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中,有一个人却悄悄扬起了唇,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脚步不自觉地靠向床榻,那是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一身粗布麻衣,双鬓花白,皮肤粗糙而蜡黄,看上去分明是个不堪一击的孱弱妇人,可陈思思在和她视线交汇的片刻就认出了那双眼睛,陈思思面色一变,大喝一声:“小心!”
只见妇人的袖中已射出数枚飞针,挡在前面的两个侍卫躲闪不及,顿时被射穿了喉咙,陈思思满眼惊恐,她甚至都没看见一丝血迹那两人就已经倒了下去。
曼娥得意地勾了勾唇,她再次射出飞针,这一次她并没有想要取陈思思的性命,她只想给她一些教训,可奇怪的是陈思思并未躲避,相反她竟然忽然抬起了手。
下一秒只见一支弩箭飞速从陈思思的袖口中射了出来,直扑她的面门而来!
“该死!”
她低声咒骂一声,弹指间收回飞针,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躲开了那支致命的弩箭,箭矢与她的发丝擦肩而过,曼娥惊出一身冷汗,好险,只差一点儿就着了她的道!
她紧蹙眉心,脚下如风般来到了陈思思的面前,然后重重的一掌击在了她的胸口上!
陈思思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胸口的剧痛让她冷汗直流,她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悄悄地摸到了床下。
“不自量力!”
曼娥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暗道:若不是还有商榷在,她早就杀了她!
她的目光落在了微微晃动的床幔上,看着里面隐隐戳戳的身影她扬了扬唇,随后抬起手来,准备直接了结了赵禹辰的性命,这样,她才能早点跟二皇子交差!
飞针射出的瞬间,陈思思用力地拨弄了床底的机关,只见床头霎时间射出数支弓弩,曼娥大吃一惊,她躲闪不及,肩膀被其中一支弓弩瞬间射穿了,剧烈的痛疼让她的五官略显扭曲,她恼羞成怒,拔出身侧的匕首朝陈思思扑了过去。
就在此时,床上的帷幔忽然掀起,一把刀横在了曼娥和陈思思的面前,曼娥又是一惊,她转头一看,床上的人哪里是赵禹辰?根本就是陆安阳!
陆安阳的攻势猛烈而急促,逼得她连连后退数步,若是往日,她还能与他一较高下,但此刻她肩膀受伤,一只手根本无法发力,她节节败退,看向陈思思的眼里多了几分恨意,她没想到陈思思居然在这儿等着她!
屋外忽然出现了许多带刀的侍卫,曼娥顿感不妙,她转身想要逃走,破窗的瞬间一张大网忽然扑来,将她兜了个结结实实,她试图用匕首划破绳索,但显然是徒劳无力,林朔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没用的,这网可是军中特制,若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便休想割断它!”
曼娥气得朝他射出了飞针,陆安阳眼明手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飞针应声落地,陆安阳反手用刀柄击中了她的穴位,她顿时动弹不得,只能咬牙死死地瞪着他们。
林朔的出现很快就稳住了局面,侍卫们控制了几个出头鸟,然后将百姓们通通围了起来,陈思思这才着急地拨弄了床上的另一处机关,只见床塌板往里一翻,赵禹辰从低下升了出来,他依旧昏迷不醒,眼底和嘴唇都是一片乌紫,陈思思心疼地为他捋了捋发,柔声道:“阿辰,没事了。”
屋内的百姓见状也是满脸震惊,瑞王居然真的病重了?那……那纵火杀人一事……他们面面相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真的犯下了大错!
陈思思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向屋里屋外的百姓,眼里涌动着泪光,她哽咽道:“如你们所见,瑞王早就病重不起,他自打来到江南便矜矜业业,他让你们脱离困境,有饭吃,有地方睡觉,有医士看病,甚至为了调查江南贪墨一案遭人暗算,如今他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可你们……你们一次又一次地朝他身上泼脏水!你们,你们可对得起他的付出!”
说到最后,她几近嘶吼,屋内顿时一片寂静,百姓们惭愧低头,冲动过后是满腹后悔,可陈思思并不领情,她抹了抹眼角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倔强地昂起头来,然后强忍着心底的委屈对陆安阳和林朔说:“陆大人,林大人,将他们都带出去,别扰了王爷的清净。”
这一夜,陈思思彻夜难眠,她坐在窗边看着半空中清冷孤寂的明月,心中忐忑不安,她迟迟等不到陆安阳带来解药的消息。可马上……就是第五日了,赵禹辰,我该怎么办?
