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粮草和兵器都已经装船。”
京郊码头,卞石怀看着最后一袋粮食被搬上大船,清点完毕,向卞安汇报。
“好。工部的匠人和材料会在三日后上船,你看着点,别让人发现我们的东西。”卞安吩咐道。
卞石怀:“少主放心,大家都是做熟了的,绝不会出事。”
说到这里,卞石怀略做沉吟,小心说道:“这是今年最后一批运往建安老家的货了,少主真不跟船回去吗?最近建安郡家中一点消息都没传进京来,属下心中着实有些担心。”
卞安:“担心什么?”
卞石怀:“以前每隔一旬,建安郡军中都会往长宁县送一份信函汇报事宜,这次时隔两旬还没收到军中信函,属下担心,建安郡那边怕是出了什么事。”
卞安想了想,说道:“你我来了京都,与长宁县相隔甚远,信函送到自是要晚些。你若是担心那新上任的建安郡守,却大可不必,这些年来,就连邵氏军中老将都没发现我们的人,更遑论区区一介文臣?”
卞石怀依旧忧心忡忡:“那新任建安郡守虽说必定是个文官,但能得裴司徒重用的文官定然不会是省油的灯,若是他截了军中信函传入京中,少主在京都岂不危险?”
卞安抬手制止卞石怀:“多思无益。京都距建安数百里之遥,即便那新任郡守截了信函,发现了我们的人,消息一时也传不进京。过两日你跟船回建安,见机行事便好。如今京中局势紧张,我得亲自看着。”
卞石怀:“可……”
卞安:“若我黄安贪生怕死,死后如何还有颜面去见我黄家的列祖列宗?”
卞石怀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滚了几滚,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黄家死得就剩黄安一个人了。
卞石怀:“少主独自在京,若遇危险,定要以自身安危为重,黄家可就只剩少主一人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黄安道,“这两日你就在船上看着点,我先回去了。”
黄安转身离开,卞石怀在他身后拱手躬身,深深行了一礼,才带着担忧回到船上。
卞石怀不知道的是,他担忧的黄安刚离开此处不过百步,便被一道银光切断了喉咙。
黄安双眼圆睁,一手捂着喷血的喉咙,一手指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前三步外的娇小女子,嘴唇无声张合:
郗九。
黄安“嘭”地侧倒在地,喉头只剩微弱的“咔咔”声,咸腥的鲜血染红大片枯草。
他的眼睛依旧圆睁,却已经再也看不见那个杀死他的女子。
他不明白,为何会是郗九?郗九明明已经死在长宁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更不明白,就算郗九没死,她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乡野女子,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杀了他?
难道郗九是化成厉鬼回来报仇不成?
便是要报仇,她也该去找木世子报仇,该去找邵七报仇,为何要杀他黄安?
“黄安,黄家与朝廷的恩怨我管不着,但你不该妄图挑起大康战乱。”
像是听到黄安心中疑问般,郗月在黄安的尸体旁轻声说道。
“战乱一起,百姓便会流离失所,衣食无着……百姓何辜?”
待黄安的血流尽,郗月提起他的尸体来到某处刚挖好的坑,扔进去,然后……认命地提起铁锹,吭哧吭哧开始填坑。
郗月边填边嘀咕:“世上有我这么厚道的人,你就偷着乐吧。”
她填好坑,眼眶又不由开始泛酸,“你比我那些死在北夷人手里的战友们有福多了,他们永远都无法回到大康了。”
郗月填好坑,抬头对着刚从山尖跳出的圆月叹了口气,转身回到码头。
悄然潜入十数艘大船中的一艘,郗月小心避开巡逻,进入船舱。
船舱里空空荡荡,除了两三案几再无其它。
郗月看了看四周,脚尖有意轻点几处地面,随即走到一处声音与别处不同的地方,仔细查看之后,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吱嘎”
郗月找到一处暗门,提起暗门露出一个向下的木梯。
郗月沿着木梯小心翼翼往下走去。
下方舱室两边,整齐码放着二三十个大长木箱子。
郗月掀开其中一个箱子,只见里面满满当当一箱崭新的刀枪长矛。
郗月又打开另一个箱子,依旧是兵器。
看来这一船都是兵器了……
这黄安是从哪里弄来的这许多兵器?
朝廷对铜矿、铁矿把控极严,三公不可能轻易让人染指矿产,也定然会紧盯铸造兵器的精铁。
经手铁矿冶炼的,除了各地衙门,还有工部和各大军营。
这批兵器是从京中出来的,绝不可能是从各地衙门所得,也不可能是从各军营流出。
那就是工部……
而工部,归温司空管。
温司空……
寒意随着一道破空声从郗月身后袭来,郗月也不回头,顺手从一旁长木箱抓起一柄长矛向后刺去。
“叮——”
兵器相碰的声音响起。
一般双方兵器相撞之后,要么相抗,要么受力荡开。
偷袭者附着在兵器上的力道很大,似有意与郗月的长矛相抗。
但郗月的长矛与对方的兵器短暂相碰之后,却没有与对方相抗纠缠比拼力气,亦没有顺势荡开,而是如蛇般,绕着对方兵器向持兵器之人舔了过去。
“郗将军——”偷袭者的声音压抑而仓促。
郗月听到声音并没有停手,只微微转动手腕,长矛尖端利刃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指在对方脖颈间,然后才转身看向对方。
偷袭者:……
偷袭者默默放下手中准备再次偷袭的长枪。
他早该想到的,郗将军从来都爱用长矛,只是他以为在船舱这么狭小不利于长矛施展的地方,郗将军会舍长矛而用长枪或者刀剑,才选择了用长枪进行偷袭。
偷袭者先是低眼看看稳稳指向自己脖颈,闪着冷芒的长矛尖,接着抬头看向对面眼带疑惑却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郗月。
“……郗将军,属下是郭怀敬啊,您不认得属下了?”
