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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第九十一章 断翅

作者:御前带粮铲屎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暑气正盛,蒸腾起苏州地界上的水汽。放眼望去,好似一口蒸锅冒着滚滚热气,似要让芸芸众生尝尽人生煎熬。


    可这世间,偏偏存有凡夫俗子与王侯将相的区别。有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有人雅室供冰袭凉风。


    高照端坐在书案之后,面无表情地读着阆京来函,一室的奴仆细致伺候着,唯恐丢了性命。


    正午烈阳之下,热气催着夏蝉不断嘶吼,似是能缓了燥热一般,它们愈加肆无忌惮地吵闹,毫不顾忌他人死活。


    李馥直挺挺地跪在青砖之上,热汗如瀑,灰白的脸上血色尽无,皲裂干涸的唇渗出丝丝血痕。


    赵霁脚步匆忙地自李馥身边走过,视而不见他的虚弱,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一瘸一拐地,更是险些绊倒在门槛之上。


    他踉踉跄跄地跪在高照面前,战战兢兢地擦了擦额间的汗,眼睛不时地偷偷瞟上高照一眼,犹豫片刻后说道,“殿下,臣尽力了,边大人的腿,废了……”


    赵霁的声音不大,却压过虫鸣,直达李馥耳中。


    他死死地攥住拳头,呼吸不受控地急促起来,身体剧烈地打着摆子,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哐啷”一声,整个人便直直砸在地上。


    赵霁闻声仍是死命地垂着头,他心中焦急万分,唯恐李馥有个好歹。他壮起胆子再次偷瞄高照,却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双眼漆黑无光,似是一口无波无澜的枯井,视线所过之处,一片荒芜。


    “殿下?”赵霁轻声问道,“可是要通知陆老?”


    高照似是未听到他的询问,好似坐佛一般,无知无觉,无声无响。


    赵霁不禁略提高音量,“殿下?”


    “着人去信吧。”他微微垂首,拧眉盯着方才落下的墨滴,硕大的墨迹溅在洁白的玉版纸上,碍眼得让人五内俱焚。


    “李馥他……”赵霁提溜着心肝胆脾,细着嗓子问道,“晕过去了……”


    此言一出,满室簌簌之声俱停,唯有冷香清风不歇。


    “殿下,会出人命的……”赵霁苦着一张脸,倒垂的八字眉怂恿着低垂的眼皮,试图提起歪斜的嘴角做出一张笑脸,结果却是更加骇人,“李馥他自小跟随您,忠心不二,绝不会背叛您。”


    高照随手将废纸一撇,蘸墨欲落笔,却是悬停许久,猛地将笔掷了出去,毫无征兆地走到雅室门前,高高的门槛似天堑一般,隔住主仆两人。


    他定定地盯着李馥,正午的阳光似箭罩在整个前庭,剧烈的灼烧激得他双眼渗泪,却依旧能看得清清楚楚。


    李馥正蜷缩着躺在青砖之上,俨然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各方侍卫皆是立在点位之上,无人敢上前试探鼻息。


    “殿下!”赵霁见他起身,不禁大喜过望,“容臣去看看他吧,再大的过错也得人活着,才能惩戒啊!”


    高照似石像一般,充耳不闻赵霁的进言,他似是在等,等一个可以包庇李馥的机会。


    一把伞堂而皇之地遮在李馥之上,瞬时的阴凉让他清醒不少。


    他缓缓睁开眼睛,尚未看清来人是谁,便瞬间昏死了过去。


    “殿下,奴才张宓福大难不死,前来拜见殿下!”张宓福脱手将伞覆在李馥身上,不卑不亢地跪下,脊梁挺直,眼中无悲无喜,好似苏州大牢不过是寻常客栈一般,浑不在意。


    高照缓缓走到她身侧,轻轻掀起眼皮,神色晦暗,“辛苦了。”


    张宓福闻言,直接挪动膝盖转向了他,“不辛苦,能为殿下及大小姐分忧,是奴之幸。倘若再来一遭,奴仍是义不容辞!”


    高照俯视着她的头顶,万千思绪尽藏眼底,他瞬时收敛所有神色,复又成为温润如玉的大周太子。


    “去看看君君吧……”高照沉声说道,“自你出事起,她便一刻不得消停。”


    “是!”张宓福以头抢地,“咚”地一声险些将青砖砸碎,她起身犹疑地看向一旁的李馥,眼神落在纸伞之上。


    她勾起唇角,调侃说道,“李侍卫当真是真男儿,不拘小节。可睡在庭园之中,未免失礼了些……”她稍一停顿,环视四周,无数英武卫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眼中的迫切如火,却只能硬扛着立在原地,“快些让人将他送回房里,有失体统,有失体统!”


