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梦里醒来。
那是一片空白、除了尸体之外什么都没有的荒芜之处。
没错,尸体是这里仅有的东西。它们层层叠叠地落在一起,皮肤贴着皮肤、衣袖碰着衣袖,干涸或新鲜的血液汇成蜿蜒的一条溪流,扭扭曲曲地留到衡念的鞋边,在那里聚集成一小片湖泊。
她怔愣片刻,迟疑不决地前进两步,翻开了那具离她最近的尸体,果不其然,是她自己的脸。
青白、唇色发乌的脸落入她的眼中,她不花吹灰之力,就能想起她死时的景色。
窒息。
应该是上上次。
她又翻开了自己身边的另一具尸体,露出一张残缺的脸,牙齿和部分口腔裸露在外,浑浊的金瞳盯着虚无的上空,她死不瞑目。
很明显,这也是衡念的尸体。
她舔了舔口腔内侧,撕裂性的痛楚似乎还残留在那里。
衡念站起身,绕着这座由尸体堆砌的小山转了一圈。
这不太美观。
衡念心想,不会有人喜欢在一堆尸体附近讨论重要大事的,这有些太变态、太不符合人之常情了。
她这样想着,眼前的尸堆表面微微溶解,衣物和血肉混在一片,转化成某种黏稠的液体。
就这样,一座尸山转化成为了一滩黏糊的、混着肉血骨的半流体黑色物质。
……尸体溶成的血泥,应该营养很丰富吧。
最适合用来养花。
这个念头浮现在衡念脑海中的瞬间,那些东西很快重新转化了形态。
变成了一片松软的土地。
“噌——”
如同利刃出鞘般的金属嗡鸣之声落入她的耳中,那些肥沃的土地中突兀地生长出冷锐的、带着血肉融合而成的刀锋。
它不只是一片土地,还是一片孕育着力量的泥沼。
衡念看着这片土地,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的梦里囊括了她的苦难,而她的苦难必将成为通往胜利的垫脚石和助力。
但是,这样太明显了。
她的眼神划过濡湿的暗红土壤,那种色泽给了她一种错觉:只要她愿意捧起一捧土,用力紧握,就能够纂出血来。
丰饶的土地。
应该很适合种满鲜花,而不是利器。
她闭上眼,在脑海中勾勒出一片崭新的图景——这里是一片花圃,而非炼狱。此处应盛放永不枯萎的繁花,季节在此处停滞,属于生命的力量应该永不消逝。
直至,她的心愿了结。
她睁开眼,这里不再空无一物,而成为了如她心愿中的花圃。
她又创造了三把扶手椅,一张圆桌,静静等待她的客人。
先来的是面容平和的廖清梨,他沿着石子小路前行,白色休闲裤脚沾着血,翡翠玉石般的眼中十分空洞,他坐在衡念的对面,疲倦地揉动眉心。
魏春来紧接其后,她在栅栏外侧头观察了一番,随手折下一直沾着露水的月季,折断根茎,漫不经心的插在发间,艳丽的红溶在银白的发间,她坐在空着的位置上,伸手支着下巴,看向沉默不语的两人。
之前还在神游天外的廖清梨转动眼珠,看到另外两人面无表情的脸,还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成功了。”
他看向衡念,没指望得到回答,这不过是象征开始的引子。
看着衡念有些苍白的脸,他还是忍不住叹气。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合算的买卖。根据我们已知的一些情报来看,梦渊症的影响是直接作用于身体之外的精神领域。”
衡念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避讳,廖清梨从不喜欢直接说出他的不安,她直接承认了对方的说辞:“是真的,它影响的确实是灵魂,或者说,记忆。”
她打了个响指,这片空间的真实一面落入圆桌旁两人的眼中。
血气弥漫,肢体和骨骼搭起了他们身下的椅子和圆桌,尖锐到不似现实的利器融合着血肉矗立在暗红的土壤中。
“你觉得这会有效吗?”魏春来问,她头上的月季在这种视野下看上去似乎是脂肪和血肉的融合体,滴滴答答的粘液顺着白发落在脸侧,更显得那张绝尘动人的脸孔美丽而危险。
“先试试吧。”衡念说,“梦境是一种比起现实更虚幻的存在,这样对现实的影响最小。”
“我需要你们留下,帮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在下一次改进的地方。”
魏春来和廖清梨对视一眼。他们不再像衡念记忆里那样充满活力了。
魏春来冷淡、刀子嘴豆腐心,她本该如冰层下的赤火,一旦溶解寒冰,她的赤诚之心足以烧毁任何人的心防;廖清梨温文尔雅,却暗藏锋芒,他的傲慢在于他的聪颖,他的自卑在于他曾见证过真正的天才。
而如今,两人只是失了心的傀儡。
他们活着,却早已死在无数次的重复中。
放弃如同悬在天平另一侧的诱饵,一旦试图吃下它,必然导致平衡的彻底打破。
三人心知肚明,他们只是在硬撑。
“可以。”魏春来先行答应,衡念的眼神转向廖清梨,他也轻轻点头。
