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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作者:留春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腊月以来,建康日日飘着小雪。


    这雪越飘越大,转瞬已是除夕。


    沈羡一人站在屋外,看院子里的翠鸟叽叽喳喳地吵架,在树枝间你追我赶,你啄我躲。原本挂在树枝上安静睡着的白雪被惊扰,颤颤巍巍起来竟直接从树上掉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


    “二姐!”


    稚嫩的声音突然回荡在院内,吓得翠鸟也不敢多待,惶惶而逃。


    沈羡回头便看见这样一个稚气的脸庞。


    男孩约莫八九岁,五官还没长开,个子也还没往上窜。两个人若是面对面比较身高,男孩只堪堪够到沈羡的下巴。


    沈羡忍不住笑眯眯地盯着男孩看,微微蹲下身来用指背刮了刮他低矮的鼻梁。


    “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有二姐这么高?”


    男孩果真藏不住脾气,一听沈羡戳到他的痛处便顿时气得一蹦三尺高,下巴几乎要翘到她的头顶。


    “二姐莫要仗着年纪比我大便欺负我!再过两年,我一定能长得比二姐高!”


    沈羡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根手指用力戳着他的额头,直推得他往后仰,抱头哭嚎。


    “孩童莫说些大话,我看啊,再过两年你也长不到我的嘴巴!”


    一只纤细的手映入眼帘,有人拍了拍沈羡的肩。


    “好啦好啦,同延延较什么真。别忘了父亲母亲还在正厅等着呢。”


    沈羡反应极快,一看便是惯犯。她低下头,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脚印,眼神飘忽。


    “我错了我错了,大姐不要说我的不是。”


    那人比沈羡高了几分,笑容温暖。


    这便是她大姐沈然。


    ……


    一进门,便被各式各样的食物迷花了眼。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头晕晕然找不着北。


    “在门口愣着做什么,快来尝尝今日的饭菜可不可口。”


    几个孩子坐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饭菜,眼睛几乎要长到里面去。沈延更是成了木头人,一动不动,唯独喉咙鼓动,不停往下咽口水。


    见几人发馋,沈父弯起眼睛,点点食案。


    “无需拘谨,来了便吃吧。”


    ……


    菜虽可口,沈羡却吃得不安宁。


    从适才院子里那出喜剧回过神来,沈羡的思绪便不由得被牵着回到那晚。


    那晚回府后,她便匆匆梳洗,上床入眠,试图从不安中脱离,恢复透支的头脑。


    可在沈府大门前的种种却频频在她即将沉入梦境时被不断记起,她在床上辗转反侧。


    等到窗外的凸月从天的东边挪到西边,沈羡才于极致的困意中沉沉睡去。


    她的脸对着碗,眼睛却是虚焦,不知看向何处。手里的筷子不断伸向碗里,夹起,放下,夹起,放下。


    沈羡想过对于自己孤身一人找上陆衡这事,父母可能会不解、失望、沮丧、生气,也在脑海里提前过了上百种应对方式,最怕他们这几日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他们这几日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使得沈羡更加惴惴不安。


    “瑶娘,想什么呢?碗都空了,筷子还一个劲儿往里戳呢。”


    沈母轻敲沈羡的头,沈羡不觉得痛,可仍故作狰狞,轻喊出声。


    “母亲!”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沈羡也短暂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一顿饭很快吃完,沈羡正欲回房,便听见沈母喊她。


    “瑶娘,过新年应当配双新鞋,母亲这就给你缝,可有想要的样式?”


    沈羡垂眼,鼻尖一酸。


    前世母亲也喜爱做鞋,给父亲做,给沈羡做,给姐姐弟弟做,脚上穿的也是自己缝出来的鞋。沈羡小时候,个头窜得快,春天刚合脚的鞋,到了来年开春就再也挤不进去了。


    于是那几年沈母为她做了很多双鞋,多到衣橱里都塞不下。


    沈羡长大以后便不需要这么多鞋了。可沈母还是常常让她穿上新鞋走几步,试试看。于是她逐渐有些不耐烦,有些鞋甚至没试便把它们放在衣橱里,没动过。


    那双玉兰花攒珠鞋是沈母为她缝的最后一双鞋,精致秀丽,只消粗粗一眼便知做鞋的人在上面花了许多心思。


    可还没等到她穿,沈母便殒于苏家部曲的屠刀下。


    沈羡得知消息的那天,默默拿出那双鞋,穿上在那四方庭院里走了一遍又一遍。


    母亲一声呼喊拽着她回过神,她从莫大的悲伤中挣脱出来,瞥见父母望向她,带了几分不解和担忧。


    她照常扯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来。


    “就做,玉兰花攒珠鞋吧。”


    沈羡不再胡乱猜想父母的反应了,她只想在事态尚未变得更糟前,多陪他们说说话。


    ……


    沈羡坐在殿上,颇有些不安。


    菜上了一盘又一盘,沈羡未曾动筷,眼睛骨碌碌转。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陛下在上首说的那句“除夕宴”。


    按道理,除夕宴指的就是后宫的除夕家宴,这又是哪门子的宴?


    更别提某道视线时不时地落到她身上,害她直发毛。


    沈羡捂住眼睛,装作眼睛干涩转转眼球,过后趁旁人不注意快速白了他一眼,也不管那人是否看得见。


    看什么看。


    直觉提醒她,今日家宴肯定是没什么好事发生。


    “陛下,臣来迟了。”


    来人正是刘荣。


    今日是家宴,可此人却身披铠甲,连腰间佩剑都不曾摘下。


    皇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刘荣挺直腰板,抬起头平静地迎着皇帝目光。


    两股威压于殿中相撞,余波撞得两旁的烛焰摇晃,原地挣扎。


    “刘卿,来此参会为何不于殿下脱剑?”


