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菀和谷辞在一家预定好的餐厅吃晚饭。
环境很有异国风情，灯光呈暖黄色，旋转楼梯旁，摆放整排整排的红酒，极高吊顶、水晶灯、餐桌设计，都充满浓烈的巴洛克风格。
而这些都和向菀无关，她先点了杯桑格利亚，心不在焉地啜饮几口。
谷辞也听张晃晃说起路延希，被她拿眼神暗示几下，意识是用用他的人脉。
“我也只见过几次，但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不确定他记不记得我。我爸倒是经常和他爸谈生意，对路延希本人不了解。听说他现在接管他家的集团。”
谷辞比别人多了解路家。六年前，路董事长退位，但没有立即让他唯一的儿子接手几大公司，而是选中几位助理和高管，轮流任职首席执行官。
路延希在同年进入公司，从海外项目的一个小经理做起。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二世祖，不堪重用，但当他在两年内把项目壮大，被父亲调回国内，接连升职，目前已在集团稳定落地。其中自然有父母的资源帮助，但周围人也逐渐服气。认可他是接班人的最佳人选。
路延希接管总裁位置后，他在大学时投资的几个项目也都并在路家的集团里。该说是他运气好，还是真有眼光，这几年，除了自媒体业务，新能源车企也飞速发展，成为去年的销售冠军。此外，鲜为外人知的是，互联网和娱乐板块也有路延希的身影。
谷辞把新上来的海鲜饭往向菀这边推了推，稍微犹豫着，“如果你想让他和你们合作，我帮不了多大的忙，但会带你认识一下。”
向菀说：“或许可以准备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礼物。”
“孩子？”
向菀在手机上翻看几大奢侈品官网，她希望路延希喜欢的牌子还没变，也好讨好他，促成合作。
事已至此，她不会说避嫌或怎样，心里再觉得别扭，也不会牵扯到工作上。
失恋一万次，也比不上失去项目万分之一的痛苦。
作为合作的一方，向菀比谁都清楚路延希是最好的人选。
她冷静地说：“这个路总，应该结婚了吧，我猜。给小孩子送礼物，会比较容易被接受。”
谷辞吃惊道：“他结婚有孩子了？好像没听说过啊……”
凭路家的实力，真要结婚，婚礼不说大办特办，也绝不会失了逼格。这样的家庭，大概是强强联合，不可能静悄悄的。
但，谷辞也不了解路延希的私生活，他家和路家，也就是普通的投资与被投资的关系，凭他家的背景，没办法走进路家的社交圈。
“我只知道路延希的父亲喜欢古玩字画这些东西，都很贵，你和张晃晃也掏不出这些钱。”
向菀点头，她也知道路延希他爸爸喜欢什么。
谷辞还是想帮上忙，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问了几句，走到无人的地方低声应答。
再回来时，他说：“路延希应该是还没有结婚，至于是不是有私生子，就不清楚了。你想要送他礼物，最好还是送别的……”
向菀轻轻打断他，微笑说：“不要讨论他了。今天是我们回国的第一次聚餐。”
谷辞怔了下，笑说：“也对”。
吃过饭，谷辞送向菀回公寓，下了车，见她没有邀请自己上楼的意思，稍微暗示：“我能上去喝杯水？”
向菀提过包，疑惑道：“可是我家里连一次性纸杯都没有。”
话音刚落，她也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眯起眼睛。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成静止，谷辞忽然说：“等你工作闲下来，跟我去见一下我父母？”
向菀心里一惊，面上不显，“怎么突然要见你父母。”
她认为，两个人的进度完全没走到见父母这一步。
谈个恋爱而已，至于跟父母说？有够麻烦的。
“别担心，他们只是想见见你……你不想见吗？”
谷辞他看着眼前装扮精致的漂亮女人，工作让她稍显疲惫，也更增添了柔和的烟火气，“我有时觉得，你真的不怎么喜欢我。”
“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跟你说得很清楚，”向菀弯唇，笑容无懈可击，“我喜不喜欢你不重要。如果你能让我喜欢你，我就会喜欢你。”
向菀决定回国的第一天，她和谷辞约了一次饭，她对他说，她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喜欢或不喜欢别人，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谷辞当时并不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以为这是她拿乔的手段，但追了这么久的女孩子同意和他在一起，他也会尽全力讨好她。钱、礼物、包包，以及情绪价值，这些东西砸下去，不担心她不喜欢自己。谈恋爱，本质就那么回事。
谷辞也在想，可能等新鲜感没了，他也能干脆分手。他的每一任女友在分手时都比他伤心许久。
可是，向菀总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她看着很单纯，和异性来往很有分寸，又总是猜不透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说到底，能在职场上混得不错的女人，也没有外表看着那么简单。
向菀关上车门之前，跟谷辞说：“见你父母也可以，你选个时间，跟我说一声。”
