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333？”兰情念出乔真真手背上标记的黑色编号。
乔真真一眼认出兰情，哭得更大声了。
“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这什么破地方嘛！吃的东西一点没有味道！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我宁愿去打仗！”
兰情捂住她的嘴，“别喊，会被你体内的AI察觉的。”
她呜呜地点头，一下收住了到嘴边的抱怨。
中央AI存在于每个从人造子宫出生的人类身体中。
乔真真忍了几下，还是趁着没人先哭为敬。
在上个世界兰情赠予她一笔巨款，好不容易脱贫成功富婆上岸，乔真真私心在系统里建了个存款账户，紧接着就快穿进平等国。
有钱不能花，钱多没处花，乔真真揣着巨款拔剑四顾心茫然，心如死灰。
一道机械音响起。
【警告！宿主目前与身体融合成功，请勿做出OOC行为！】
是乔真真的快穿系统在说话。兰情不是第一次撞见，“你的系统还能和你交谈？”
乔真真一脸古怪，“这有什么不能？我的系统本身就是让我来体验不同人生磨炼演技的，只要做的选择不OOC就行。”
乔真真的系统还在正常运作，而自己的系统却沉寂无声，和切断信号了般。
惶惶不可名状的怪异不断加重，兰情转移话题，“你们最后赢了吗？”
兰情问的，自然是上个世界未打完的战役。
上一个星际世界自己没能亲眼见证叛党和万母教的胜负，记忆定格在了战舰出动的那天，再醒来时那些远去的人和事已化为宇宙尘埃。
乔真真眼睛一亮，“有我在，输不了。”
说起这个她可不困了，她讲述着万母教和联邦如何被毁灭，她们如何建立了星际共和国，她如何坐在元老院的交椅上，看着窗外炸起连续百天的庆祝烟花。
作为共和国的缔造者，她们满怀希翼地坚信往后的人类会到达更美好的未来。
“在经历过联邦制、共和国制、帝国制后，人类迎来了美好的乌托邦制——平等国。”机器人教师在讲堂上教学着人类发展史。
教学PPT又被翻了一页，教师继续没有情绪地粘着，“即使是共和国也无法保证每位公民地位平等，依旧有阶级存在，而美好的乌托邦制很好地弥补了缺陷。”
兰情听着课，教材翻到一页有关艺术史的介绍。
在平等国，人们无法理解文学艺术，文学创作这一行为被定义为人类早期群发的成瘾性癔症，会使大脑失控，大脑失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而且，创作是落后的举动。
过去AI不先进，人类需要自己创作，后来有了AI，AI会定期抽血体检，彻彻底底地检测出每个人的思想倾向、一天当中的愉悦频次、感官放松的时间段，然后自动生成符合每个人口味的作品。
再后来创作就被淘汰了，到了平等国人类将艺术、小说、诗歌、绘画等视作带来差异化和煽动人心的洪水猛兽，通通禁止，连AI也不再为人类创作艺术。
机器人教师用可怖的语气提醒着平等国的学生们，文学艺术是毒品，会使人类的大脑染上名为想象的绝症，绝症是没有救的，有些人还会对着花或大海流泪，恐怖至极。
一下课，同学们聚上来，她们非常惊讶兰情是怎么能在充斥着危险的地球活下来的。
要知道，那可是个群发想象力癔症、艺术作品遍地横行的野蛮时代啊。
“我听说那个时候地球有70亿人口，是不是真的啊？”
“70亿？！那人类不就像老鼠一样了吗？”
“我不舒服，失陪。”兰情推开人群，在卫生间冷漠地吐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擦干水汽氲糊的镜子，看见自己的脸。
很干净，干净得不像话，带着洁净到情绪也没有的冰冷，比机器人教师还像机器。
水龙头下是堆消化到一半的早餐，灰白、软烂、像被搅过的豆腐花，粘着一层胃液。
吃进去时就没味道，吐出来了也不可惜。
这个社会真的美好吗？
平等国的人以态度回答她：美好。
人类不用逼迫自己学习知识，不用自虐式地健身，没有娱乐和艺术麻痹大脑，没有自由的音乐扰乱心神，活着只需要呼吸，张口吃闭眼睡。
问题是，平等国的人真见过美好吗？
卫生间也是透明的，兰情没有待太久，平静地清理完洗手池，神色如常地走出。
机器人教师突然出现，教尺横在了她脖前，“L070号，违反规则。”
“什么规则？”
机器人教师在空中投出一张图，“下午12点05分到12点10分、14点07分到14点17分是人类使用的卫生间的规定时间，综上，你违反了平等法。”
“我吐了。”
机器人教师显然没应对过这种情况，现代人类的身体由中央AI调节着，不会出现突如其来的呕吐。
机器人教师沉默了几秒，说，“收到。”
并不是对兰情说的，而是对体内的AI。
