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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作者:留春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叔父,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光线涌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紧接着,头戴裹巾,身着苍黄长袍之人步入小室。


    男子环顾四周,旋即快速收回打量的神色,徐步来到坐席前,迟疑道:“这是邀了不止我一人么?”


    “是。”刘渊抬眸轻笑,将一旁的博山炉推到眼前,“人还没来齐,你且耐心等等。”


    “那是自然,我一向有耐心。”刘复迅速答道。


    这不是他头一回坐在刘渊面前等候,所以对他而言,已能从容不迫地应对。刘复坐在原地,并不拘谨,微微探头,观察刘渊的举动。


    香箸嵌入香灰,缓慢转动。一圈接着一圈,好似没有尽头。不一会儿,刘复便觉得有些枯燥,为刘渊远远超出自己的耐心叹服。


    “嘭!”


    门扉被人大力推开,挣扎着撞向右侧那堵墙,最终弹回原地。


    来人毫不客气地坐下,一旁刘复暗暗斜了他一眼,默默向外挪了挪。


    “不愧是当朝尚书令,能从焚香中自得意趣,我却是个俗人。”刘悦奉承道,“不过,此处风景毕竟比不上春晴园,从叔若有意,不妨随我来春晴园游目骋怀一番。”


    刘渊闻言,并不作答,只是取来炭块置于炉盖中点火烧透,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刘复本就不怎么待见刘悦,此人不读书不入仕,反而放下身段,转身跟着那些庶民经商,同他们争抢货源,有损刘氏名声。


    而他自知刘家容不下他,便跑去城郊花天酒地,同人斗富,族人甚至羞于提及他。


    见叔父刻意对其置之不理,刘复心中隐约生出快意,忍不住小声讥讽。


    “没见叔父正忙着?等到该说正事的时机,他自会开口,急什么?”


    刘悦胸口起伏,却最终忍了下来,没说什么。


    “此番喊你们前来,便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刘渊夹起炭块,埋进香灰,“不必因为有我的存在而拘束,你们二人许久不见,就没什么要说的?”


    二人偏头,对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齐齐朝相背的方向看去。


    刘复不愿同此人多说一句,即便有刘渊从中联络,有意让他们相谈,也很是不情不愿。


    “你可有什么想法?”


    最终是刘悦妥协,语气谦和,方才面上的不耐一扫而空,甚至还带了些讨好。


    刘复回视,难掩嫌恶,却又不得不接过他的话,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想法?”


    “还能是什么?”刘悦调侃道,“你读过的圣贤书可比我多上许多,如今看来,确实没什么用处。”


    “你!”刘复正欲反驳,看了一眼面前悠闲埋炭之人,强忍怒意,“不过是说笑的,我只是以为没有必要同你讲。”


    刘悦冷哼一声:“刘氏多少绫罗绸缎、金玉珠翠由我供给。说这话前,怎么不先把自己身着的衣物脱下来?”


    他这话说得重,刘复却不以为然,觉得他反应过度。


    他明知众人在私下里都看不起他,如今只是稍稍将其放在了明面上,他便受不了了?


    “刘氏又怎会差你这点身外之物,不过是赏你一个面子罢了。”刘复低声嘟囔,“暗中支持那乱臣贼子的人,我不屑与之交谈。”


    见刘渊对方才的话不置可否,似乎无心介入即将爆发的这场争吵,他硬生生接住刘悦的一记眼刀,挑衅道:“怎么,我说错了?刘荣乱臣贼子,谁能否认?百年千年后,他会带着刘氏一起,毁了刘氏世代苦苦经营的清誉!”


    刘悦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气不打一处来,怒气无处发泄,只得朝竹席砸了一拳:“刘氏中支持刘荣的也不在少数,不过是碍于从父与你们这群上蹿下跳的人而不敢出言反对罢了。今日我能来,也是给你们脸面!”


    “他一生诸多功绩,这陆氏江山也是他帮助下打下的江山,如今想要亲自坐一坐皇位,又怎么了?”


    “他是刘氏的恩人不错,可你也该知道他老了,糊涂了,做的都是些大逆不道之事。兵败以后,多少族人要被牵连!你这般贪生怕死,却也要为他殉葬不成?”


    “错了。”刘悦扯起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皇室那群人胆小如鼠,即便是他起兵那也还是丞相。不仅如此,你信不信,介时还会风光大葬,举国上下皆为其发丧?”


    “倒是你们,一点风吹草动就被吓得投入皇室怀抱,这才是败坏刘氏名声!”


    “你日日在春晴园与婢女寻欢作乐,没必要向我展示你那浅薄的认知。”刘复不屑道。


    刘悦还要开口,却见刘渊合上炉盖,将博山炉推至一旁,抬眼望向他们,二人默契噤声。


    “看样子,你们谈得很投契。”刘渊仿佛对在他面前发生的事毫不知情,转向刘悦,“你先下去吧。”


    刘悦脸色难看,最终是没有发作。猛地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刘渊淡淡看向刘复,双眸不起波澜:“可明白了?”


