头巷尾,出没各个网吧。在李家坝子认识了陈霁。陈霁是一个奇怪、愚蠢的人。
她给王莉莉钱,说:“周末陪我。”
她还说:“你的珍珠项链是塑料的。假的。”
王莉莉骂她有病,收下每周一笔巨款,陪她走过一个又一个街道。
有一次,陈霁指着那栋大楼,陈述:“我妈妈在那里。”
王莉莉抬头望那高高的建筑:“了不得,有钱人。”
陈霁又指向遥远的别墅:“她老公在那里。”
王莉莉看不见,无所谓道:“你爸妈离婚了啊?”
陈霁没回答。王莉莉习惯她的沉默,继续讲自己:“我妈跑了,我爸前几年喝酒喝死了。你真爽,住这么好的楼,还有两个家。”
王莉莉的爸喜欢打人。没有理由,就是喜欢。他常常回家就抽出皮带,打他老婆。
后来他老婆跑了,他就开始打王莉莉。
王莉莉在炫舞认识包兴时,包兴跟人已经大骂了一百回合。
王莉莉觉得他好霸气。
他们加好友。
关系发展很快。
包兴模仿网上的帖子,跟王莉莉文爱。王莉莉娇笑着打下回应:讨厌!
包兴:喜不喜欢哥的大龙?
王莉莉:讨厌、讨厌、讨厌!
包兴:臭biao子,装什么?喜欢死了吧!
王莉莉:哼,才不
包兴:骚货,把屁股翘起来
王莉莉望着屏幕里的字出神。仿佛看见一个高大、身上布满疤痕、充满疼痛感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叫她跪下,抽下皮带打她,鞭她。
她感到一种隐秘的幸福。
虽然被打向来是疼的。
从前她没办法反抗。但此时此刻,她将鞭打她的权力亲手交给另一个男人。
她从中尝到了主宰的快感。她自由地处置自己的身体。
她可以控制谁来打她。
她可以想什么时候疼就什么时候疼。
她以为她在这样虚幻的爱情与真实的侮辱中寻找到自我的出口。
她爱死了这个男人。
包兴也爱她。
包兴催她见面。
包兴说他迫不及待地要狠狠吻她。
爱情让人胆怯。
王莉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自己肥胖,五官丑陋,皮肤奇差。这样的她怎么配得上忧郁的孤狼?
美女与野兽,当美女不是美女时,童话如何走向快乐结局?
于是王莉莉将目光转向陈霁。
王莉莉约陈霁到宾馆喝酒。她给陈霁灌下一瓶又一瓶。她心里痛极了,她竟然要亲手把陈霁送上爱人的床!
王莉莉在一次又一次的劝酒中咀嚼自己的痛苦,最终看着陈霁倒下,才满脸是泪地离开宾馆,躲在楼下静静凝望那扇窗户。
她曾告诉包兴。她好害怕,好紧张,怕他见面就不喜欢她了。
包兴说不会,说,哥不是看脸的人。
王莉莉有一瞬间高兴,又迅速滑向胆怯。她说,我会喝好多好多酒,壮胆!
包兴:别喝太多咯小猪猪
包兴:醉啦可不好办哦/呲牙/玫瑰
王莉莉:如果我醉了,你就静静地抱着我,抱着我,让我们度过沉默的一夜吧!
包兴:好/亲亲/玫瑰
但包兴显然没当真。
他来了,他强||暴,又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霁直直地看着纪明珠:“后来我醒了。我说不。他没管,继续在我身上动。
太糟糕了。太糟了。”
她再无法相信性||爱是一件美好的、令人沉迷的事。妈妈为什么找那么多男人?妈妈在房间里和他们做这种事吗?
陈霁用一种讲童话的语气慢悠悠地叙述:“王莉莉骗我去宾馆,给我灌酒,让那个男人强||暴我。他们都有罪。”
她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勾起唇,“王莉莉给我发过的信息。我全都保存得好好的。一条都没删哦。”瞥向录音机,“唔,我还有那男的强||暴我时的录音呢。我记得他走之前拍了照,警官,你们找到了吗?”
纪明珠没回答她,甚至没看她。陈霁撞下桌子:“我问你找到了吗?!”
纪明珠才抬头看她:“王莉莉欺骗你,所以你惩罚她?”
