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翎洋抬手揉了揉额头。
热水的冲刷和按摩，果然见效——他从休眠中醒来时的剧烈头痛已经消退。
他还清楚地记得，伴随刚才那一吻而来的强烈脑电波冲击。
——他的大脑瞬间过载，几乎在苏醒的同时，再次昏厥过去。
而刚才，为了解读那些不断闪回的记忆碎片，他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此刻的他，竟感觉自己随时有可能再度陷入昏迷。
“哎，今晚，我不能再用脑机接口了。这，可能就是我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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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102，这是你用里卡多的催眠问询结果重组的视频吗？” 秦翎洋透过水雾，看着手臂终端投射到半空的画面。“怎会这么逼真？难道是……那晚的录像被恢复了……”
“不是恢复的视频，是这样的……”102号眼睛闪了闪，语气有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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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不好解释。
因为，这是它几位哥哥的大手笔。
为了感谢102号向主机要人，令9兄弟重返木星，这次102刚刚在冗余空间发布了帮忙请求，就得到了哥哥们的热烈响应。
7号负责里卡多的脑电波解码，将梦境导出。
1号和2号帮着添加背景，3号和5号渲染动作，12号添加气味元素。
4号和9号承担了最后的虚拟甲板后期制作。
只有小六哥在忙着收拾小“招财”留下的烂摊子，这次没出手。
不过它很豪气的拍了胸脯，一会挣到零花钱，六哥给你1000游戏币做压岁钱！
哥哥们虽然很爱吵闹，但在帮它忙这事上，从没含糊过。
“百分百场景还原！”几个哥哥吹嘘着，拍拍它的肩，“下次有活要帮忙，尽管叫我们。”
102心里很感动，
其实，身边有哥哥们打打闹闹的，
也挺好。
至少，冗余空间中……有“人气”。
它，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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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它可没法向秦副参谋长直说——副参谋长，我肚子里的这颗“能量球”中，装了9个上亿岁的老AI。
“我……只是根据对话，补全了表情和动作。要是您只是想看原始问话记录，我可以删掉视频……”
“不必了。” 秦翎洋挥了挥手，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疲倦，“继续吧——记住，不要添油加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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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卡多舔了舔唇，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你说吧，我听着。”
“五年前，小吉姆·纳斯奇将军亲自找上我……”强森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他要我帮他弄到木星X装置的引力场变化数据。”
里卡多瞳孔骤缩：“什么？！”
看到里卡多震惊的表情，强森的声音变得急促。
“他说，这些数据可以用于火星环境改造。副所长，您也知道，过去十年，火星居民点推广人造引力，不过长期使用人造引力场，对人对火星环境的副作用，却没人知道……”
“我知道，这违背了851研究所的保密原则。但纳斯奇将军解释说，因为地球不需要使用引力调整装置，因此，地球太空开发总署就没对这一领域投入多少资金进行深入研究。所以，纳斯奇家族才斥巨资成立了《火星外太空技术研究所》，专门研究这个课题——可是，他们缺乏大规模的现场实验数据。”
“那也不能——”
“为什么不能？”强森打断了里卡多脱口而出的反驳，脸色涨红，“火星缴了木星实验一半的税收！为什么我们拿不回哪怕一份数据？这公平吗？！”
里卡多张了张口，却一时说不出话。
“请您先听我说完……” 强森摆了摆手，继续道：
“这么多年，纳斯奇家族对火星环境改造做出的巨大贡献，您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就是楚老先生的《火星洞穴研究所》，起步资金不也是纳斯奇家族的赞助吗？”
“所以，我选择相信小吉姆·纳斯奇将军的承诺，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火星居民的福祉。”
“强森，你到底传了多少数据？”
“过去五年里，我一直在为纳斯奇将军提供木星X装置的引力场变化数据。”
“是哪些引立场数据？是你让我们单独整理出来的，需要单独编码，才能大大缩减数据包通讯量的那些数据？”
“是的。纳斯奇将军指点我说，引力场数据可以分离出来打包，这样就可以将每日通讯量降低九成以上。我一试，果然如此，就向您提议这么办，而您也马上应允了。”
强森低下头，万分愧疚，“里卡多副所长，是我对不起您！是我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
里卡多脸色瞬间苍白：“你，真糊涂啊！这怎么行！那是——”
此时，屏蔽装置上的红灯开始闪烁。
强森轻声对里卡多说道：“副所长，您别激动。我们需要再等十来分钟才能继续谈话。”
说完，他就返回自己的病床将头盔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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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卡多被强森这番突如其来的坦白震惊了，气血翻涌，头痛欲裂。
