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药丸在指尖停顿许久，他捻了捻，指腹间的温度让药丸变得有些粘稠，他把姜北放回地上平躺，看着指尖的药丸轻声笑了笑。
空旷的郊外，废墟之上，弦歌一身白衣已经因为交战变得有些脏乱，像是落入凡间的堕仙。
弦歌回到废墟边，自上而下盯着对方的脸，眼眶变得有些猩红。
“姜北....呵呵..”弦歌的低笑声在废墟之上盘旋，显得荒谬而诡异。
笑声戛然而止，他凝视着姜北的脸，蓦然蹲下身子，捏开姜北的嘴就把指尖的药丸塞了进去。
“姜北，你还是得活下来...”
白衣翩跹，声音缓缓消散在空中。
不知是不是那颗丹药的作用，废墟之上的姜北微微睁开眼。
身上的剧痛丝毫未减，姜北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鲜血，伤口是在腹部，只差分毫便会穿透自己的灵海。
姜北此时身上剧痛，但头脑确实异常清醒，他看着一望无际的灰蓝色天空。
方才那人不是弦歌，对方开口的瞬间姜北便凭这音色分辨出来。
是那面具人...
也只有这个说得通了。
对了，北洛呢。
姜北的手在四周摸索，只摸到一手的残灰。
北洛被带走了，自己没拦住...
当时情况危急，他只听见“噗嗤”一声轻响，随后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见到“弦歌”的手化为了利刃，插进了北洛的腹中，不是自己的。
之后北洛便带着自己同对方拉开数十米的距离。
而站在十步开外的“弦歌”在此期间并无动作。
自己的伤不是“弦歌”动的手。
姜北摸了摸自己小腹处的贯穿伤，那位置竟然同北洛身上的一样。
心中微动，姜北的手在腰上摸索两下，猫箱子还在，只是得靠自己拽过来。
此刻自己的伤应该挺重的，但姜北依旧忍痛把装着猫的箱子拖了过来。
伤口处涌出一大股鲜血，姜北闭上眼紧紧咬着嘴唇，冷汗从额头上簌簌冒了出来，顺着眼皮滑落，像是眼泪。
“阿璃...阿璃是你吗？”姜北喘着粗气，将手探入猫箱之中，是一片湿润。
姜北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将方才摸猫的手举到眼前，世界边的猩红一片。
“真的...是你。”
手上的血滴在了姜北的眼角，又瞬间滑落，像是一行清晰的血泪。
虚空陡然裂开一道缝隙，墨绿色出现在姜北眼中，正急速朝下坠落。
是被血染了大半衣服的北洛。
姜北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地上爬起来的，脚下的流金花瓣几乎失去了色彩，伸手接住自空中坠落的身影。
姜北的手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他抽干了所有力量汇集于掌间，对方落入怀中的一瞬间，姜北同北洛一齐倒在了地上。
尘土飞扬，视线变得模糊。
北洛一动不动倒在姜北怀中，浓重的血腥味让姜北感到异常害怕，他闭了闭眼睛想查看对方的情况。
却没想到北洛猛然睁开了双眼，一滴血顺着对方的眼皮落了下来。
此时的北洛抬起头朝着姜北看了过来。
姜北呼吸停滞，瞳孔骤然紧缩。
怎么会——
没有任何设防的，怀中的人猛然张嘴咬上了姜北的脖颈，原本只是带些绿的墨色眼瞳此时正完全被深沉的灰色取代。
“北...北洛。”心脏狂跳，姜北觉得自己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头顶，有些发晕。
已经受了极重伤势的北洛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只手摁住姜北的后背，另一只手覆上姜北的脑后的头发。
二人姿势瞬间发生变化，姜北被紧紧禁锢在怀中，下巴抬得很高，露出脖颈间的线条，北洛则是埋在姜北肩上，用牙齿咬开了对方脆弱的脖子，正在舔舐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
眼中冒出的灰气闪动一下，像是被墨色吞噬了一些。
姜北的手在北洛胸前推了推，异样的酥麻感传遍全身，他发现自己掌间力量绵软，身上也是没有丝毫力气，禁锢丝毫不动。
身上逐渐变得有些冷，姜北止不住地颤抖。
禁锢一顿，瞬间松开。
姜北睁开疲惫的双眼，朝前看去，便见到了一双惊恐的墨绿色眼瞳，唇间含血，嘴唇艳红，睫毛颤抖间，方才在眼中肆虐的灰气逐渐消退下去，只能瞧见一双熟悉的墨绿色眸子。
姜北脖间的伤口正流出长长的血条，流入内衣里衬，一抹鲜红在素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姜北闭上双眼，再也撑不住地朝后仰倒了下去，“阿璃...”