陈霁摇头:“她是我最重视的朋友,我怎么舍得惩罚她?玩一下,就会送她去死啦。”
她只是把王莉莉关起来,无聊的时候划一刀而已。
等她忙完,她就亲手送她登极乐。
感谢她在她寂寞时陪过她一段。
纪明珠:“你把她当朋友?……还是季琳?”
陈霁愤怒地大吼:“她怎么配?!她算什么东西!”说到这儿,她咯咯笑起来,“她就是个布娃娃。一个摆件儿。没她站那儿,好麻烦的。”
纪明珠垂眸。
陈霁隐去自己的寂寞。
她真心相信自己可以只拥有妈妈一点点的爱。
可如果真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找一个也拥有珍珠项链的王莉莉陪在身边呢?
陈霁看不见她的表情,继续大声控诉:
“一个年轻女孩儿在那些角落里能见识多少恶心东西,警官,你想都不敢想。”
“不过你不用想啦。那些人,总死了有一半吧?”
陈霁期待地等着纪明珠回答。但纪明珠完全没有回应。她失望地撇嘴。
为什么纪明珠那么冷漠。她不该同情她吗?
……
那一次强||暴之后,很快,王莉莉又联系陈霁,问她什么时候能出学校。随后骗她去宾馆,关心她上次醉后怎么样了。
陈霁说,没怎么,什么事都没。
王莉莉欲言又止。
陈霁:“你希望我怎么了?”
王莉莉:“没有。来,我们继续喝酒。”
陈霁:“我喝我的,我带了白酒。”
陈霁冷眼看着王莉莉借酒消愁,哭着骂男人都是混蛋,把自己喝醉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王莉莉真幸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幻想。但偏偏这种人,容易长命百岁。
陈霁扇她一巴掌,没醒,把她拖到卫生间,平躺,等包兴。
这次包兴来得很快,恐怕是担心陈霁又喝醉,让他不爽快。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陈霁就静静地看他。
他迫不及待脱了衣服上床时,陈霁看他,对他扯出一个笑:“我不想在这里,我们去外面吧。”
包兴眼里射出兴奋:“真的?”
陈霁:“当然,去一个隐蔽的地方。玩点刺激的。”
包兴迫不及待地跟她走。
随后被同样迫不及待的陈霁弄死了。
他们来的是个废弃收费站。陈霁一边给他伤口缝针,一边思考怎么善后。
她有点冲动,杀包兴杀得太快。
可包兴实在恶心。想到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曾经进入过她的□□,她就恶心得想吐。
陈霁想,必须好好收尾才可以。
她还要回家做季琳的女儿,不可以犯这样的错误。
……
纪明珠手机振动,关南发来信息:找到两名投毒目击证人。
陈霁投毒范围那么大,她再具有透明气质,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悄无声息。当陈霁落网后,警方大面积发通告,鼓励市民提供线索,没多时就有出租司机表示最近载过她。
经过核实,至少有两名热心市民的证词可以采纳。
没过几秒,手机又振,付裕的消息:另一名抛尸人信息也确定了,都是中毒死的。
纪明珠:“陈霁,季琳曾经说你很蠢笨。”
“不可能!”陈霁原本还沉浸在杀害包兴的快感中,猛地听见这么平静的一句话,暴怒地扯动铐子,“你放屁!”
纪明珠双手合十,慢条斯理的:“你想让包兴的死悄无声息,却大肆投毒。陈霁,你不认为这很可笑吗?”
陈霁嘴角下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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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究竟怎么找上我的?!”
纪明珠淡淡道:“你说呢。”
陈霁猜不到。
她讨厌纪明珠。她们究竟知道多少?她们和妈妈聊过什么?妈妈……真的放弃她了吗?
骗人的吧。
只要说完,她很快就能见到妈妈。她会亲自告诉妈妈她把陈达杀了的好消息。她依旧可以安安静静存在妈妈生长的大地里,做妈妈的养分。
陈霁眼眶被泪浸湿,面无表情地续上前言。
她杀包兴之后,将那一盒针都扎进包兴身体。结束,她觉得很好笑。盯着包兴,心想,怎么会那么难看。
秋风萧瑟。背景一片荒芜。
陈霁藏在收费站里,有点冷。她紧紧衣服,继续凝视这具毫无生趣的躯壳,双手轻轻抚摸他,也抚摸自己。
妈妈和他们是这样的吗?