    刘复点点头:“明白了,是我错怪了叔父。”


    “压下族中不满已经难办,若此时再公然与刘荣作对,刘氏只会更加分裂,而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刘渊道。


    “刘荣终有一日孤木难支,但至少不是现在。”


    “叔父。刘复试探道,“其实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若是刘荣为了一己私利,主动背弃族人呢?如此,我们的举措就变得名正言顺,那些反对我们的人,也只能无奈配合我们了。”


    “只是……此举牺牲太大。”刘渊道,“单单只是传些谣言,不足以令旁人信服,反而有些刻意。”


    “那可有什么我能做的么?”刘复有些急切,“再等下去,可就没机会为刘氏洗去污名了,也不利于战况啊!”


    刘渊但笑不语,起身将刘复扶起。


    “旁人我都不放心,但恰巧此事只有你能做到。”


    “什么?”


    “需要一点牺牲。”


    “我可以!”


    刘渊难得好好端详着刘复的眉眼,刘复被他盯着,竟然有些畏惧,脑中倏地冒出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


    安排他与性情桀骜的刘悦争吵,是要利用他冲动之下的不假思索么?


    他的脑袋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而今日他大费周章地唤自己与刘悦前来,还让他不得不看清族中反对派的固执与他的艰难……


    是不是从头到尾,他就在利用自己的情绪,而等的,就是这么一句“我可以”?


    刘渊伸出手掌,轻柔地放在他的脸庞上,粗糙的掌纹与皮肤契合,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温度。


    “在那以后,我们会与刘荣再无干系。”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刘氏人才辈出,没了刘荣,还会有旁人。”


    此前刘复从未看过刘渊眼中起过分毫的波澜,他似乎永远镇定从容。但此刻,刘渊眼中,竟然难得浮现一丝遗憾与怜惜,并不显眼,却牢牢烙在他的心头。


    “好孩子……刘氏会记住你的功劳,青史上会留下你的名字,而刘氏,会比这之前更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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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台城,书房。


    “刘荣如何了?”


    “还是那句话,身体无碍。”


    “你当真能想出这个法子,只怕这般日日派人过问他的起居,他不是病死,也要被我们烦死。”沈羡掩唇,笑声清脆。


    陆衡道:“他高傲得很,所以他越是忌讳什么,我们便越是要触及他的痛处。不过,如今也只是汤药换得频繁了些,还远远不够呢。”


    “是啊。”沈羡听着,心中也不禁有些担忧,“等到利用刘荣之死来消去将士对他的畏惧之心,怕是晚了。”


    “他壮年的确立下赫赫战功,头一次又是刘荣亲自领兵,所以将士怕他,也是应有之义。”


    陆衡抚平眉头,沉默片刻,似是有些无奈。


    “但不知这帮人骨头怎么长的,明知刘荣已经苟延残喘,此次领兵的是个成日花天酒地,连剑都没碰过的纨绔,却还是一见到他们便作鸟兽散。刘荣能怎么领兵?他还能化作鬼魂从江州飘去淮水不成?真是头疼。”


    “说来说去,如今局势变化只在一个刘荣……真是一提起他的名字我便觉得难受。”沈羡深吸一口气,“若他死了,便能重振士气,能将邵览从江州接出来;而凭借刘含之的那点能力,也应付不来刘荣死后大规模的军心动摇。”


    “但我们总不能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死吧?这实在太过荒谬。”


    “不是没有其他办法。”陆衡轻轻使劲,将站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沈羡拉到面前,沈羡有些不明所以,只能站好静静听他说。


    “苏弘被刘含之忌惮,他又胆敢让许牧这文臣领兵为其开路,是自知能力不足,又软弱怕事。”


    “如若此时他所战战兢兢遵循的行兵路线中有其他敌人打搅,他当如何?”


    “自乱阵脚。”


    “你的意思是,征兵?”


    “不对。”陆衡轻轻叹息,“恰恰相反,如今最不能动的就是百姓。”


    “数月战乱为他们带来了蝗灾、饥荒、瘟疫……地方早已民怨四起,此刻若还要征兵,便是逼他们造反。”


    那会是什么?


    沈羡随即想到了那日归宁,沈戎对她说过的话。


    “可是……”


    “可是什么?”陆衡俯身问她。


    陆衡剑眉轻挑,眼底尽是疑惑,嘴角却噙着笑。显然,他知道沈羡此刻所犹豫之事。


    看着他清澈双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沈羡愣愣地低下头,片刻才道:“可是刘复……他毕竟是无辜的。”


    她不是没想过对刘复下手,只是她实在过不去心底那道坎。


    “我从未将自己当成一位多么菩萨心肠的大善人,可我做不到无缘无故夺去旁人性命——何况他从未对我们造成威胁,也不该死。”


    沈羡缓缓背过身去:“或许只是我经历的还不够多,还不曾真正遇见令我命悬一线的险境吧。”


    陆衡轻握她肩,让他们二人四目相对。


    “只是你要明白,敌人从不会心软,如若此刻你不去做,便只能任由旁人抢占先机,甚至抓住我们的把柄。还有百姓,官府中的粮食有限,他们不像我们一样,拖不起时间。”陆衡轻声道。


    对,还有百姓。


    沈羡大梦方醒。


    她惊觉自己在台城内所犹豫的每一刻都至关重要,而在这场纷争中要承担后果的不仅仅是皇室或是世家的什么人。


    沈羡张口欲言,却见内侍匆匆上前。


    “尚书令刘渊于太极殿西堂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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