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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作者:留春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外拉开殿门,金黄的光线也一并如潮水般涌入,不过眨眼间,便已经充斥大殿,吓得眼前的漫天尘垢失了阵脚,于空中胡乱逃窜。


    沈羡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抬袖掩鼻,穿过细密如屑的尘垢一路向正中的书案走去。可人越往里,从长袖缝隙中钻入口鼻的药草味便愈发浓郁,伴随着如落叶沉眠于泥土中的腐烂气息。


    沉重无比的殿门再次合上,发出闷响。殿内顿时暗上几分,却不算不能视物。


    书案,这里竹简堆叠反复,绵延成山。沈羡来此,将长袖推下几分,便开始不断翻找。


    “沈羡。”


    沈羡手上没停下,抱起厚厚一叠竹简,将其重重摔在方才好不容易清出来的空余处。听见陆衡唤她,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上一句。


    “嗯?怎么?”


    见沈羡不断翻找,极为专心致志,甚至无暇分神给他,陆衡无奈地摇摇头,无声叹气。


    “你是找不到的。”


    沈羡慢下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点头,赞同陆衡的话。


    “也是,那等重要的事物,怎能摆在书案上?”


    紧接着,沈羡走到墙边,瞪大双眼,细细寻找着墙上的端倪。


    “方才你走得太急,甚至没能给我回应的机会。”陆衡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羡身旁,止住她的动作,“遗诏怎会放置于太极殿?”


    沈羡面色犹豫:“那会是哪里?”


    “按先朝惯例,遗诏如今正好端端地躺在太庙里。”


    闻言,沈羡看起来反而愈发忧心:“是以,我们如今是没机会插手了?”


    陆衡失笑:“我倒是不能理解,为何你一定要在遗诏上做手脚?分明其上的名字只会是我。”


    “我并非认为你身为皇太子却无法即位,只是大丧期间,只可沉心哀悼,不可处理朝中政务。”沈羡道,“整整二十七天不可妄动,但在旁人看来,这却是趁虚而入的绝佳时机。”


    “我们尚且不知他们会借由先帝之死做出什么事来,若不孝不仁的名声果真安在了你头上,届时在朝中安插人手,更是困难重重。”


    “大丧期间,他们也与我同样,明面上不敢对我们做什么。”陆衡道。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陆衡转身,走到一片混乱的书案前,拿起一卷竹简,“说白了,你是想借由先帝之口打压刘荣等人,又能让邵览顺理成章地介入朝廷。”


    “朝臣都是些精明之人,有关流民帅一事,定然会掀起不小的风浪。我是想着,如此便能为我们减轻不少压力。”


    沈羡拎起竹简的一角,而后紧跟着陆衡将其卷好,置于一旁。


    “但我们不能改变什么,宣读圣旨之人是先帝秘密指定的心腹,我们尚且不知其为何人。即便我们不管不顾地重新伪造一份书信来,先帝的印鉴却还在心腹身上,也行不通。”


    沈羡有些灰心,神情也暗下几分。


    “是我太急了,想一出是一出。你说得是,数百年来矫诏之事本就寥寥,如今又怎能轻易被人钻了空子去。”


    想到自己这般,怕是要让陆衡看笑话,沈羡不由得有些难为情,揉了揉鼻子。


    “我本就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让你见笑了。若方才真让你听信了我的话,那便成了你的拖累。”


    “何必妄自菲薄。”陆衡宽慰道,“你极其敏锐,凡事也学得很快。即便此前从未接触这些事,但从结果看来,你做下的决定极少为错。”


    二人的心思短暂放在了面前的竹简之上,一时无言。


    “可我还是有些怕。”


    沈羡将最后一卷竹简堆在桌角,陷入迟疑。


    “陆衡,为何先帝中毒许久,你却对此浑然不知?”


    “我明白,是先帝身边抑或我身边出了问题。”陆衡轻笑一声。


    “但你要知道,即便他们得逞,却难以真正阻拦我即位。世族代代延续,族中子弟世代入朝为官,他们要获得世人敬仰,自视清高,最是在意名声。”


    “但我不同,不会在意这点虚无缥缈之事,所以他们若想利用此事逼我让权,乃至往后自以为是地利用此事逼我为旁人让位,那便是一步错棋。而我们,会有扳回一城的机会。”


    ……


    四月二十六,帝崩。


    四月二十七,皇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尊其嫡母孟氏为太后。


    套上丧衣,脱下丝绸锦缎制成的华冠丽服,只觉粗麻糙如砂纸,也厚重地令人喘不过气来,更觉烦闷。


    好在已经捱过多日,就快要出丧期了。


    天刚蒙蒙亮,屋外尚有接连不断的鸟啼,极为清脆悦耳。


    “刘荣昨日便已经到了建康,而马上就是朝议。”沈羡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陆衡小口小口地啜着茶,却见沈羡在他面前左晃右晃,迟迟不见停止。


    “停。”陆衡放下茶盏,右手攥拳,撑起前额,左手揉揉眼睛,“好好的位子不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看着眼疼。”


    沈羡听了这话,果真停了下来,上下扫他一眼,却是没什么好气。


    “说起来,刘荣这些无耻的请求你都能答应,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过是给他一些落不到实处的恩惠,能影响什么?让他过一把皇帝的瘾罢了。”陆衡闭着双眼,无奈道。


    沈羡很是不满地啧了一声,上前道:“他好不容易安分一段时日,你答应这些请求,即便是虚礼,也能助长他再度起兵的野心!”


