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此时船已经游了大半个苏绛城，姜北看看街景又看看南璃，时间倒也便如此过去。
等上岸的时候，姜北已经从之前的尴尬中缓了过来，神色如常地问南璃晚上吃些什么。
南璃转头问道：“晚上还要上台？”
姜北道：“是啊，之前韩衡装在车上的钱，姐弟俩没什么经验，便被骗光了，此行啊我可是身无分文，靠卖唱为生。”
南璃觉得姜北甚至还挺自豪的，说话间摇头晃脑。
“够吗？”南璃问道。
“什么？”姜北没听懂便反问。
“钱。”南璃道。
“你说住店的钱？”姜北道，见南璃点头便回道：“够了够了。”
“不够我有。”南璃淡淡道。
姜北摆摆手道：“实在不行还可以通过传音铃回盈乐城拿些，无需担心。”
他的视线投向未知的不远处，“哎，也不知道盈乐城中如何了。”
只剩下最后一天，便可以回去了，姜北看着要腰间挂着的铃铛，姜北有些忧虑。
不过韩衡聪明，若真有什么事也定能化险为夷。
晚上姜北照例去了圆台上演唱，下台后又被烟月抓着说了些明日的注意事项。
明日灵音歌会将于上午举办，参赛者三人，分别是自己、烟月，还有去年的榜二。
姜北打听了积分，因为自己这一组只截了一轮，便只拿到了两分，总分为一百八十二分。
烟月的分数为一百九十九分。
而那榜二的分数，据说已经超过了两百分。
悬呐。
姜北想着摇摇头回了房间，回去又见到南璃坐在软椅上，姜北心中有些不安，明日一早便要比赛，若是南璃今晚发作，定然会影响自己明日的发挥。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对着南璃道：“阿璃，若身体不适要同我说。”
南璃看上去像是睡着了，靠在软椅上没有吭声。
“居然睡了？”姜北靠近看了看，发现对方呼吸平稳，真睡了。
能睡觉便应该没什么问题，姜北本想把人抱到床上，但却怕惊动对方休息，最后只拿了一条薄被子盖在南璃身上。
捻了捻被角，姜北去修炼。
软椅上的南璃在后半夜睁开了眼，墨绿色的瞳孔看上去有些涣散，从中隐隐冒出些灰雾。
神色变得清明了些，南璃心中暗骂为何在这个时间上。
血脉中涌起一股沸腾之势，南璃微张的十指骤然紧握成拳，青色的筋络暴起，闷哼声从咬紧的牙关间泄露出来。
南璃抬眼看了看床上白金色环绕毫无察觉的姜北。
视线被对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伤疤吸引，身下的软椅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吱嘎声，南璃指尖狠命地掐进掌心，鲜血缓缓流了出来，南璃回神，身形猛然一闪，消失在世界。
软椅的一角微微塌陷，上面的人影消失，但黑猫却闭着眼睛趴在上面，看上去正睡得安稳。
床上的姜北无所察觉，淡金色的流光不断流动着汇入姜北的喉间，沉入灵海间。
看似平安无事的一晚过去，姜北睁开双眼收住灵力，下意识看向房内的软椅。
姜北松了口气，南璃还在。
房门被敲响，应该是烟月来了。
软椅上的南璃睁开双眼，眼皮微垂遮盖住了眼瞳之中的红血丝，唇色更淡了些，南璃抬手掩唇咳嗽了一声。
“你冻着了？”姜北看去，眼中有些担心。
南璃轻声嗯道，薄被遮掩下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发颤。
“姜公子，可以出发了。”烟月站在门口对着姜北道。
姜北看了一眼南璃，走上前去伸手抚上对方的额头，好像有点烫。
姜北转头看向大开着的窗户。
没准是吹感冒了，发烧了。
南璃耳边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他听见姜北疑惑的声音传来，“怎么发烧了。”
好像是烟月说给自己拿些药，南璃恍然间听见姜北对自己道“生病了就休息吧。”
木门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南璃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喘息。
薄被被周身暴涨的黑气顶出去，室内瞬间便被黑气占领，但也仅限在室内，木门之后的长廊里，姜北同烟月出去，上了去灵音阁的摆渡船。
今日场外的人只多不少，苏绛城的喧哗声皆是聚集到了这一处，家家户户不管老人小孩皆是出来凑热闹，姜北听着场外的响声心间狂跳，但他总感觉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有别的什么东西。
说不清楚。
第三试每人三首，排序上场，共九首，现场出分。
估摸着要一上午，姜北手指动了动，早知道把猫带出来了，至少摸着感觉心定一些。
两种不同却都异常出彩的音色缭绕在灵音阁周围。
女声轻柔婉转，飘渺如纱，纤细却遥远，轻拂过众人心间。
男声铿锵有力，低音如鼓，高音如钟，共鸣之声如潮水般涌入人群中。
姜北认真地听着两个人唱的每一首曲子，便是单纯的欣赏，榜二确实是有相当实力的，而烟月也丝毫不让，二人应该都是天赋同努力并存的选手。