她拿起笔,一笔一划地抄下包兴曾夸张嚎出的“爱语”。那时她只觉得恶心。
可是写在他身上,她忽然感到一种兴奋。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兴奋。
她骂他骚货、浪货,骂他千人骑的万人跨的。
她抬脚踩他扭曲的脸,眼神迷离,“舔啊,贱人,舔啊!”他不回答,她非常生气,抓起他的头发扇他耳光。
包兴有一头黄黑交杂的长发。
陈霁将他剃光,作为他不回答的惩罚。
她在他的尸体上完成了人生第一次阴||蒂高潮,取下珍爱的手链,和它说再见。将这条标志她第一次偷盗的链子插进第一具尸体的肛||门,爱怜地拍拍尸体屁股,“爽死了吧?哈哈。”
包兴瞪眼盯着残破的收费站。
陈霁爽完。
无情地将他塞进行李袋,回到宾馆。王莉莉已经退房,给她打过好多个电话。
陈霁回拨,甜蜜蜜地告诉她:“来见我,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哦。”
王莉莉气愤地去了城中村,然后被陈霁囚禁。
从咒骂到哭泣求饶,隔着几道刀伤。
王莉莉求她放过她,她什么都没做啊!
冰冷的刀尖拍打她的侧脸。王莉莉眼眶红肿,声音呜咽:“求你了!”
陈霁听不清她胶带后的嘴吐的什么话,自顾自地感谢她。谢谢她给她高潮。她真高兴。
随后哼着歌出门了。
包兴彻底无用了。
她要抛尸。怎么抛呢?她捡起网吧拿来垫椅子的报纸,“南省特大投毒案顺利告破”。
……
老刑警受不了了。他从业多年,见过的杀人犯,穷凶极恶的有,百般抵赖的有,痛哭流涕的有。
但从没见过这么……
天真而残忍。
在他面前坐着的这人,哪里是人,分明只有一张皮!她杀了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竟然想到让人替她抛尸,再把对方杀掉——又为掩藏新罪行,大面积投毒!
而且已经进了局子,她不以为错,反而一边叙述一边后悔:“我不该抛尸,应该直接把他烧了!”
陈霁为了延长快感,没有选择毁尸灭迹,而是找到两个流浪汉,让他们把行李袋搬到林子里去。
这一切,都是为了方便她登上灯塔,在高处,回味。
纪明珠想深呼吸,但她不能在陈霁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她期待得到的情绪。
陈霁每次讲完一段话,都会好整以暇地等她反应。
但纪明珠没有反应。
陈霁想看,就只能再抛饵。
陈霁沮丧地摇摇头,为什么这个警察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真是糟糕。
今夏变出一把纸扇给纪明珠扇风。
纪明珠对她轻轻笑一下,旋即盯住陈霁:“陈达呢?”
陈霁露出一个明显的嫌恶表情。
“他?”
陈霁曾在街道许多无人注意的角落停留。陈达公司,她自然也蹲守过。
不为别的,只因为季琳当天要去参加公司年会。
陈霁看见季琳对陈达笑,对陈达的所谓合作伙伴笑,为他们倒酒。
陈霁发誓,她会让季琳自由。
上周一,她到网吧浏览新闻,逛本地论坛,怎么还没死人?
她已经投放好些纸袋了,怎么还没人死?
陈霁不耐烦地搜索一圈,又登上王莉莉的部落格账号。
“嘁。”
陈霁对王莉莉的精神世界嗤之以鼻。
她百无聊赖,想退出账号,却接到妈妈的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问她在哪,想要她回家。
陈霁有一瞬间想要流泪。
但是她知道,妈妈不会那样对她说话。她和妈妈之间不需要这些苍白的抒情。她们只用陈述。
这个电话有问题。
陈霁却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她挂断电话后,在王莉莉部落格里写下:只囿死詣能炪我哋汾閞!
妈妈,只有死亡能将我们分开。
……
陈霁偷偷回家。
她习惯挨着墙根走,喜欢在暗处观察所有人。
她听见保安说,警察来陈家了。
陈霁没有进小区,转身离开。回到她和妈妈的小屋。
她扯起王莉莉的头发,猛扇她耳光:“是不是你?!”
王莉莉没法说话,她嘴巴被胶带缠绕一层又一层。
她含泪挣扎。
陈霁冷着脸把她头发剃了,说她好烦,便带上一书包纸袋,按熟悉的路线,一路走一路买一路扔。
会捡拾这些的,除了那些家伙,还有什么好人?死了活该。
陈霁想,就当做好事清扫垃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