“我其实已经不想继续了。”衡念说,她才见过由自己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这个念头正在变得愈发天没诱人。
衡念的手指轻轻点动桌面,另外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转化成了非人的形态。黑猫和白蛇各自蹲坐或盘旋在椅子上,眼睛中还有残余的不解。
两只小动物试探性地活动着身体,衡念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疲惫:“我觉得我们赢不了。”
“时间的跨度太大,她积攒的经验足以转化成无与伦比的智慧。我想旅者看我们只会像人类看蚂蚁,虽然我们也确实不是一个种族。”
黑猫立刻喵喵叫着,白蛇则划上桌面,蜿蜒地爬行到衡念的手边。
“所以,这是我的最后一次尝试。”
“……如果不行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我们是没办法承受——整个世界的重量的。”
“也许在怪谈里走向毁灭,就是神明为人类写下的结局。”
她说完这句话,双手交叠,做出一副祈祷的模样,留在魏春来和廖清梨体内的、象征[蓝月与红雾]的权限从两只小动物的体内抽离而出,漂浮着向她靠经。
一个落入她的眼瞳,另一个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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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她的血肉。
温和的风提起猫的后领,圈起蛇的身体,轻轻将它们放在了被群花掩映的花圃之中。
旅者轻而易举的攥住了衡念的灵魂。如同猛蛇用身体缠住猎物,正当她要发力彻底撕碎这家伙的精神,蓬勃的杀意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进一步。
旅者停了手,她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第一次正视这颗阻碍自己的石子。
衡念的灵魂带着刺,死亡和重复不断捶打着她的精神,它变得不是那么可口了,像是块有点难啃的骨头。
旅者暂时放松了动作,衡念很快如同一只难抓的泥鳅一般逃离了对方的桎梏。
“你好像没那么简单啊。”旅者轻快地说,她用着衡念的声线,像是山谷中的回声。
很快,旅者的声音徒然阴沉了起来:“你试过多少次了?为什么我会不记得?”
多少次?衡念心想,应该不多吧,不超过一百次。
衡念没有回答旅者的问题,她抬起手,凭空一握,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站在了对面。
她露出一双被岁月浸染的眼睛,诡谲而阴晴不定。
战斗本不应该来的那么快。
但衡念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死亡在锻造她灵魂强韧的同时,也几乎抹去了她的所有对生命的尊重。
如果是很久之前,她也许还会套套对方的话。
而现在,衡念只想迅速了结一切,成功或失败都不重要,吸收经验再次重回战场才是她的选择。
藤蔓自地面涌出,尖刺上带着金属的寒光,如蛇般灵敏地袭向旅者。
对方一动不动,五行的乳白色壁垒自她的身周环绕而生,形成了一道几乎不可能被打破的高墙。
藤蔓如箭矢般集中了那道屏障,火花飞溅,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防护。
旅者只是讥诮地看着衡念。
还不够。
她的力量还不够。
旅者缓缓向前迈步,和衡念完全相同的脸孔妖异而诡异。她只是轻轻抬手,那些如钢铁般的藤蔓立刻被蹂躏成碎屑,“叮呤哐啷”一阵噪音后,无力地落在地面。
黑猫实在没忍住。
从层叠地蔷薇花下跃出,亮出不算锋利的爪子,却被旅者轻巧的避过,看准时机的白蛇亮出獠牙,刺破对方皮肤的瞬间,猛地注入大量的毒素。
而旅者依旧面不改色。
她只是微笑着攥紧五指,那只狠狠咬住她的白蛇便被捏成一团,骨血融在一起,成了一团物质。
“你!”衡念只觉怒火正在点燃她仅剩的理智,她见过无数次类似的场面,但无论经历过多少次,她心中的火焰都无法熄灭。
放弃的选项也在这场火中重燃,化作飞灰。
她单手后仰,冷光汇聚,花圃中的花叶被无形的龙卷风吸走,重新凝结成一柄长剑,剑刃通红,如火如血。
她握住剑,只觉得所有的情感都投入其中,而那种久违的平静,重新占领了她的思维。
不要急。
衡念对自己说,多看看她,多了解一点她。
即使这是必败的局面。
下一次,一定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