    那人恭敬行一礼,洪亮的声线震得众人耳朵隐隐作痛。


    “臣出镇江州,为天子拱卫一方。听闻陛下今日举宴,不顾卸甲便一路赶来,陛下恕罪!”


    “臣,自罚三杯。”


    话音刚落,刘荣便一手揽过一旁侍女盘中的酒壶,酒水碰壁,在杯口溅起浪花。那侍女被这人动作吓了一跳,险些捧不稳盘子。


    “第一杯,祝各位新春嘉平。”


    “第二杯,祝战事平息,江山无虞。”


    前两句说完,刘荣仍弓着腰,却突然抬起头朝皇帝望去。


    “第三杯,祝陛下福寿安康,陆氏,千秋万代!”


    殿内安静得很,烛火燃得更旺了。


    ……


    沈羡在殿上看着刘荣目中无人的模样,顿觉毫无胃口,随意寻了个由头来到殿外廊上透气。


    看来,刘荣早就按捺不住了,在陛下面前都不肯稍稍放低姿态,收敛气焰。


    如今有了她与陆衡这个变数,二人一旦有所动作,只怕是会进一步惹急他。


    “沈二小姐现下有什么打算?”


    又来了……


    沈羡不情不愿地转过身。


    “不知太子殿下可愿指点一二?”


    这便是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昨日同我在丰乐楼,沈二小姐可是直言不讳。怎么今日突然摆上一副戒备的样子?”


    “昨日同太子殿下在丰乐楼,太子殿下可是浑身戒备,怎么今日突然摆上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陆衡说不过她,无奈笑笑。其后突然提起兴致,走近她,微微弯腰,两人额头贴得很近。


    “过几日,我便是你名义上的夫君了。”


    沈羡被迫接受陆衡玩味的审视,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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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了?”


    “谁怕了!”


    沈羡急忙转头,心下一阵无语。


    陆衡莫非被什么事物夺舍了,这还是他么?


    “名义上的而已,刘荣反后,陛下哪来的心力顾着你我婚事,这婚当然结不成。”


    “你怎知你我婚期会定在刘荣反后?”


    “于我而言这不重要,就算你我大婚又如何,左不过是走个过场。”


    沈羡想着也让那人难堪几分。


    “太子殿下莫不是对我一见钟情,这才对我如此冒犯?”


    陆衡简直要被这人气笑,正欲反驳,就看眼前这人恢复了丰乐楼里见他那副冷静模样。


    “明日便是元月了。”


    “是。”


    “我要去北方一趟。”


    “一个人?”


    “对,一个人。”


    她如今只能信得过自己,况且若是同陆衡一道,动静太大。


    “北方战乱,连年饥荒,流民四窜,你可想好了?”


    沈羡不肯对他说得太详细,可她没想到陆衡真的不问。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


    连廊里有些昏暗,拐角处,只余一盏烛台顽强发出红光。


    少年不知何时后退了几步,倚上右侧的廊柱。往那里看,他的轮廓有些模糊,沈羡只能看清他的眼角弯了弯。


    “对盟友总是要有些信任的。”


    “高平郡有一支流民军,骁勇善战,频频打退边境胡族,以致近几月胡族不敢来犯,一听统帅的名字便四处逃窜。”


    “其中一人名叫邵览,出身没落世家,颇有将才。胡族入侵后,曾依靠家中微薄的资产接济亲族和乡里孤贫老弱。因此得众人爱戴,被推举为统帅。”


    “他为人最重情义,与部下真心相待。如今军队聚居于金乡县。”


    “他们闲时种田,本可自给自足,但今年太冷,庄稼冻死一片,粮食供给不足,陷入饥荒,北面胡族也隐隐有再犯的趋势。”


    沈羡听完这些话,心中当下已有了计较。


    前世邵览仅靠这支军队最终在北方站稳脚跟,成为了在皇室与世家外的第三个变量。


    若是她没有记错,此人在刘荣篡位后拒绝了他送来的高官厚禄,立场应当偏向于皇室。


    邵览最重情义,若是她能出面解决这一危机,此人作为一个变量,或许能为她所用。


    何况她要的东西不多。


    沈羡上前一步,陆衡的轮廓便清晰了几分,她能看见他的眉眼。


    “小女子在此谢过太子殿下。”


    陆衡笑盈盈地看向她,兴致很好的样子。


    “不用谢我,我也没说什么。”


    “是你聪明。”


    “从建康到高平郡沿途还算安全,只是自金乡往北便有胡人驻扎,出行低调一些,安全便不成难题。”


    “短期内粮食无需你费心,金乡东边的胡陆县,那里百姓生活还算安稳。”


    “到此地后,直接向守将要粮即可,他是皇室的人。”


    “之后怎么做,全靠你自己了。”


    沈羡没再多说,只是扬起了一个笑容,在烛火下便更显灿烂。


    “太子殿下,新春快乐。”


    “愿我们的家人平安顺遂,祝我们得偿所愿。”


    宴会还在继续,沈羡同他道别,转过身去,走向殿里,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在陆衡所看不到的地方,沈羡的笑容迅速蒸发,心里的弦再次绷紧。


    她说今日陆衡行为举止怎么如此令她感到陌生,她说陆衡为何如此好心。


    对盟友的信任?


    可她记得,粮仓不在胡陆,在高平郡首府昌邑。


    胡陆县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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