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在场诸位皆知，圣乐大陆以乐为尊，乐有灵，仪式操办在音在曲，不在人，亦不在鬼，黄老板方才所言不光不尊逝者，亦是在亵渎神明——”
这锅扣得，姜北笑笑，以前倒是没发觉韩衡的嘴如此厉害。
众人这下皆是看向黄老板，神色也是带着些责怪。
黄老板扶了扶帽檐，正准备转身回店里，便听到韩衡把自己叫住道：
“黄老板留步。”韩衡道，黄老板的脚步微顿，他回头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还要说什么？”
韩衡啪得一声展开手中的扇子摇了摇，道：“黄老板莫着急，之前您曾向北璃阁提出合作事宜，但...您价格太高远超我们收取的费用，因此，十分抱歉。”
韩衡朝着对方轻鞠一躬，黄老板却朝地面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家店铺，狠狠摔上房门。
众人心下明朗，又纷纷回到北璃阁前排队。
姜北从屋檐的阴影之中才走到阳光下，光线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只见他走到众人之间。
“诸位客官，我乃北璃阁老板，姜北。多谢各位支持，今日下单的客官除了赠送定制曲谱外，所有消费皆减价一成。”
排队的人更喧哗了些。
姜北拍拍韩衡的肩，回到里间却发现南璃不见了，只有阿蓝刚从二楼下来，端着一盆茶水。
在房间里再找了一圈没见到猫影，他同阿蓝道：“阿蓝，等会阿璃回来了，告诉他一声我出去买吃的了。”
阿蓝点点头。
姜北合上门出去了，他先是去了一趟茶楼，这儿有些小点心还是很不错的。
姜北其实有些小心思，他想知道猫成天都去哪儿晃荡了。
茶楼一派热闹劲儿，那说书先生还是坐在台上，手持惊堂木，是不是拍一拍这桌面。
姜北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并未发觉猫的身影，他有些失落。
说书人的惊堂木猛地一敲，将姜北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近日是四大门派五年一度的入门大考，在坐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孩子通过了第一轮测试？”
人群中陆续举了几只手。
说书先生看了一眼后捋了一把胡子道：“嗯，诸位莫要气馁，可知当年还只是个乐店小厮的玄乐仙尊也并未通过第一轮天赋测试。”
“那玄乐仙尊是如何步入仙道的？”人群中有人疑惑道。
“诸位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乐灵大陆上实力最强的四大门派分别为：以琵琶为尊的仙乐门、以唢呐为尊的粹乐门、以铜鼓为尊的汲乐门以及以胡琴为尊的揽乐门。”
“四大门派每五年面向乐灵大陆招收弟子，第一轮主要测试灵窍，一般来说是一测定生死，若是未通过便意味着这辈子与仙道无缘。”
“但玄乐仙尊是个例外，传言当年他在第一轮测试中测试的结果是并无灵窍，但不知为何，他却出现在了第二轮的入门大考现场，并要求门派长老再进行一次测试。”
“诶！说来也巧，他在这次测试中不知怎么的，竟然过了！成为了仙乐门的弟子，之后的事诸位也都知晓。”
“为此，四大仙门为防止错过像玄乐仙尊这般优秀的弟子，特设了一条规则。”
“规则便是，若对第一轮测试结果有异者，可在第二轮进行单独测试，若是通过，便直接跳过后续几道考验直接入门！”
“果真如此？”
“那我家孩子是不是还有些希望？”
姜比听着底下议论纷纷，想起乐悬同自己说的话。
若这事儿是真的，那玄乐仙尊的灵窍便也不在手上。
说书先生又是一排桌上的惊堂木，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注视着台上。
说书先生又道：“但这修炼之路异常艰辛坎坷，先不说其炼体环节要摒弃吃食七七四十九日，常年不准下山，皆是要在那山上苦练乐功，直到功成方能被长老们准许下山历练。”
“所以啊，鄙人在此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贪恋人间富贵，便莫要沾染仙气。否则，定然会后悔！”
说书先生说完便朝众人一鞠躬，台下小儿拿着一钵在台下走着，路过姜北身前时姜北见着了里面放着的铜钱。
和小二对视一眼，小二对自己眨眨眼。
姜北无奈，掏了一块铜板丢了进去。
“今日茶会结束，感谢诸位支持，明日讲鬼界新阎王的二三事，欢迎诸位明日再来！”
天色渐晚，但姜北总是觉得路上有人在看着自己。
看着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姜北暗道也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了，略一摇头便回身朝前走。
街上火把亮起，在人群中穿梭，姜北的视线扫过各处街面，他走得有些许慢，肚中的饥饿感已经有些麻木，他还是在留意猫是不是跑到街边商铺去了。
视线扫过一道身影，姜北的眼神不禁一滞。
不远处的那人正站在一处金银饰铺前，手中正把玩着一个镯子。
姜北只能看到半张脸，但他觉得已经足够好看，视线不自觉被吸引，姜北盯了过去。
