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安觉着好像怎么也躲不过这个话题,现在富庶的人,都是前朝危难之时大肆敛财,又趁势投机的人。
他们在混乱的局势中互相支撑,同流合污,也因此屹立不倒。这牌桌上的三人,很明显都是一伙儿的,要融入他们,总得有投名状,婚姻恰巧是最直白的东西。
他们只是商人,不管天下安生,更不在意百姓的死活,只管能不能和他们一起捞钱,良心恰恰是他们最嫌弃的东西。
哪怕有利可图,也得先让他们信得过。
江祈安垂眸,淡淡勾起一抹笑容,“当然好,能与令嫒做个友人,祈安求之不得。只是晚辈上任未满一年,家中无父母帮衬,穷困潦倒,恐误了令嫒的好姻缘。”
江祈安言辞模棱两可,倒是提点他家中无人帮衬,黎可乌很满意这一点,他只要是个县令正当权,没有家族便是最好用的。
“我家小女心高气傲的,只做正妻,你那夫人本是任氏,小家小业的,实在难以予你帮衬……”
江祈安一边说话,一边不断给齐夫人喂牌,齐夫人见他打的每一张牌都是自己想要的,会心一笑,瞥了黎可乌一眼,“黎大夫怎的那么爱挖墙角?人家新婚一年都没有,你就打起了主意,缺德哟~~”
齐夫人说完,转头对江祈安笑得暧昧,“怎的不跟我做生意?黎大夫再有名气,终究也只有一个,要说做生意,还得是钱不是么?”
江祈安淡笑,“是,当然要和齐夫人做生意,岚县当地人会酿些粮食酒,风味极好,祈安带了一些,改日请齐夫人品鉴品鉴。”
黎可乌听这话不乐意了,“我能缺德过你?”
他朝齐夫人嗤笑一声,“整个菱州没有哪一户的墙角你没挖过,路边的狗只要是条公的,你都觉着眉清目秀……”
齐夫人哪能听这样的话,两人开始唇枪舌战,但凡有一点熄火的趋势,江祈安又会挑拨上两句,整整一下午,纷争便没停过。
江祈安越发自如,他只要表达出合作意愿,又不答应,不拒绝,岚县大大小小的生意就成了抢手货。
晚膳潘梧已经安排好了,只留些重要客人在宴客厅。
千禧输了个精光,后悔不已,坐在角落复盘,究竟为何每次都输,想来是她凑对子的执念太深,所以才屡战屡败。
江祈安偶得闲暇,在人流中左右张望,寻找千禧的身影。
找到人时,她正坐在八角亭边,呆呆望着水里头的胖鲤鱼,早上繁复的发髻因为落水被拆去,此刻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发髻半束乌发,大半青丝如瀑从一边肩头垂落。
衬照着夕阳余晖,一身缥碧衣裙,随着温热的夏风轻纱曼舞,更添几分温婉秀美。
她轻捋耳边碎发,两颗玉珠子耳坠不听话地直晃,缓缓抬眸间,夕阳从侧边而来,瞳孔好似变成了茶褐色,清透又温柔。
江祈安倚在廊桥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去打扰。
转身后,千禧不自觉回头一望,只在拐处瞧见他一片衣角。
她立马拔腿追上去,追到满是宾客的宴客厅,处处是人,她踮着脚蹦跳着张望,没找到人,不禁怀疑江祈安是不是看见她才跑的。
她除了掉池塘里,也没得罪他啊!
总不能是因为打牌输了钱,他不乐意了吧,瞧他给自己买首饰时明明挺大方……
但这些都是站在她的角度看,若是站在江祈安的角度看,也可能是因为江年在宅子传的那些话,他心里有愧。
若真是这个原因,千禧就更生气了,明明人家话里话外骂的是她,她才是那个需要被哄的人,现在倒好,他还不开心上了,她还得去哄他!
男娃的心思还真就别猜!越猜越气!
气呼呼穿过堂厅,余光瞥到左侧耳房门扉关合时的一抹白,不正是江祈安的衣裳么!
她飞快奔去,朝门缝里伸手,门一夹,千禧惨叫一声。
江祈安没料到她突然伸进来的手,霎时吓白了脸,慌忙开门,眉头紧皱,“没事吧?”
千禧被夹痛了手,虽然不至于痛得哭出声,但她就是不满意江祈安躲她,刻意想着她今日多委屈,片刻后,她挤出一滴眼泪。
她朝江祈安走近,将他逼进了屋里,这是个堆放杂物的屋子,她瞧着没人,顺手关上了门,将江祈安逼进了角落里。
她身高仅到他胸口,那凌人气势却让江祈安节节败退,慌乱不已,他心虚地道,“你……你作甚?”
千禧将手往他身后的架子上一撑,他便被夹在了中间,身子不住往后抵,退无可退之时,他还踮起脚尖,尽力与她保持距离。
千禧仰头,眼尾微红,抽了抽鼻子,“你躲我?”
