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板轻笑一声，袖袍中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支着脑袋，歪头看向姜北，笑笑道：
“当然可以，若是不成我也会按酬劳算给姜公子。”
她这儿的乐姬多少都得经过一阵子带练方敢独自上台，少有人一来便敢直接上台的。
更何况，此人是个男子，还是个少有的俊俏男子，看看也不吃亏。
她半坐直了身子，盯着姜北的脸看了良久，眼波流转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需要何种乐器直说便是，盈乐楼的乐姬只需听着乐音便能给你和上。”
姜北思索了下道：“坐在楼下弹琵琶的女子即可。”
老板娘叫来站在门口候着的月月把姜北带去候场，告诉姜北等会中场休息的间隙他可上场后，姜北便跟着月月离开。
“月月姑娘在这儿多久了？”
月月看着眼前一张俊脸，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粉红，害羞道，
“姜公子，奴家自小便在这儿长大，全仰仗着徐姐姐照拂，才能活到今日。”
“哦。”
姜北点点头，看着对方不太擅长说话的样子倒也无所谓，但冷场是姜北最受不了的事儿，他开口继续。
“月月姑娘脸上的胭脂很显气色，只是再淡一些应该会更自然。”
“月月姑娘的头发可以盘的再齐一些，碎发太多或影响事业。”
“月月姑娘的唇色本就红润，往后可以涂一些淡色。”
...
姜北就这么一路碎碎念地走到了候场的地方，小南不知何时又爬到了他的肩上，猫头左右摇摆看着周围。
身后跟着的半透明公子眼神有些好奇，看上去并没有见过如此场景。
“你要跟着我上去吗？”姜北摸摸小猫问道。
此时二人一猫已经来到了幕后，听着外边的琵琶曲进入尾声。
没来得及拒绝，猫便坐在姜北的肩上上台了。
姜北隐隐有些兴奋，台前幕后之间混着紧张和期待，最是让人心跳加速。
但姜北身后的人影却在见到台下诸宾客的瞬间，脸色凝固，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神情都变得有些狰狞。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脚下也是停滞不动，连躲都不会了。
铿——
琵琶结束了演奏。
来这儿的大部分是熟客，知道接下来是中场休息，便又拿起筷子，继续喝酒吃肉，大声交谈。
“美酒飘香啊——”
陡然响起的歌声让众人放下了还没拿热的筷子，纷纷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转头望去，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里又高又阔的空间，让所有的声音自带混响效果，至少姜北开口的时候是这么感觉的。
没有吸音墙的舞台就是好！
小南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震的脑袋晕晕，脚爪紧抓姜北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藏匿到衣服里，便被姜北带出了幕后。
猫眼圆睁地看着下面涌动的人影，爪子骤然缩紧，抓的姜北的肩膀生疼，他捂着自己的肩膀差点走音。
身后的人影终于能动了，但他的脸上露出极大的恐慌，狭长的双眼因为害怕而圆睁，耳边满是喧闹声，他径直闭上了双眼，指尖紧紧攥住姜北的衣角，被带着走。
姜北根本不知道台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只是觉得衣服有些紧。
嗓音如敲击玉石产生的回音，音色淳厚却不沉闷，声线清亮如淌过石缝间的涓涓细流，充足的气息挟着逐渐激昂的情绪朝众人奔涌而来。
众人只见到幕后走出一道身着紫衣的修长身影，肩上还扒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缓缓朝台前走来，边走边唱。
肩上的猫脚下抓的更紧了。
突然，少年的歌声戛然而止，众人见他站在舞台边缘，忽而转头朝着台后一歪脑袋。
随即便从台上跳了下来，紧接着一个转身，众人便见他面带笑意的手持酒壶和金杯，大跨步走来。
身后的半透明人影只是微睁开双眼一瞬便又再次狠狠闭上。
歌声和台后的琵琶声同时响起。
“大家干一杯——”
少年扬起酒壶，泛着酒香的液体倾泄而下，瞬间便盈满了金杯，他微微俯身，唇角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每逢过年在亲戚聚会上被叫起来唱歌不是白练的，姜北对于拿下眼前这帮古代人信心拉满。
“砰”的一声脆响，他同边上的一位公子哥碰杯。
那公子哥看着眼前泛着笑意的潋滟桃花，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举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倒了倒酒却发觉里面早已被喝完。
“小二，再给我上一尊梨花酿！”
此时姜北已然走到另外几处地方，壶口滴下最后一滴，姜北朝着对方抱歉的一笑，挑一挑眉继续唱道：
“请你干一杯——”
杯中只被姜北添了一半酒的公子哥道：“诶别走，小二来壶酒给他满上！”
小二从一旁不知哪儿窜出来，给姜北的酒壶中倒满了酒。
“来来来——”他边唱边给那位公子哥倒了酒。
如此一来，酒席上几乎大半公子哥都嚷嚷着要姜北给自己倒酒。
“来来来——”
就这样，少年脚步流转，在观众席绕了几圈后，躲开正想抓他衣角的人，回到台上。