    “之前我们有些被动了,所以才迟迟看不清他们的下一步谋划。”陆衡耐心为沈羡解释,“而他终归会有坐不住的那一天,若我不做这些,又怎好逼他展露下一个招数?”


    “那朝议呢?”沈羡往陆衡对面那空茶盏看了一眼,内侍立即上前,托起茶壶为她斟茶。


    茶盏热气氤氲,可沈羡等不及它放凉,便仰头饮下一口。


    好烫。


    “咳咳!”沈羡骤然咳嗽,拍拍自己的胸脯,脸颊通红。


    “我说了,让你慢些,这还没发生什么呢,怎么就急成这样?”


    沈羡放下茶盏,心下不悦,可终究慢了下来。


    “刘荣好端端待在江州不算,如今还要特意回一趟台城,全是为了朝议。”


    “此行一看就是为了刁难于你,顺带进一步为自己讨些好处,你却应了下来?”


    陆衡不慌不忙:“今日十五,本就是例行朝议的时候,即便没有我的首肯,刘荣仍能自行召开朝议,我只可列席旁听。怪就怪前朝以来相权做大,赋予丞相太多权力。”


    “况且,刘荣再如何高傲,料想也不敢在台城太过放肆。我还巴不得他送上门来,在我眼皮子底下作乱。”


    沈羡沉思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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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最终认可了陆衡的说辞:“也是,如今朝臣心思各异,聚在一处,才好看清他们的底细。”


    “话说回来。”陆衡瞟一眼沈羡,目光中带了些探究,“此次朝议,你父亲自然也在其列。”


    沈羡了然,这是在试探她如今与沈家的关系。


    “他若要一意孤行,我也奈何不了他。”


    “其实未尝不可尝试。我们身后若有沈家助力,是一桩好事。”陆衡道。


    “世家都站在我们这一边——这种好事若是让我们遇上了,刘荣也不敢再造次。”


    “好了。”沈羡没多说什么,想要结束话题,“快去吧。”


    “好。”陆衡起身,却在沈羡身旁停下。


    沈羡只觉双肩一阵大力传来,下一瞬她便端端正正地坐在檀木椅上,有些无措地眨眨眼睛。


    “你且在此好生坐着,切记,莫急。”


    ……


    太极殿。


    卯时已过,众人却还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贴耳低声交谈,全无规矩可言。唯独刘渊、邵览、许牧等几人恭恭敬敬地躬身等候。


    陆衡从容地看向朝臣,看起来并未对此感到恼怒,看着底下这一出“乱象”。


    “丞相到——”殿外宫人高声喝道。


    紧接着殿内徐徐步入一人,虽白冠白衣,腰间却极为突兀地别上一把玄色长剑。


    众人似有所感般同时朝身后瞥了一眼,而后齐刷刷别开眼来,躬身等候,只几息之间,便是规规矩矩、安安分分。


    来人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始终直视陆衡,昂首挺胸,最终越过众人,立于中央。


    “臣刘荣,恭请圣安。”


    陆衡颔首:“刘卿。”


    可未等话音落下,下面一人便有所不满地叫嚷着,声音不大不小,却在迅速冷下来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官至丞相便可来得这般迟?简直是目中无人!”


    陆衡笑道:“刘荣有功。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①,是朕赐予刘卿的殊礼。”


    “刘复!”刘荣瞪了一眼他,他很快躲避刘荣的视线,站到了尚书令刘渊身后。


    “陛下。”刘荣煞有介事地行了一礼,“此次朝议事关重大,关乎陛下大丧后的登基大典一事,怎能让这区区六品长史上殿?”


    陆衡不咸不淡地将话堵了回去:“刘卿也就此事特意引荐区区六品都尉苏季和旁听,有何不可?”


    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刘荣先行打破死寂,带着笑意与苏季和对视一瞬:“苏都尉,你有何见解?”


    苏季和上前一步,将自己提前备好的话说出。


    “可臣以为,陛下的登基大典不急于一时。”


    “为何?”


    “陛下若急于此事,怕是不可为天下人信服啊!”


    “那该等到何时?”


    “……臣,臣不敢言。”


    “不仅如此,陛下至今不曾有后,江山何以延续?”


    “总不能,抛弃先帝一脉,让位于皇室旁支吧……”


    二人一唱一和,极为投入。


    言罢,刘荣侧身后看。苏都尉镇定回视,尚书令、兖州刺史、沈将军等大多数人垂眸不语,刘复圆睁双眼,却不敢出言。


    唯独许牧许中书令,上前一步,启齿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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