“你这是，怎么了？”
周身冒起的灰尘落在姜北脸上，光线穿过其中打在姜北脸上，是干涸的血迹。
沾满灰尘和血迹的纤长手指颤抖着伸了过来，垫在了姜北头下。
眸子间的灰色雾气彻底消散，疲倦沉重的眼皮垂下，飞扬的眼角落下一滴血泪，北洛眼前灰色的视线散去，他看见了刺目的鲜红。
鼻间是化不开的血腥，唇齿之间铁锈味浓重，北洛闭上眼睛，随着姜北一同倒下。
眼睫沾到了姜北身上的血，粘稠的红色让北洛的视线越来越窄，轻轻蹭了蹭姜北的肩窝，发颤的气声回响：
“姜北...对不起。”
二人意识同时坠落无尽深渊，明明近在咫尺，却被黑暗永隔。
世界彻底无声。
——————
姜北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下摇摇晃晃，像是在什么极为不稳当的地方。
“你醒啦？”两个脑袋凑了过来，大眼珠子盯着姜北，头发丝落在脸上，有些微痒。
高帧从二人中间冒出头，看着姜北道：“你终于醒了。”
姜北动了动身子，并无太大的疼痛，只是有些虚弱，摸了摸身边放着的箱子，姜北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收摸了摸小腹处的伤口，已经被绷带缠了起来。
既然自己没事了，那么意味着对方应该也没事了，姜北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了，姜北神情中带着担忧，围观的三个非人对视着叹了口气。
呐呐开口，他看着姜北道：“姜公子想知道北公子的下落？”
姜北眨了眨眼，意思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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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知道？
呐呐点点头。
“那日我们迟迟等不到你们回来，便出去查探，发觉镇中的怪物尽数被灭，却愣是没找到你们两人，那三人也很着急。”
姜北点点头，说的便是东棠、西陶和南南。
“我们便去郊外找你们，发现了你们两个都躺在废墟之上，流了好大一摊血，那三人快速给北公子服了一颗药丸，又给姜公子你塞了一颗，之后也没说什么便带着北公子离开了，看上去倒很是着急。”
姜北：“离开前有说什么吗？去哪儿了知道吗？”
呐呐摇摇头，“他们走的很匆忙。”
姜北脸上有些落寞。
但知道对方无事便好，其他的...
姜北摸了摸猫。
身下的床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姜北有些晕乎，他这才看向周围，像是客栈的布置，但耳边却是涛涛的水声。
“这是哪儿？”姜北看着高帧问道。
托倚魂伞的福，高帧的灵魂已经恢复，此时正站在床边看着姜北。
高帧开口道：“船上。”
姜北有些迷糊，“回盈乐城不用走水路。”
他摸了摸腰间的铃铛，本想说用这个摇一下，让韩衡派辆马车接自己回去便好，但随即脸色一变。
“我钱呢？”姜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在极乐镇下马车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姜北把车上大部分钱都拿了出来，挂在腰上。
不说腰缠万贯，那也是富裕的很。
但这会儿怎么空荡荡的？自己可是除了睡觉外一直挂在身边的啊！
唢呐姐弟对视一眼，抿唇低头，高帧眼神有些闪烁着避开，最后还是抵不过姜北无辜睁大的双眼，像是在说——
我钱呢？我那么大一坨钱呢？
高帧轻咳一声道：“咳咳，路上的医药费，船费，还有...一些吃饭的费用。”
“我昏迷了几天。”姜北生无可恋地摸着空荡荡的腰间。
“三天。”高帧道。
“三天？三天你们花了快三个月的钱？”姜北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又直挺挺地倒了回去，他仰天长叹，钱花都花了，就当泡水里了，于是姜北摆摆手道：
“算了算了，反正马上就要回去了。”
高帧明显一愣，盯着姜北眼神奇怪。
被白瞳看得心里毛毛的姜北还没回过神，便听到呐呐在一旁开口道：“高乐师说你要带我们去苏绛城。”
姜北：“我什么时候说——”
等等，姜北看看床边的两个大眼少年少女，又看看高帧，有些明白过来：“高乐师抱歉，记性不好，忘了这两位算是一件。”
高帧的眼神才不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姜北觉得自己要不是有伤在身还未痊愈，高帧定是要把他的琴抱出来弹一弹。
不过，苏绛城是什么地方？
反正还是个要花钱的地儿。出门在外，姜北最先考虑的必然是钱的问题。
有钱可行万里路，没钱只能跪地爬。
所以姜北把苏绛城抛在了脑后，再问了问几人钱是怎么花出去的，听完后姜北气的伤口差点血崩。
断不会想到是被骗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