“干杯！”
姜北唱完最后一句歌词，拿着酒壶朝众人一鞠躬，算是完成了表演。
下面掌声雷动，姜北往上看了一眼，楼上的一扇窗户正悄然合上。
“嘶！”感觉肩膀上突然一阵疼痛，姜北看向站在肩膀上的猫。
小南的爪子狠狠地抠着姜北的衣服，甚至抠烂了，爪尖扎入皮肤。
姜北转身回到幕后，把猫抓起摇晃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太厉害了哈哈！”
猫：停！
身后的人影像是泄了劲，脸上的疲惫之色难掩，他看着姜北的笑脸，墨绿色眼瞳之中闪过一丝狠厉。
姜北复盘自己的演出，刚才表演的时候没感觉，下了台后姜北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抽象，竟然硬控了这帮人快五分钟。
不过看那老板娘嘴都快笑裂了的样子，应该没问题。
果然，姜北刚出通往台前的门，便见到了正朝自己跑来的月月，“公子！徐姐姐刚问您是否愿意三日一来？报酬按照在场所有人的酒水银两，按照四六开来算，您看可否？”
姜北：“自然。”
月月道：“徐姐姐线下突然有急事出去了，叫我同你说一声抱歉。”
姜北自然是道没关系。
月月跟在姜北身边慢悠悠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去，“这次的银两会同下一次的合在一起给你。”
姜北点点头，接到了这笔生意，看着酒楼外的墨色天空，姜北准备回客栈。
出了酒楼，小南又爬到了他的肩上，一脚便踩到了刚才的伤口。
“嘶——小南，你搞什么？”姜北抽了口气道。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姜北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去理会。
觥筹交错之声逐渐飘向远处，姜北摘下肩上的猫，地上的影子被光线拉的变了形，姜北拾起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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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远处走去。
树影摇晃，在地上投下几道稀疏的阴影，他脚步一顿，朝后看了看。
“奇了怪了，怎么还没到呢？”
为防止猫把自己伤口踩烂，姜北把小南抱在手里，却发现走了大半天还没看到客栈的招牌。
周围的店铺几乎都打烊了，姜北还在奇怪这夜晚难道就只有盈乐楼是开着的么，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这是迷路了？”
姜北奇怪，但客栈到酒楼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只需经过一座桥后一直走便到了。
对了，那座桥呢？姜北走到现在都没见着这座桥。
“不会鬼打墙了吧..”姜北朝身后看去，什么也没有，是一如刚才空无一人的街道。
“当然看不到了，在你头顶...”
姜北抬头，什么也没看见。
？
姜北吓了一大跳，“卧槽，真见鬼了！谁在说话？”
他循着发出声音的来源看去，和手里的猫大眼瞪小眼。
猫和跟在姜北身后的人影同时闭上了眼睛，他也不知道怎么出声了啊？
“是你吗小南？”
姜北把猫捧了起来，在眼前瞅了半天，一人一猫间距很近，姜北的呼吸打在猫身上，猫毛被吹成一缕缕得向后飘。
“本——，我怎么就不能讲话了？”
许久未开口，猫的音色低沉富有磁性，还带着点沙哑传入姜北耳中。
估摸是真撞邪了，猫都讲话了，还是个低音炮。
姜北放下猫，决定当做没听见。
“现在在你肩上了..”猫又开口了。
讲都讲了，还是提醒一下这人吧，虽然猫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得关心这人的生命安全。
这音色太好听了，姜北有些恍惚，甚至有点想让猫多说两句。
肩上一沉，姜北盯着手里的露出两根牙尖尖的猫。
得，这下不得不相信自己真撞邪了。
虽然姜北看不到这个东西的形状，但现下确是实实在在感到了脸颊旁的阴风，鸡皮疙瘩顺着他的后背逐渐爬上脖颈间，姜北不自觉地一抖。
虽然姜北不怕鬼，但这都是在相信科学的基础上，更何况现在自己的遭遇已经不科学了。
所以自己很可能真见鬼了。
他深呼吸一口，周身被阴冷的风环绕，唯一温热的东西在他手中，虽然这个东西也挺诡异的，但姜北却捧得紧了些。
“那个，鬼大人。”姜北不知道这鬼的性别，便如此称呼。
“小的不知何时招惹了你，但不管是为了何事，小的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
肩上重量更甚，压得姜北脚下一弯，再道：
“别急别急，我没有别的意思，您想干嘛就干嘛，但能别压我吗？不是您重，诶诶诶！”
本来只压着一边肩膀，现下姜北觉得另一边也重了起来。
面对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只知道动手不动嘴的东西，姜北有些无奈，他再次看向猫猫。
“小南，能帮我问问它想干嘛吗？”
手中的猫晃了晃脑袋，胡须在姜北脸上刮蹭一瞬，身后的人影眼中墨绿的瞳孔微微一动，“它是哑巴..”
得，见鬼了，还见到哑巴鬼了。
姜北：“那没聋吧。”
猫：“没有。”
姜北：“手没断吧。”
猫：“没有。”
姜北摸了一把猫头：“好，小南真乖。”
猫因躲不开而有些气急败坏：“滚，快点先解决你身上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