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江祈安脸色可差,双眼红得像是要杀人,揉乱了那一堆纸,放在烛火上烧,火势蔓延烧到他的衣袖,他面色不改,一把抓住袖子灭了火,继续烧……”
“我与他同在客栈做工,他向来神色从容,不爱与人攀谈,只那一天,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神情,谁知他后来竟成了状元。”
千禧听得出这人语气中肯,无褒无贬,只是感慨。
紧接着却有人道,“还状元呢,外面看着清高,心思龌龊不堪,他那美人图画的是谁?他那时年纪也不大,尚未娶亲,就敢画人家姑娘的美人图,呵,表里不一的禽兽罢了!对了,他那诗是怎么写的?你看到了吗?”
那人沉吟片刻道,“当时念了好几首词……”
“粉匀红颊,浅妆黛眉画。
笑如幻影声似梦,眼波萦心索。
风过花落,月影斜,曾是女儿今作妇。
红烛融泪,今生陌,争不见。”
千禧:“……”
不会是在写她吧!
那句“曾是女儿今作妇”,她越琢磨就越觉着是在写自己,好肉麻,鸡皮疙瘩起一身。
“今生陌,争不见”又是怎么个回事?
难不成当年他离开,就想的是一刀两断,此生永不相见?
幼稚,好笑……又有点心疼。
假山后又传来声音,“还记得一首。”
“雨风急来,月蔽云涌,树影摇碎龙吟怨。
银蛇破天,光映树下白妖面。
笑相迎,恍若天水落瑶池。
桐伞轻摇,独若玉莲,情似艳阳天。
裙伞落魄,屋檐淌水,薪柴燃尽生姜暖。
兰汤落溅,雾中隐约仙颜艳。
盼回眸,身陷盘丝情难言。
纤手抚过,万缕青丝,梦回禹塘间。”
这首词念完,假山后安静一瞬,不知谁噗嗤一笑,周围人爆笑起来。
“怎能如此下流,偷看人家姑娘洗澡?还身陷盘丝情难言?那女子蛛妖?真能如此勾魂?笑死我了!”
“可不是!意淫人家姑娘,这女子还与他住同一屋檐?上一首不是讲的不复相见吗?不就是黄口小儿做的艳情梦么!”
“看不出他江祈安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他正经老实,当初在琼林宴上,一眼就被公主看上了,公主知道他这般无耻吗?”
“其实我觉着……谁没个喜欢的姑娘……”有人暗暗反驳,却立马被人骂了回去。
“那你画人家姑娘的美人图吗?这词写得也不怎么样!”
“还行吧,那时他也才十七,作词时不一定十七……”念诗的声音弱弱开口。
“你什么意思,见人家是状元,想巴结,那你去巴结呗,八成人家也看不上你!”
“没……我没那意思。”
假山后,变成了一群人的疯狂嘲笑。
尽显幼稚的两首词,却是难掩真情。
千禧陷入沉默,禹塘,是当初救下江祈安的地方,那这首诗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在写她。
还有词中描绘的场景,就是大雨那夜,她撑伞去接江祈安,淋得一身湿透,回家煮了姜汤,烧了洗澡水。江祈安质问她,是不是要嫁人了,她还鬼使神差去抱了他。
美人图画的也是她?
千禧皱起鼻子,五味陈杂,她觉得自己简直在作孽,可江祈安被骂也不无辜,还画什么美人图,让人瞧见多难堪。
想来想去,又没什么好指责的,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但凡是别人,她都会说上一句用情至深,可偏偏那人就是自己。
夸也夸不出,骂又骂不得。
不过那群人骂得可真难听,千禧嗖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气势汹汹,踩上假山石,想从天而降吓死他们。
假山挺高,连接着池塘,千禧爬到中间,余光忽然瞥到一抹亮色,转过头,竟是江祈安顺着池塘边侧身摸过来。
他面露疑惑,“千禧?”
“江祈安就是摇尾乞怜的狗!”
对面忽然传来掷地有声的结论,声音又大,语言粗鄙,满是恶意!
千禧蓦地转身从假山蹦下来,假山石间促狭,一蹦就蹦到了江祈安面前,朝他身子扑过去。
她没操心过自己会不会摔倒,只是抬手捂住了江祈安的耳朵,小声道,“别听别听!是恶评!”