***
向菀参加过很多次类似峰会这样的大场合。
创业从不是过家家游戏，每一次融资谈判和竞标，都需要呕心沥血的准备。
向菀买了一套新的职业套装——虽然她完全没必要买新的，衣帽间里有大量备用，但她还是在商场开门的瞬间，到里面试穿新衣。
刷卡付账后，她又在楼下的香水专区蹭了点香水味儿，让自己更成熟化。
张晃晃开车来接她，吹了声口哨，“菀菀，你这是想迷死几个啊。”
“我更想吓死几个。”
向菀在车上补妆，已经完全是干练女强人的风范。
她的五官不化妆是清纯淡颜系，皮肤透亮，骨相绝佳，上妆后，眉眼和嘴唇立刻艳丽起来，非常有攻击性的美。但一开口，又会让人忽略外在这些附加条件，专心听她在讲什么。
这种反差感经常无往而不利。
张晃晃也爱开车，一落地国内，房子都没看，立马提了辆奔驰G500。既宽敞又气派的黑色越野车像蛰伏的豹子穿梭在钢铁森林里。
她本人对车也颇有研究，弄自动驾驶，也又自己的一部分爱好。对于自己的专业，比起赚钱，她更想满足自己的爱好。
但向菀就不得不站在投资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把技术包装一下，才会卖个好价钱。
昨晚，她熬夜做了个方案。化妆也有增补气色的原因。
张晃晃从后视镜里看她几眼：“很紧张？”
向菀微微蹙眉，拿出化妆镜：“怎么看出来的？”
“深呼吸好几次了。”
虽然不是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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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晃晃还是很了解她的。
向菀握紧冰冷的手心，望着窗外，叹口气。心想，这一切都要怪路延希。
到了峰会现场，她们递交过邀请函。
放眼一周，向菀没有看到路延希的踪影，张晃晃不爱穿西装，在旁边难受得想撕衬衫。但还是得先把向菀介绍给熟悉的大佬们。
张晃晃能够在高中时就留学美帝，也是有一定家底的，只不过近些年有点中落，仅仅保留了一点校友人脉。
最近回国，捏着鼻子组织了几场聚会，赶紧带向菀交换名片。
张晃晃也在找路延希，但她也只是通过照片和视频截图见过。
向菀酒量不错，几杯红酒下去，也没醉意。和有些人正好相反。
没看到路延希，反而看到钧安汽车的老板来了。
她和张晃晃立刻像闻到血味儿的鲨鱼，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钧安的老板是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从上一个车企辞职后，就自己单干，是个能力颇强的人物。
他认真听着向菀和张晃晃的构想，“你们想法很好，但想要说服投资人，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自动驾驶的投入可不低啊。而且，不止你们一家想和我们合作……”
张晃晃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大股东今天没来吗？”
“你说路总，他说今天有事，不来了。”
张晃晃失望地垂头叹气。向菀不知道心里应该放松还是应该失望。
她们再和老板谈了谈，就和别人应酬。目标人物失踪，张晃晃先去外面透口气，向菀端起酒杯，继续自己的任务。
张晃晃今天带了很多名片，title写得很大。向菀更是总裁的名头，她自己倒是只印了个技术总监什么的。
对方称呼她时，一律叫她向总。
在美国，她总是讲英语，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现下换成母语，总令她有点想笑场。
但，也确实没有别的称呼来代替了。
向菀正要递给对面一位研发总监递名片，旁边多出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昂贵定制西装，白色衬衫衣袖上别着的蓝色袖扣，鹦鹉螺腕表。
向菀怔了一下，下意识将烫金名片递给那人。
他两指轻轻夹住，垂头看了眼。
向菀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缓慢抬眼，路延希很职业地站在对面，回应别人对他的寒暄。
他甚至没有看她。
当向菀意识到，再不跟他说点什么，他很快就会离开，她找个了话题的接口，迅速叫了声“路总”。
路延希这才把目光放在她脸上。
向菀提起精神，以十二分的努力，将自己的来意跟他讲了足足半个小时。期间，他也不过是偶尔反问几句，或时不时点头，表示他在听。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好像他们也只不过是初次见面，需要互相介绍自己的关系。
向菀的语速越说越快，终于说完了。嘴巴也有点干。眼睛不避讳地望着他。期待他给出态度，拒绝还是需要再考虑。
路延希将带着香水儿的名片收入西裤口袋里，只说：“我的号码没变。用不着给你名片了。”
他带着身边的秘书还是助理，转身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向菀长舒一口气，不论如何，她尽力了。
向菀拿过托盘上的饮品，抿了抿，发现不是酒，是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