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管道从天上连接着机器人教师与中央AI。
机器人教师将情况原封不动地报告了上去，下一刻，身体骤然绷直架住兰情。
兰情：“你？！你要干什么？”
机器人教师：“请原谅，现在控制我的不是我。”
——是中央AI。
“我们不会伤害你，伤害人类是违法的。但是，你的情况特殊，我们希望你能接受我们进一步的改造。”
它们把她驾回教室，警告般按在座位上，一道隔离屏罩住她，直到听完课程隔离屏才解除，在学生们相同节奏的掌声结束课程。
“今天的课程如何？”Y053带着标准的笑。
兰情没有理会，Y053不是会倾听自己否认与质疑的人，她们从人造子宫出生时就注定了她们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虚拟的夕阳中，兰情看见了Q333：乔真真。
她完美融入着人群，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平等国的公民散步放松是要根据号码排列的，不能轻易走动，更不可以占了别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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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真真随人群迈着僵硬的步伐，但兰情还是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丝漏出来的彷徨。
她同样也在不适应这个世界。
然而她们的编号排不到一起，无法交谈。
就这样，人们穿着一样的衣服，露着一样的笑容，非常非常愉快地散着步，走到晚餐的礼堂。
看着摆在餐盘上的石膏泥，兰情再次忍不住反胃。
然而平等国的公民却以为兰情是在惊叹。
身旁的“编号”说：“很美味是不是？你会习惯的。”
她笑着将块切割好的石膏泥放入空中：“我知道地球的饮食都是动植物尸体，粗暴到直接放盐去低效地补充身体能量，甚至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食谱，但在现代，你可以和所有人公平地分享同一种美食。”
兰情：“……”
每个人都非常和善地关照兰情，除了她们体内只剩下善良温顺的基因的原因外，还因为兰情是没有开化、认知地下的原始人，有些小错误在所难免。
她们乐意改造她。
将一个原始人改造成符合现代文明的公民，这将是平等国史无前例的成就，兰情会成为平等国社会制度优秀的证明，是她们自豪平等国制度的映射。
22点，所有人准时入睡，兰情强迫自己入睡，起了个大早地找到了Y053，旁敲侧击询问她有关意识跃迁的方法。
但是Y053瞪大了眼说自己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兰情相信她没说谎，平等国人的思想里没有“说谎”这一概念。
Y053点头，“你意识跃迁时我的确在场，但是操作的是机器人，它们怎么操作的我也忘了。”
中央AI删除了她看到的记忆。
能进入人类体内的中央AI一键删掉了不想人类知道的画面，只让她们保留下亲身经历的感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乔真真的身份。
兰情细想下去，中央AI或许已经察觉Q333的灵魂被乔真真取代了，或许尚未察觉。
总之，世上除自己以外的人都成了中央AI的监控器。行走的人相当于一台台行走的监控，她们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
这一刻，就连同为快穿者的乔真真她也不能全然敞开心扉沟通了。
四面八方顿时像巨大的囚笼，将她囚在了这陌生的国度，天空上发光的球也宛如一台台监控，一只沉眠却能随时被惊醒的眼睛正在监控的另一端。
回家的线索再次断了，兰情听不见Y053后续说了什么，再从思考中抽离，自己面前已经摆上一盘石膏泥了。
又是一天将要过去，她盖好被子怎么也睡不着。
空气中忽然传来很细微的声音。
兰情仔细听，不是从任何地方传来的。
是直达自己脑海里！
她熟悉这个感觉，是它。
【支付宝到账：10元，恭喜宿主回归身体。本……】
声音滋啦啦断了一下，像是在艰难地突破什么屏障努力和兰情连接上信号。
【本次任务是额外派、派派发，请问宿主是否选择接受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