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瑛赶到何珹的院子,通报后仆人带她进会客厅,只见宗姬正跪着哭求:“求大公子派人搜山,我母亲素来稳妥,夜里女人单身行路非常危险,山中多有饿狼,母亲不可能一个人单独行动的,只可能是遇到了危险!”
何珹忙去搀扶宗姬,他天生温和的秉性让他充满了同理心,即使觉得心烦也依然耐下性子好言相劝:“蔚夫人也许只是迟了一天,今日白天就会到。搜山需要太多兵力,城里的人手不够,不如小姐再等一等,或许吃过午饭夫人就到了。”
宗姬哭得喘不上气。
昨夜她在姨母琼夫人那里等消息,几乎一夜无眠。姨母也说先不要想得太坏,姐姐身边带着人,不是一人落单,也许只是晚一会儿到。
琼夫人连夜把她院子里一些强壮聪明的男仆派出去找人,找到之后立刻来报。可是等了一夜,天都快亮了,仆人没有回音,宗姬都越等越害怕,忍不住就找来了何珹这里。
赵瑛上前去扶宗姬,“先起来,慢慢说。”来的路上,红巧说了宗姬母亲蔚夫人和宗谭公子走散的事,推己及人,她肯定担忧。
但赵瑛很清楚何珹对东攸侯的忌惮,没有母族背景撑腰,活到二十多岁,他依然在父亲的余威之下谨小慎微地讨生活。现在东攸侯在,即使要派兵,他也肯定会先通过东攸侯。先不说这个点东攸侯还没起,只说蔚夫人是否真的走丢了还未可知,何珹不可能去东攸侯跟前请求出兵搜山。
宗姬不肯起,猛然一抹泪说:“我听到姨母和宗谭兄长说,城外现在不太平,到处都是流匪,母亲如果被流匪捉走肯定就没命了!”
赵瑛扶不起人,便半蹲下来,伏在宗姬耳边悄声说:“我替你带人去找,事不宜迟赶紧走。”
宗姬有点懵,赵瑛手下用力给她提溜起来,口上说:“先回去休息,等你睡醒了吃过饭再说。”
何珹想说些什么,赵瑛已经快速拖着宗姬辞别了。
走出门,赵瑛压低声说:“回去换一身轻便的衣服,立刻就出发。”
宗姬的泪还挂在眼睫上,犹豫问:“就我们两个单枪匹马去找吗?”
“何巡给了我十个人,加上我们两个和赵真,精兵简行,能组一支小队。再带上赵飞翔,它现在飞得很熟练,如果遇见势头不对,就让它回来搬救兵。”赵瑛小声安排时,并不知道她们身后跟着侍奉的仆人都听在耳里。
不多时,仆人回道何珹身边,把赵瑛几人的对话都告诉了他。
*
从何巡的庄园回来之后,赵瑛给赵真买了一些方便行动的男子服饰备着,现在要出门办事,宽袍大袖的长裙不利于行走,于是借了赵真的新衣服,三人都扮成男装,束起长发,整装待发。
赵瑛打算过了,宗姬学了一些骑射,能自保,到时候如果发现蔚夫人真的被流匪捉去,就写书信让赵飞翔带给何珹搬救兵,何巡给她的十个人都是精兵强将,所有人的安全不成问题。
马车上准备了五百多支带有倒钩的骨镞箭矢,一千多只锋利小巧的骨镖,是离开石坊城时詹夫人为她备下的。赵瑛又叫赵真去厨房拿来一大袋干粮,够十几个人吃上一天,还烧了一大罐清水装在马车里。
打点稳妥后,赵真驾驶马车,载赵瑛和宗姬出城。
却在刚出院子时,被一列正面走来的守卫拦住了。
赵真停下马车,神色如常地说:“我是赵瑛小姐的仆人赵真,小姐要我出门采买,还劳烦诸位放行。”
他从衣襟里取出几枚贝币,交给了为首的士兵。往常也遇到过士兵拦车,多是回程时遇到守卫要检查马车,出门之前被拦还是第一次。想来是城里有流匪的关系,所以底下的人更谨慎了。
谁知,士兵没有收赵真的钱,这一队十人都是高大威猛的壮汉,忽然一同单膝跪地,为首的士兵说:“第一侍卫队队长祝仪,恳请赵瑛小姐下车。”
赵瑛坐在车里微微皱眉。第一侍卫队的名头大家都知道,是何珹身边的贴身的护卫。
宗姬绝望地压低声问:“怎么办?大公子知道了,他不允许我们出去。”
赵瑛拍了拍她的手,“车里等我。”
赵瑛推开车门,跳下马车,走到祝仪面前,“都起来吧。”
祝仪起身后说:“大公子请小姐不要随意出城,现在外面有流匪,很危险。”
赵瑛垂眸,在脑子里把孙子兵法思考了个遍。她寻思自己这一支十人小队打何珹的十人小队的胜率,又想着上兵伐谋,要是她马上去何珹那里说些什么,是不是能糊弄过去?但一来一回废工夫,没准闹大了更不好走。
思考之后,赵瑛觉得还是硬刚效率更高。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赵瑛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她的手悄悄伸到背后,握住插在后腰的骨匕手柄。
然而,祝仪没有预想中的举戈继续阻拦,只行礼说:“如果小姐一定要去,那一定要带上我们十人。祝仪奉公子之命,必定要保小姐周全!”