江祈安自是稳稳接住了她,止不住退了两步,两人陷进了假山深处,一个无人能瞧见的地方。
漆黑的,很安心,很幸福。
他这么觉着。
以至于外面那些骂他的声音,都随着的婉转歌声变成了伴奏。
过量的饮酒,让他迷醉,她捧着自己的脸,掌心一阵塞过一阵的滚烫。
他顺势捧起千禧的脸,像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一样,他也捂住她的耳,低头凑了上去。
千禧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慌乱地往后一躲,他的手掌却强而有力,难以挣脱。
心跳骤然停了片刻,她脑子里混乱得像团浆糊,那佳酿的芳香过于浓厚,顷刻间笼罩了她整个脑子,她跟着醉了。
就是那一点点醉,她有点发晕,混着他身上淡得快要消失的柑橘味,她觉得很香,像是以前与他坐在梅雨初霁的屋檐下,她给他剥橘子,苦涩,清新,阳光晒干了灰尘的味道,他在院里翻晒着书本,些许霉味,浓浓墨纸香。
她不知脑子里为何会出现这个从未想起的场景,只记得那时候她剥着橘瓣,觉得他长高了,抽条了,变得隽秀好看。她见他在忙,拈着橘子塞进了他嘴里,指尖轻擦过他的唇瓣。
那时的江祈安顿住了动作,抬眸看了她好一会儿,那时她不懂那眼里的震惊与晦暗,还笑话他,“是不是很酸?”
很酸很涩,酸得他眼眶湿润。
千禧口中渐渐湿润,像是闻到橘子破皮时的酸味,止不住咽了咽口水,脚下飘忽酸软得站不稳,不知是靠什么支撑的。
也可以的,她想,她可以爱他的。
她忍受不了一辈子的孤独,也受不了他此刻的撩拨。
她双手从他耳朵滑落,落到了胸膛,攥住了衣襟。
而他却在咫尺之间,停住了所有动作。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千禧闭着眼,除了感受到他一身的温度,任何动作都没有。
蓦地,江祈安撑着她的肩膀,将人给推开了。
他转身出了那窄小的假山洞口,深深浅浅地吐息着。
洞口有月光,这微薄的光芒,不足以将世间万物看个透彻,却足以约束他无耻的放肆。
所有的情绪戛然而止,千禧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良久。
她皱起了鼻,唔,怅然若失。
啊,气死了!
越想越气。
以至于出去时,对江祈安态度极差,“你刚才想做什么?”
江祈安脱口而出,“没站稳。”
“我才不信!”
“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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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什么?”江祈安也不知怎么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千禧真是不想跟他说话,江祈安说完就后悔,“我不是那意思,真是没站稳……”
“哦!有什么好解释的!”千禧气呼呼的。
江祈安没法子,只得哄,“是我语气不好,我错了?”
“不行,你吼我了!”千禧环臂,“当官了,脾气可大!”
“没……”
炮仗不愧是炮仗,江祈安只得转移话题,“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方才循着舒念芝歌声而来,就瞧见她在这角落鬼鬼祟祟爬假山。
千禧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假山后没了声儿,那群人已经离开,她放开了嗓子,“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气死我了!说你是卑躬屈膝的狗,还说你奴颜婢膝,小人做派!”
“说你下流,不要脸,没才华,说你不配做这个状元,拉条狗来都比你会作诗!”
千禧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江祈安方才还心里暗自笑她太好哄,听到后面硬是笑不出来。
所有的恶毒言语,他都听过,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真瞧不起他,他皆可一笑置之。
但此刻,让千禧听见了,他心里不舒服。
许是恼羞成怒,心里害怕,他戏谑地问,“你觉着呢?”
“我觉得你也挺下流的!”千禧直言不讳。
江祈安像是被猛砸一拳,脑子嗡嗡的。
“你你你……你就算心里再怎么想,也不能画人家姑娘的□□啊!还写淫诗!真下流,不要脸!”她没说那姑娘是她。
江祈安喉咙生涩发苦,那些被欺辱的往事浮于脑海,一共有二十七张图,诗词作二十七首,他全烧了。
他曾为此事懊悔过,直到那些图真被付之一炬,他暗自庆幸他的无耻被掩藏,又遗憾失落,不知该如何排解思念。
好在时间对他公平,忙忙碌碌中,他分不出太多心思去想,以至于他觉着似乎放下了。
江祈安思绪回笼,挤出薄凉的笑容,月光照得他眸子似有水光,“嗯……是挺下流的。”
方才在黑暗里,还想借醉装疯,亲吻她时常引诱他的丹唇。
这不是一个读书人能被允许的事,做弟弟的,更没有资格。
如此稀薄的月光,都能照透他的骨,他的心。
他耻笑自己的下贱。
听他忽然这样说自己,千禧又心疼他,斥责变成了安慰,“好了,我没说你,谁没个喜欢的人,你也没做太过出格的事,对么?”
那刚才呢?还不算出格?
他没问出口,笑着睨一眼那一本正经安慰他的姑娘,想象着说出口时,她无言以对的模样。
江祈安不为所动,千禧决定下猛药,“我还偷过武一鸿衣裳呢!有什么了不起!”
江祈安:“……”
该说不说,她是会安慰人的,极大勾起了江祈安的兴趣。
“你偷他衣裳干啥?”
千禧扭扭捏捏,“呃……就是他在河里洗澡,我当时就想逗他玩,看他找不到衣裳的样子,结果他果真追了我好远!”
“后来,被他逮到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望着我邪恶一笑,说,‘你喜欢?送你了!’”
江祈安:“……你好皮。”
武一鸿好骚。
“你们真好啊,天生一对。”他苦笑着调侃,把自己给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