    “张宓福……”高照春风化雨的声音猛地响起,瞬时便让她浑身僵直,“莫要自视甚高……”


    张宓福只觉得冷汗登时浸染全身,她僵着一张脸缓缓回过身子,努力堆砌出笑容,郎朗说道,“奴才不敢。”


    “也莫要居功自傲……”高照笑着说道,只是声音似腊月寒冰,让人不寒而栗,“更不要自作聪明。”


    “是。”她战战兢兢地趴跪在地上,只等着高照的训话。


    “将伞拿走!”高照嗤笑一声,“洞庭商会不差你这一把遮天蔽日的伞。”


    张宓福手忙脚乱地抓起伞便朝南苑走去,一步都不敢回头,生怕背后的杀神反复无常。


    日头微斜,血色山茶也扛不住烈日,纷纷蔫了头,如同花下的少女一般,垂头丧气。


    “县主!”张宓福疾步迎了上去,“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在房中歇着!”


    元令微一个晃神,眼泪便是瞬间蓄满了眼睛,“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回来了!”张宓福接住她递过来的手,只觉得骨节瘦削,触手冰凉黏腻,“身子怎么这么虚,掌心尽是虚汗?”


    元令微紧紧攥住她的手,仍是不住地嘀咕着,短短几日的光景却是恍若隔世。


    “她余毒未清。”元令仪将两人引至屋内,催着元令微躺回床上好好休息,眼神示意张宓福跟她出来。


    “李馥可还活着?”她勾起嘴角盯住张宓福,“邱澎生还未露面吗?”


    张宓福抬手擦掉额间汗珠,将前院之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末了忍不住地问上一句,“他还好吗?”


    元令仪微微阖上双目,眼中慈悲真切,好似菩萨低眉,怜悯世人。


    “若养得好些,日后尚能行走……”元令仪长舒一口浊气,“只怕,行走都是奢望……”


    张宓福愣神许久,眼中的泪涌起又消散,“我早就料到了……”


    “天之骄子,年少登科,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元令仪只觉得如鲠在喉,仙鹤一般的人物,如今算是被人折了翅膀,跌落神坛。


    “您可知,太子殿下到底在等谁?若是再拖下去,李馥不死也残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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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宓福急急问道,太子的三连警告委实是吓到她了,急欲知道他的底牌。


    “我不知道……”元令仪轻轻摇头,“我原以为你是苦主,出面便能止了李馥的罚,谁曾想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个。”


    “苦主可不止我一个!”张宓福恨声说道,“边鹤扬,还有那些被砸死砸伤的劳工,这血债总该有人背!”


    元令仪低垂着头,仔仔细细地回忆何晓的临行前的字字句句。


    他是有意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事有边鹤扬担了重责,却没有重罚,着实蹊跷。


    “这事,怕不是我们想象得那般简单……”元令仪长吁一口浊气,“此事必然要有人担下,可担责的人必然性命不保。”


    她脑中思绪万千,纷繁复杂地乱做一团。


    她恨自己参不透、破不了局,火气直升脑门,似一头恶兽在身体里乱窜,撕咬个不停,几乎要吞掉她所有的理智。


    这场布局,下场者众多,可赢得盆满钵满的,只有周帝一人。


    他拿到了苏也媞留下的宝藏,逼得高昱粉墨登场入朝堂,更是引得高照李馥心生嫌隙,几乎再断高照一臂。


    元令仪只觉得心惊胆战,周帝下手稳准狠,不知不觉之中引人入局,悄无声息地主导全局,又在防不胜防中给人致命一击。


    自毁寺灭佛起,参与的所有人皆是棋子。


    孟祁观是起手棋,强势邀元令仪入局,却在价值用尽后,被疯癫的高澄斩杀。


    力空大师枉死,寒山寺的僧侣亦是枉死,他们苦苦挣扎,本心守不住,道心亦是守不住。


    溧水段氏阖族是误入棋局的祭品,被王玙贺章之流投石问路,本就是浑不在意的弃子,被吃了也无甚可惜。


    席嗣源垂垂老矣,亦是被周帝拿捏得紧,狠狠地将住了王玙,控住了棋局,保下了元令微。


    盖世德、长遥夫人、玲珑姑姑甚至是苏州军,每走一步,都分毫不差地落进周帝所需的位置,稳稳地推动棋局现杀招,夺人命。


    直到现在,害劳工死伤的凶手仍旧未明,王玙贺章隐在人后,边鹤扬仕途尽毁,高澄仍被囚禁,高照手段不明。


    元令仪越想越心惊。


    王玙自以为毁寺惨案能拿捏住他们,高照也自信拿捏住高澄的性命,两方局势焦灼,乍看上去不分上下。


    可何晓参与进来后,高照明显占据上风,周帝有意放过边鹤扬和张宓福,便不会再深究元令仪的过错,既是保下了英国公府,亦是保住了高照的一方势力,不至于朝局失衡。


    可她想不通。


    高澄一个出身高贵的皇子,缘何疯癫滥杀无辜,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前程性命?


    王玙为何放弃谈判的机会,铤而走险,炮制苏州劳工死伤的惨剧,逼得两方非得不死不休?


    玲珑姑姑为何要突然发疯,她在英国公府隐藏之深,暴露自己,到底对何方有益?


    花青羽与苏也媞到底是何关系,地宫之中要挂她署名的画像?


    元令仪只觉得头痛欲裂,真相似镜中月水中花,她越是想要靠近,就越是离得越远。


    而眼下,她最想知道的,是高照到底在等谁,到底是谁能来破当下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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