倒是赵瑛愣住了,祝仪竟然没有继续阻拦她。
“为什么?”赵瑛问。
祝仪说:“公子说了,小姐一定会出城,我们拦不住小姐的。只是他必须为整个侯府考量,为昭信城考量,我们一半的兵力跟随三公子去了王都,其他人必须先保证城内守卫力量,公子匀不出兵力给小姐。公子手里还能给小姐用的人,只有我们十个。”
第一侍卫队是跟着何珹贴身保护的守卫,他们日夜护卫在何珹的身边,只有动这十个人不需要经过东攸侯,也不会影响昭信城的平民的安全。
受到影响的,只有何珹一个人。
赵瑛沉默了。片刻之后,她说:“好,出发吧。”
赵瑛一行二十余人悄悄出了城。
此刻天还没大亮,离开城门的点还有很久,进城的人不会这么早就来,所以城外留下的车辙印只能是昨夜关城门前入城的车辆留下的。
进了城,赵瑛下车骑马前行,这样更利于观察路上的车辙印。很快,她在城外发现了宗谭的车队进城时留下的牛车辎重痕迹。
“找到了,这是宗谭公子的队伍留下的。”赵瑛说。
宗姬从马车里出来:“我来看。”
赵瑛蹲下来,用手轻轻拨开地上的碎土:“马车都是东攸侯派去的,车辙印是侯府特有的规格,和民用马车不同。在这道特别的印记上又有牛车的痕迹,说明来人还带了很多行李和仆从,正符合大巫师要在昭信城驻留一段时间的特点。”
她站起来,拍掉手上沾到的尘土,“只要跟着这些车辙印往回走,就能找到蔚夫人和大部队走散的地方。到时候再跟着蔚夫人留下的车轮印记找,就能找到蔚夫人。”
祝仪点头:“是,赵瑛小姐。”
*
找到两辆侯府的马车轮痕迹的位置,在城外大约十几里地的位置,是山脚的一处柿子林,影影绰绰的柿子树枝头还挂着最后一批秋柿。此时已经天亮,但阳光被枝叶阻挡,落在地上不甚明晰,所有人都下马步行,便于分析车辙印的走向。
祝仪半蹲着勘察,起身以后说:“白天都看不清路,若是夜里行人,确实容易走岔。”
赵瑛点头,“看另一条马车痕迹,是转向往山里去了。”
祝仪张嘴想要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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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未出声,又把嘴合上了,好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赵瑛问他:“怎么了?”
祝仪垂眸道:“接下来的路,两位小姐不要去了。”
“为什么?”
“山路很不好走,马车上不去,不如由卑职带人去找,二位小姐出林子找一处开阔明亮之地,修整片刻后回侯府等。”
宗姬很急,侍卫队长越是这样阻拦,她心里越没底,几乎就要哭出来:“不,我要一起去!”
“祝仪队长有话就直说。”赵瑛皱眉。
祝仪单膝跪地请罪道:“越是穷山恶水,山匪就越凶残,杀人越货,凌虐女子。公子要求卑职保护小姐平安回程,可祝仪没有十足的把握从山匪手里护小姐周全,只能恳请小姐切勿上山!”
宗姬此刻根本听不得这样的话,听到山匪杀人,她几乎要哭了。赵瑛一手搀住她,用平静的语调问她:“要送你回去,还是坚持下去?”
“我可以。”宗姬打着哆嗦,但依然坚持,“我要亲自去找母亲。”
“好。”赵瑛示意赵真把弓箭递过来。
接着,她搭箭推弓,快速开弓放箭。箭矢飞出去很远,至少有两三百米。赵瑛放下弓箭,吹了一声口哨。“赵飞翔,去把弓箭带回来!”
倾刻,雄鹰从天而降,祝仪从未见过这样威猛且颜色绚烂夺目的鹰,呆愣在原地。只见那鹰极具灵性,好像听得懂人话一样,尖利的鹰爪之中竟然就握着赵瑛射出去的那支箭。箭头上扎着一个黄澄澄的脆柿。
赵瑛随手把弓抛还给赵真,然后在雄鹰的两爪之间接下箭矢,另一手搀起依旧还半跪着的祝仪,把这支顶着脆柿的箭头递到他面前。“送给你了。”
祝仪手下的士兵都呆了。
他们与何巡手下的人来往不多,没听说过赵瑛一人一马单杀琴氏家主的威名。
虽然他们听说过赵瑛的名号,但他们听到的说法都来自女官,女官私下讨论赵瑛小姐此刻最得大公子青眼,所以当大公子让他们随同赵瑛出城时,都仅仅以为自己只是奉命保护一位骄纵天真的贵族小姐。不曾想,这位小姐竟然有如此本事,若她瞄准的不是一个脆柿,而是敌人的头,那是不是也能于百米之外轻易取人性命?
她甚至还有鹰,一只训练有素通晓人性的雄鹰,这是多少沙场大将盼望拥有的宠物。许多将军饲养了三五年的老鹰也许都还不通人性,赵瑛这只鹰明显还是幼鹰,竟然已经如此纯熟。
赵瑛挥手招呼祝仪手下的士兵,“山里有祸害昭信城的山匪,无辜的平民被他们虐杀。辛苦养育我们的父母、和我们一同长大的姐妹,就生活在这些畜生的威胁之下!现在我们有五百支弓箭和一个机会,谁愿意跟我走?”
“我愿意!”士兵之中一人高喊应声,“杀千刀的东西,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跟他们拼了!”
接着,更多的人喊道:“我愿意!”
“杀光那些狗东西!”
“死也要拉几个垫背,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赵瑛看向祝仪,平静地说:“接近村庄时骑马容易被发现,我们的车马要停在这里,祝仪队长留下看管吧。”
祝仪的眉梢浮起一丝不悦,“小姐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害怕了?”
“你多想了。如果遇到山匪突袭,一个人留下来很危险,必须留一个身手极好且可靠的人才能全身而退。”
怒火一点点从祝仪深色的眸子里透出来,可他的声音却很悲哀。“赵瑛小姐,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让他们死。”
他把脆柿从箭头上取下来,握在手里,嘎嘣一声捏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