姜北还是最后一个上台，场外的欢呼声逐渐驱散了姜北心中的杂念，台中央站定后，姜北轻轻舒了一口气。
歌唱最忌气息虚浮，但不管是场外喧闹的声响，还是姜北自身心中的不安，都让他有些焦躁。
音乐抚平姜北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躁，他沉了沉心，面对着眼前浮动的人群。
在稍大的积分差距前，若是想赢得比赛，便只有用实力拉平。
不管是烟月还是榜二，皆是选择了较为稳定的曲子，起伏不大，易于完成。
姜北选的三首都是难度极高的曲子，最高音同最低音拉得很开，曲目速度也是快慢穿插。
不过，没问题。
只要自己心不慌、音不抖。
场外的人群中陡然生出一阵骚动，姜北抬眼看去，是一头熟悉的红发，红发边上站着白发少女，是东棠和呐呐。
呐呐在东棠的指挥下同对方一起拉开了一条巨长无比的横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声似天籁，貌比潘安，姜公子是也！“
姜北没想到自己头一次被人应援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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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中仅存的几分紧张感散去，姜北收回视线，灵力汇聚于喉间。
极为独特的音色逐渐扩散开去，落在前方几位长老的耳朵里，又穿行过热闹的风，一直传到了场外人的耳中。
高低声区转换娴熟，如云鹤穿透九霄，又如深海鲸鸣，灵力加持之下嗓音更像是包裹着水珠一般浑圆清透。
姜北朝着各个方向鞠了三躬，掌声雷动之间，胜负已有了答案。
前榜二同烟月一起上前，烟月拍了拍姜北的肩膀道：“看不出来姜公子，你在舫上还是隐藏了实力。”
榜二热情地走来祝贺姜北。
“现在分不是还没算好呢吗？”姜北谦虚道。
烟月指了指身后一处，含笑地看着姜北道：“哝，这不就出来了？”
因为前面两轮的分数挺低的，姜北最后的分数只堪堪压了烟月一分，惊险夺魁。
灵音阁的侍女引着姜北去了二层，便是要将奖品赠与姜北。
高帧适时出现，跟在姜北身后，姜北吓一跳道：“诶嘛老高好久不见，这两天玩得可开心？”
高帧脸上温柔道，“他们很开心。”
一脸慈父笑。
姜北跟在侍女身后很快便到了二楼那处房间中，姜北见到了阁主。
几天未见，阁主看上去有些疲惫，他对着姜北微微点头，先是祝贺了对方，随后便对姜北道：“姜公子，按照规定，今年获得榜首之人可以得到一把曾为京城首席演奏过的琵琶，便是此物。”
即便已经见过，但再次见到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姜北看着对方扯下一块深色布匹，露出了下面的一把曲项琵琶，琵琶的琴板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琴身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份，有些发黄，上面的琴弦应该是被时常擦拭因而保存得非常好。
高帧已经飘然上前，双手在琵琶的琴身上轻轻抚过，指尖颤抖，记忆涌上心头，眼中似乎是要沁出黑泪。
“老高，回去哭，这儿有人。”姜北及时制止道。
阁主看着姜北朝自己点点头道，“谢过阁主。”
“姜公子...”阁主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眼下的两坨青紫更加明显了。
姜北看着对方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道：“阁主可是想同我说些什么？”
阁主点点头，“奖励本不允许更换，但我们灵音阁出品之物，从未出过错，只是如今这把琵琶，它在我们灵音阁放置了数年，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
说着阁主示意姜北去看那被擦得锃亮的琴弦。
“...姜公子可看到了？”阁主的声音有些异样，姜北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锃亮的琴弦上竟然出现了一抹鲜红，凝成了一颗浑圆的血珠，顺着琴弦滑落下来。
看上去诡异非常。
姜北都没发现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伸出去的，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指尖已经触碰到了琴弦上滑落的一滴血珠。
眼前的场景骤变，姜北还没反应过来，意识便身处另外的空间。
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姜北身边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