只见那人身影高挺，此时可能为了看清镯子上的纹路而微微躬身，店家桌上的烛火摇曳，打在那人脸上，照见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鼻梁高俊，鼻尖翘挺，薄唇带着鲜润的红色，正微微向下撇，像是觉得这手镯成色不佳。
带着一丝邪气的眼睛弧度优美的朝上挑，手镯微微翻转了一下，瞳中闪过幽幽的绿色。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对方并未转头，而是动了动墨色的眼珠，朝姜北看了过来。
姜北不自在地收回视线，迈开步子缓缓朝前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他忍不住回头再看了过去。
店前已经没有了方才拿那道身影，姜北微不可查的失落了一瞬。
在这儿还是第一次瞧见如此合审美之人，不能多看几眼算是可惜了。
姜北很快便到了北璃阁楼下，此时排队的人应该是被韩衡处理完了，街上人也少了许多，但姜北突然有些不敢上去。
万一猫不回来了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姜北最近总是想这个问题，他觉得南璃要走。
“姜北别愣着！快上来管管！”是熟悉的声音，清冷低音炮声从二楼传来，姜北仰头看去，望见了二楼窗口上的猫。
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姜北朝着猫喊道：“阿璃！我来了——”
过路的人看着姜北朝着二楼的猫大喊大叫，眼神有些怪异，忍不住再往楼上瞥了一眼，只看到怦然关上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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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里一楼无人，应该是都在二楼，姜北很快攀上楼梯，但却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满满当当的乐器堆在房间里，发出一阵阵响声。
许久未见的高帧站在其中，门边靠着韩衡，神色诡异。
方才上来的时候姜北便听到楼梯间传来的奏乐声，但当时他满脑子都是猫回来了，以为是别处的响声便没心思管其他，没想到原来是自己这儿发出的动静。
姜北打开房门后音乐声愈发响了，他关上门准备踏进房间却踢到了脚边的一个金锣。
锣鼓发出异样的响声，姜北只见到那金锣转了个面，朝着自己摇了摇。
好像是在瞪我，姜北诡异的想法再也控制不住，他看向室内所有乐器的时候都感觉他们有鼻子有眼。
屋内太过拥挤，站都站不下，姜北选择贴在门上看着房间内的一切。
阿蓝在屋内随着音乐的节奏到处飘，高帧则是站在众多乐器之间，挨个摸着他们的脑袋。
白瞳之中透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姜北看向蹲在床榻上的南璃。
见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南璃：“我回来就这样了。”
姜北：“我出去前不是这样的。”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并未见得荒谬之色，只有迷惘。
姜北是来这里看到太多奇怪东西，已经有点麻木了。
南璃...他本身的存在便是一件奇异之事。
韩衡：“姜兄你怎么那么多非人的东西...”
站在乐器堆中的高帧见姜北回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白瞳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姜北一挑眉，示意对方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高帧看了看被挤的没地儿站的姜北，轻咳一声道：
“姜公子我回来了，这些是我的孩子们，刚回来情绪有些激动，莫要责怪。”
一个长脚的喇叭站在地上“叭叭叭”吹奏了三声。
姜北看了一眼对方继续挑眉。
高帧沉默几秒后道：“这些乐器以我心血滋养，又靠着银辉之力，因而生出了灵智，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你...”
姜北心中却升起一丝微妙的想法，但他并未说出口，只是看着高帧示意他停下。
姜北：“我晓得，高乐师不必多说，但您怎么把他们带这儿了？”
高帧见姜北如此快便接受了这些，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来，看上去温和了许多。
姜北看着已经全然暗下来的天色，决定晚些时候带着他们回小院，那儿人少，乱叭叭也无人听见。
姜北：“你下午去哪儿了？”
南璃移开眼珠子，看向窗外道：“随便逛逛。”
姜北开玩笑道：“不会去找别的漂亮猫了吧。”
南璃愤然给了姜北一爪，“真当我是猫呢？”
姜北眼睛微微睁开凑近南璃笑嘻嘻道：“难道不是吗？”
俊俏的脸陡然在眼前放大，清晰地能见到姜北根根分明的睫毛，他甚至在对方琉璃色瞳孔的倒影中见到了自己的猫脸。
猫爪往前一伸推开了姜北的脸，南璃撇开视线道：“你别忘了你的处境。”
“叭叭——”
方才的喇叭又来到了姜北身边，叭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