但他左思右想，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听完强森讲述后，在决定如何应对。
十多分钟后，强森再次启动屏蔽装置，走回里卡多的床前。
他神色凝重地道：“里卡多副所长，我发誓，我从未想过共享这些引力场的数据会危及第一舰队和851研究所的安全，更没想到我这样做，可能会导致木星实验的失败！纳斯奇将军曾经向我保证，这些数据绝不会被用于任何不利于木星实验计划的目的！您知道的，纳斯奇家族，在火星上是如此受人尊敬，他们从未做过危害火星人民的事！”
强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痛苦：“但是，有一件事，我，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月前，飞龙舰队抵达木星实验场时，我收到了纳斯奇将军的一个秘密指令。这次，他请求我在X装置通讯器上植入一段通讯指令——这条指令能够帮助他们持续采集X装置的运行数据。因为地球总部希望木星X装置的控制权不要旁落，所以，就连隶属太空总署的火星研究所，地球都不打算共享这些数据，更不要说纳斯奇家族的私人研究所了！但是，加装这条指令后，X装置引力场数据，就会被自动发送出来。”
强森的声音愈发沉重：“木星实验的保密级别极高，您也曾告诉我，这些实验数据暂时不会再发给地球太空总署和民营机构共享。我便信了他的话。于是，我就把那段通讯程序加载到了木星X实验装置的通讯器上。当时，我并未预料到这段指令会对实验产生任何负面影响。因为，以我对通讯技术的了解，这段程序的确就只是一段隐形木马程序，允许从另一个隐蔽信道发出主信道的所有数据。这样，纳斯奇将军的人只需安装一颗隐形通讯卫星，便能接收到X装置的全部讯息。”
强森突然捂住了脸，声音哽咽起来。
“可是，木星实验失败了！埃里克森总指挥官，汤普森舰长，魏博文将军，他们，那么多人，一夜之间就没了。难道，是我植入的这段程序干扰了X装置？天哪！难道是我导致了这场灾难？地球面临毁灭，火星上的居住区，大部分都保不住了！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止住自己的颤抖，道：“哎，就是这样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付出我自己的生命，我无法弥补我的过失！”
里卡多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厉声责问道：“强森，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指挥官阁下？？或者两位舰长？”
强森苦笑了一声，抬头望向天花板。
“副所长，这事……哪有那么简单？第一舰队内部，肯定还有其他纳斯奇家族的眼线。我能收到指令，但并不知道是谁发给我的。”
“我思前想后……最关键的是，我不确定这段程序是不是真的与木星实验失败有关。所以，我想，我可以将这段数据交给您——我保留了一份那份【通讯木马程序】的拷贝，您能不能悄悄分析一下，看看这段程序是否真的能干扰了X装置的运行？如果它真的只是为了接收实验数据，而不是破坏装置，那……”
“副所长，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公开。地球和火星之间的矛盾已经这么多了，纳斯奇将军如果真的只是打算用这些数据进行对火星居民有益的研发工作，可不该被当成替罪羊！所以，我选择将这一切告诉您——维克托所长，他总是以地球的利益为先，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全部责任推到纳斯奇家族头上。我，我希望您能调查清楚这件事，给出一个公正的结论。”
强森似乎用尽了气力，眼神空洞下来。
“您的儿女都在火星，您应该理解火星作为一个星球发展的渴望……但，如果这段程序确实干扰了木星实验，威胁到了整个实验的安全，那就必须揭露真相，才能让罪恶得到应有的惩罚。”
强森的声音再次充满绝望，“无论初衷如何，我的做法都违背了保密条例，军法难容……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至于您，认为怎样合适，就悉听尊便吧。”
强森一边说，一边拧下了里卡多病床的把手，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支红色信息条，放入可变形密码盒中，藏入了把手里。
里卡多心乱如麻，而强森情绪又极度不稳定，他就先温言安抚了强森几句，让他先去休息，打算明天自己精神好转后，再细细思考对策。
不料，里卡多很快就因过度焦虑引发了脑溢血。
查房的医疗机器人发现他生命体征异常后，立刻召唤了主治医师，里卡多随后就被送往医疗箱急救。
次日，里卡多苏醒，却得知强森已经自杀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刚刚苏醒的里卡多再度心脏病发作，不得不留在医疗箱中进入深度休眠。
直到前天，他的病情才终于稳定下来，出了医疗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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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卡多出院后，去取自己的私人物品时，才惊讶发现，强森的通讯屏蔽器竟然和他的衣物一起被存放在医疗舱更衣柜中。
里卡多推测，是强森将通讯器安到了他的轻甲腰环上，所以，当他被送入医疗箱后，机器人便将这个装置连同他的轻甲一起存入了更衣柜。
这个装置的出现让里卡多陷入了深深的疑虑之中。
——强森究竟是有意将屏蔽器留给他，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强森的死是否真的是自杀，他无法确定。
而且，强森曾警告他，第一舰队中可能潜伏着纳斯奇家族的卧底。这意味着他这个知情人随时可能面临生命危险。如果他不顾一切地公开此事，纳斯奇家族将立刻被推到风口浪尖，火星与地球之间本就紧张的关系可能会因此彻底崩裂，甚至在第一舰队内部，也可能引发更深的分裂。
可是，只有拿到信息条，他才能开始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然而，里卡多意识到，如果他亲自回病房取回信息条，可能会因为当晚和强森同处一个病房而引起怀疑。但如果他不去，又担心夜长梦多，一旦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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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丢失，真相将永远无从追寻。