入秋后的夜总是要寒凉些,而大牢里更是阴湿寒冷,曼娥嘴唇发白地蜷缩在角落里,那一箭她伤得不轻,她的伤口发了炎,痛得不得了,又加上夜里寒凉,她隐隐有些发热,整个人无精打采。
门外响起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她微微抬眸,随后便看见了一个让她无比痛恨的身影,是陈思思。
陈思思取下了风帽,她眼神冰冷,就连声音里也透着一丝寒凉:“交出解药,或许我可以求王爷留你一命。”
曼娥满眼不屑,她冷笑一声:“赵禹辰若是不死,我也一样会死!既然如此,我就拉他给我垫背,有他这样惊世绝艳的公子陪我上路,我也不亏!再说了,即便我给了解药,你们又真的敢给他吃吗?”
陈思思的嘴角微抽,她强忍着心底的怒火,冷冷笑道:“你如此无所顾忌,是因为你是大靖人吗?”
曼娥神色一僵,随后眼神微微闪躲,故作轻松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跟我装傻,我若是没查清楚便不会来这里,曼娥,你本也是名门望族之后,只可惜,你的祖父贪墨受贿,结党营私,被大靖皇帝下令抄了家。你们家的男丁全数被斩,而女丁则通通没入司乐坊,你的母亲和姐姐不堪受辱,双双离世,只有你……因年纪尚幼被罚去了干粗活才保住一命,直到后来……有人将你带出了司乐坊。”
曼娥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那是她无法忘记的回忆,那一年,她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夜之间她从高门贵女沦为了低贱的罪奴,她亲眼目睹她的家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那段时间,她日日活在恐惧和仇恨之中,直到有一日他出现了……想到这儿,她的眸子微微闪烁,那是改变她命运,又将她推入另一个深渊的男人,她崇拜他,也爱慕他,对他的话从来都是唯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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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可直到有一天,他将她送入了崇炀,送入了青楼……她终究逃不过沦为玩物的命运,可这一次,她却是心甘情愿……
陈思思将她脸上变幻不断的神情尽收眼底,她讥讽一笑:“你的祖父因为一己之私害了你们全族,你不反思己过,反而走上了跟你祖父同样的路,曼娥,你造的杀孽太多,报应终将轮回,你落到今日的下场怪不了任何人!”
“哼,”曼娥冷笑一声,她抬眸看向陈思思,眼底全是讥讽:“你查的倒是挺清楚,不过,我的祖父从未贪墨和结党营私!若说这天地下最宽厚仁和的便是他,只可惜,就因为他太过正直,太过和善,才沦为了别人的眼中钉!他到死都不知道,背叛他的便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他做了一辈子的好人,最终却落得那样的下场,真是可笑!从那以后,我便知道好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好报!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就做个随心所欲的恶人!什么名声,什么轮回,我才不在乎,我只要活着的时候过得痛痛快快!陈思思,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人备受折磨和煎熬的模样!你们越是难受,我便越是开心,呵呵,赵禹辰他……很快就要死了吧!哈哈哈……”
说着,她大笑起来,笑得眼角的泪都快藏不住了。
陈思思紧锁眉心,看着几近疯癫的曼娥,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命运的确对她不公,但这不是她将满腹委屈化为利刃捅向别人的理由!江南的饥荒,死了多少人!那些因此丢了性命的人,从未伤害过她!
“你是大靖人,你谋害崇炀皇子已罪证确凿,你这是蓄意挑起两国战事!曼娥,你觉得事情败露后,你身后的那个人,大靖皇帝会怎么处置他?”
曼娥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斜睨了一眼陈思思,随后不屑地说:“你说的我不懂,我一向都只是替你们二皇子办的事,如今杀赵禹辰,也是因为他。”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窝火,原本她大可以等赵禹辰毒发后再做打算,可那该死的二皇子却是一刻也等不了了,竟然给她下了死命令!若是三日内不除了赵禹辰,她便会先死在商榷的手上!
“是吗?我听闻大靖的五皇子才华横溢,可在朝中却备受猜忌,大靖皇帝和太子都处处提防和打压他,你说……若是因他挑起两国战事,大靖皇帝会不会趁机要了他的命?”
曼娥的神情一僵,她的声音变得十分冰冷:“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曼娥,交出解药,或许我们之间还能有得商量!可若是赵禹辰真的死了,我保证,你和那个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会穷尽毕生之力将他拉入地狱!”
大牢里忽然变得安静,曼娥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她握紧了拳头,似乎在权衡利弊什么,陈思思接着说:“我给你的时间不多,天亮之前你最好交出解药和账册。我既然能查到你的身份,我便能顺藤摸瓜地查到更多,大靖的事我毫无兴趣,但我不介意给你的主子添把火。”
说着,她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了阴冷幽深的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