“我没……没有。”这话说得心虚,江祈安不敢直视她的眼,踮起的脚因为姿势不对,在微微颤抖。
“我又没惹你,你干嘛不理我!”千禧一股脑将埋怨全吐了出来,“你不知道你这样我会难过吗?”
说着,她真委屈上了。
“明明江年骂的是我,你还要作这幅模样,你就是想气死我呗!”
“我没有……”
“那你为何躲我!”千禧急得也踮起了脚,身子止不住往前倾,她才不管什么分寸,她不能忍受江祈安与她疏离。
江祈安看着那双哭红的眼,还是心疼了,只是片刻,他将情绪藏起,露出一抹苦涩笑容,“千禧,今天是在外面,我不想让人瞧见我们这样子,于你,于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千禧没料到他说得如此直白,他说得好像也没错,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她就是不喜欢那若有似无的疏离。
或是因为她明白,这样的感情或许不是姐姐对弟弟的感情,而是一种不正常的占有欲望,一种在此刻见不得光的情愫。
所以,她那么会说的一张嘴,此刻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急得她直跺脚,乱哼唧,“哎呀……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你不懂……我们……我们……”
她焦躁地远离了江祈安,让他松了一口气,背靠着堆放杂物的橱柜,高高仰起头,环着臂,听她似嗔似怒的声音,喉结一遍遍扯动着,欲言又止。
乱跳一阵后,她才厘清思绪,“我不要我不要!我们做什么了!怎么就那么见不得人!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呗!”
江祈安冷冷笑了一声,他不能动摇的,一旦她离得近一些,他心就会不由自主随她起舞,那时,谈何克制呢。
“好了,无事了,我们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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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祈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潦草揭过此事,他利落转身,开了门。
千禧不知他为何突然就冷漠成这样,一颗心随着他抬起的手不断下沉,一落千丈,沉不到底。
“等等!”她唤住他。
江祈安顿住,微微偏过头,“何事?”
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像一盆刺骨的冷水从她头顶浇下,刹那间,心凉了一半。
她觉得,撒娇都不管用了。
只能用同样的语气回答他,“舒念芝又跑不见了,你带来的人,总该妥善安置。”
“我让江年盯着她了。”
“江年也不尽责。”
“千禧,你不用这般紧张,我们好话歹话都说过,身契我也早还给她,还给了她钱财,早就算仁至义尽了。”
“那你不管了?她年纪那么小,什么也不懂,是你把她从青楼领出来的,你就这样任她而去,她如何面对世间险恶!”
千禧知道自己指责过于无理取闹了,江祈安将她从青楼赎身,没有染她清白,没有将她强行送人,也没有强迫她的意愿,完完全全抬了她身份,还给她自由身,的确算得上仁至义尽。
可她此刻还是想指责他,或许就只是想指责他而已,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开始不分青红皂白了。
有那么一刻,她很无力,只想责怪自己。
明明是自己拒绝她在先的,有什么资格不接受他的疏远呢?
千禧恍然意识到自己是这世间绝顶的坏人,霸道得没边了。
这样的自责让她鼻子发酸,泪水在顷刻之间盈满了眼眶。
她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她背过身去,蹲在地上,努努嘴,故作无事,用俏皮的语气对他道,“知道了,待会儿回去我再好好教训她。”
“潘大人方才好像在唤你……你快去找他……”
她蹲在地上,望着自己的裙边露出的绣花鞋尖,渐渐看不清鞋子的颜色,与上面的绣花。
江祈安扒开门栓,死死咬着半边唇瓣,咬得唇瓣发白,一阵苦笑。
说开了,就会慢慢习惯的,不是么?
他哗地拉开门,门外暖风猛烈灌入这阴凉的房,千禧余光见他翩跹飞舞的衣角,觉得他陌生极了,他还是她弟弟吗?
晚宴是大圆桌。
千禧还是乖乖坐到了他身边,演他江祈安的姐姐,江祈安也不会给她夹菜,胳膊肘也生怕碰到她,倒不像姐弟,像貌合神离的夫妻。
用饭时,齐夫人不由分说坐到了江祈安旁边。
齐夫人不断给江祈安夹着菜,“祈安呐,你尝尝这鳗鱼,这可是好货。”
齐夫人一口一个祈安的叫着,语气亲昵,动作亲密,听得千禧耳根发毛,这绝不是正常的距离,也并非长辈对晚辈疼爱。
江祈安受伤的那只手掌心已经掐出了深深两道印记,甚至刻意让伤手疼起来,才能抑制住此刻翻涌的胃。
他是想和千禧保持距离,但绝不想让她看见,他对富庶夫人狼狈赔笑的模样,哪怕全天下都看见了,把他鄙视进泥里,他也不容许千禧看见。
千禧饭吃到一半,江祈安忽然对她小声道,“千禧,你能先离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