作为一名学者，他没有处理这种复杂局势的经验，一时间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更妥帖。
最终，里卡多思虑再三，决定让自己最为信任的亲卫马塞洛去取回信息条，并展开秘密调查。然而，他还是觉得不够稳妥，担心事态失控。因此，他决定将这个秘密告知自己多年的好友——来自火星联盟的观察员团成员麦克汉姆参议员。麦克汉姆出身于格林家族，与纳斯奇家族没有瓜葛，里卡多认为他可以作为可靠的盟友。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麦克汉姆可以接手这件事，确保真相得以揭露，危机得到妥善解决。
当天晚上，马塞洛成功取回了信息条。里卡多立刻将数据拷贝了一份，保存在自己手臂终端中的私人信件系统里。而那个红色信息条，他则小心地交给了麦克汉姆，郑重嘱托他，这是一份极其重要的秘密资料，必须妥善保管。如果他自己发生任何意外，麦克汉姆必须立即将这条信息交给梅兰达指挥官处理。
通过这样的安排，里卡多稍感安心。万一他出了事，这份至关重要的证据也能够在麦克汉姆的帮助下，传达到指挥官手中，确保事情得到公正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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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里卡多本人并没有直接问题，他使用的通讯屏蔽装置实际上是来自于强森。他和麦克汉姆的接触，只是为了找个人替他保管好信息条，却没有透露关于强森的事情。那么，小文和小姜以什么理由继续催眠询问麦克汉姆和布莱德？”秦翎洋问道，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一点有些疑虑。
“小姑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弄晕，当然不肯就此罢手。”102号解释道。“她向梅兰达指挥官请示时是这么说的：‘指挥官阁下，麦克汉姆已经知情，而布莱德来自纳斯奇家族。为了里卡多副所长的安全，我们至少要问清楚他们是否与火星独立势力有关。如果不是，那自然可以停止询问，这不会涉及任何隐私。’”
秦翎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看起来对他们给出的理由十分满意。
“对麦克汉姆和布莱德的催眠问讯开始了吗？”
“对麦克汉姆参议员的问询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与火星独立势力无关。他是清白的。”
秦翎洋似乎对麦克汉姆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轻哼了一声就追问到：“里卡多没问题，麦克汉姆应该也是没问题的。不过，布莱德有问题，对吧？”
102轻快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秦副参谋长，果！然！聪！明！”
秦翎洋一挑眉，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打趣道：“102，小姜经常这样夸你吗？直接就照搬用来夸我啦？可不太合适啊！”
102号挠了挠金属脑袋，有些困惑，心想：
——哎，这位秦副参谋长，可真难以取悦。
——难怪小姑姑刚才在脑机接口中嘀咕，二哥哥的心眼，多得像天上的星星！
不过它还是不急不徐地接着汇报着：
“布莱德·纳斯奇少校的确身怀秘密使命——布设微型隐形卫星。……不过，那颗卫星，在大爆炸中，被摧毁了。……他还有几颗备用卫星的零件。……此前接收到的数据，布莱德那里也有备份。嗯……小姜已经派宪兵悄悄前去搜查布莱德的住所了。”
102号继续说道：
“不过，布莱德也提到，他们收集木星实验数据，只是供纳斯奇研究所研发引力场调节技术。他给强森的通讯木马程序，也的确是为了开通一个隐蔽信道，让一颗隐形卫星可以悄无声息地收集木星实验数据。”
“据他所知，纳斯奇家族并无破坏木星实验的打算。但布莱德并不知道是谁具体负责布设这颗隐形通讯卫星——他只负责在Aloha餐厅吃饭时，将卫星零件放入一个指定的卫生间中。”
秦翎洋的神情变得严肃：“Aloha餐厅？”
102号接着说：“是的，Aloha餐厅是私人场所，不允许安装全景监控——姜中校和小姑姑正在查看当日餐厅门口和大堂的监控视频。但那天是周末，进出Aloha餐厅的人估计有小半个舰队，加上送餐机器人也可以被用来取件，给调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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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翎洋将淋浴的水雾模式调成了按摩模式。
一股股强劲的水流冲击着他穴位上极度敏感的神经，
那种昏昏沉沉的顿感开始慢慢消散。
秦翎洋的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叮咚”提示音响起。
102号中断了汇报。
“喔，秦副参谋长，小姑姑提醒，现在，您要先观看一场对战。”
只一瞬，淋浴间中的视频投影，就被切换到第三区鬼洞前。
“伍德将军和王明远将军的单挑对仗马上就要开始了！” 102的声音中难掩兴奋，“对了，王将军特意叮嘱过我们，请您务必观看这场对战！”
秦翎洋微微一愣。
“王明远为什么要单挑伍德？”
“还要我观战？”
“他，什么意思？”
“替我去灭伍德的威风？”
“哼！我可不用你来帮我——唯恐天下不乱吗？”
然而。
二人一交手，秦翎洋就领会了王明远的意图。
“伍德……竟有这样的实力。四十年了，那案子的线索，终于浮出水面……”
秦翎洋轻叹了一声——2285年的最后一夜，注定，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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