不至于吧?他不就是身手差了点,以前在江北军中时总躲着不跟郗将军对练么。难道就因为这样,他就不配被郗将军记住么?
枉他今日见到郗将军,一时高兴过头,主动偷袭求虐……
不对,他认识的郗将军过目不忘,也不是小气的人。
郗月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郭怀敬。
她认得一个叫郭怀敬的,他是江北军的粮草官。
她在长宁县也见过这个叫郭怀敬的,当时他在那三艘大船的其中一艘上,还让她追了许久。
只是……
她所认识的郭怀敬,与这个郭怀敬,身材相仿,长相却不太一样。她认识的郭怀敬,长相英武俊秀,而这个郭怀敬,脸上的伤纵横交错,根本看不清本来面目,只眉眼间还有些熟悉。
而且即便长相一致,他这么多年没回北境,谁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他现在可是在黄家的船上。
郭怀敬在几年前被派来江东采买粮草,就再也没回北境……
郭怀敬见郗月手中的长矛没离开自己的脖颈,稍加思索便知晓了郗月心中在顾忌什么,便主动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
当年他和几个江北军士兵一起,被穆诠派来江东采买粮草。
他们刚过江,便被高高的城墙拦住,他们向城墙上的守将出示了穆将军的手书令信,说明来意,迎来的却是一阵阵让他们猝不及的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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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郭怀敬也被射伤了一条腿。
“我们不敢在那里逗留,只能想别的办法进入江东……”郭怀敬继续说道。
他们沿江而下,试图从支流河道进入江东地面。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每个支流口都有重兵把守。
于是他们弃船上岸,从密林潜入江东。
他们在密林中穿行了许久,又有好几个兄弟因为身上的伤势没能及时得到医治,去了。
最后,只有郭怀敬和另外两个兄弟运气好,遇到几个上山打猎的猎户,活了下来。
郭怀敬突然对着郗月跪了下去。
“属下挪用了穆将军给的采买钱治伤,请将军责罚。”
郗月:“……先说说你怎么会在黄家叛军里。”
郭怀敬:“属下三人伤好后便想着把钱挣回来,然后再去采买粮草送回北境,可属下除了打仗和种地什么都不会,这时我们遇到有人在募兵……”
“所以,你们就进了黄家叛军?那为何几年都没回去?”郗月问。
郭怀敬的脸上突然带上了些许羞愧之色,道:
“属下进了黄家军,才知道他们是五年前发动叛乱的叛军,而且他们手里有好些粮草和兵器……”
郗月懂了。
老鼠进了粮仓,哪里会舍得空手而归?
郭怀敬:“而且,属下三人也搬不动那些粮草和兵器,我们便商量着,顺便多带几个人回去……”
郗月:……
郭怀敬:“而且,这粮多、兵器多的,目标太大,不好再翻山越岭原路返回,我们得重新找路……”
“那你们找到回北境的办法了?”郗月问。
郭怀敬:“找到了。”
郗月惊讶。
她至今都没能找到回北境的办法,没想到郭怀敬却找到了。
郗月:“什么办法?”
郭怀敬:“船,黄家的船。”
五年前黄家军被朝廷围剿,黄安乘船从建安郡出海,然后沿海北上去了北夷,才躲过大康的清剿。
后来,黄家的船每年都会在建安郡和北夷之间来回好几趟,把他们从大康得到的粮草兵器运到北夷去。
郭怀敬去年得了黄安信任,跟了两趟船,意外发现那船居然在北境停靠了两个时辰。
当他知道那地方属于北境时,可把他给乐坏了,若不是他还记着自己身上采买粮草兵器的使命,他都想直接弃船奔回边关去了。
“黄家的船,跟普通的船不大一样。普通的船一入海,没多久就被会风浪撕碎,黄家那种特殊的船却不会。”郭怀敬道。
郗月想到她看见的那三艘与普通船只大不相同的巨船,点了点头。
郭怀敬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将军,您现在看到的这些兵器,和另外那几艘船里的粮草和兵器,就是属下准备送回北境的。”
郗月:“啊,这几艘船里都是你的人?”
郭怀敬这么能干的么?居然能撬走黄安身边的大半心腹?这几艘船里,至少有五、六百人呢。
若他这么能干,说不得以后可以让他去北夷,策反北夷大将去。
郭怀敬闻言顿时垮了脸,道:
“属下无能,这几年在黄家眼皮子底下,只收拢到了九个人……”
他们三个不敢暴露身份,能拉拢的都是生死之交,有九个人就很不错了,但他在郗月面前却不敢这么说。毕竟没拉到几个人是事实。
郗月意识到自己夸早了,“……那你想怎么把兵器和粮草运回北境?”
九个人,一艘大船都划不走吧?
郭怀敬扭扭捏捏道:“属下还没想到办法,但现在不是有将军在么?将军足智多谋,定然会有办法的。”
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