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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作者:一树的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柳元洵的病一共经历了三个阶段。


    他出生时身负弱症,长到十五六的时候,才将将养好身体。


    后来为了救太子,于十七那年,在雨夜连跪三日,直到差点跪死在御书房外时,这才以命换命,从先皇手里替太子讨来了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这一跪,跪活了太子,却跪毁了他精养了十几年的身体。若不是意外寻得一位名医,他怕是早已死在了十七岁的冬日。


    替柳元洵治病的名医,是个揭了皇榜的怪人。一身叫花子打扮,说自己愿意为柳元洵看看病,但不要钱,只想尝尝宫里的琼浆玉液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禁卫军以为他是找麻烦的疯子,想出手将他擒住,可十八个禁卫军齐齐拥过去,却没一个人能沾到他的衣角,禁卫军这时才惊觉:这老叫花子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后来,老叫花子洗了澡,入了宫,开始替七王爷看诊。他确实有点本事,但不治小病,只帮将死之人吊命。


    过了两年,老叫花子就死了,死前给他留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药,其中有一瓶药水,便是替人消除守宫砂的东西。


    这药需得连续涂抹七天,每次间隔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柳元洵挑了支洗净的毛笔,探进瓶口蘸了点药水,一点点涂抹到了顾莲沼的守宫砂上。


    “痛吗?”他问。


    这话陌生极了,从没有人这般问过他,顾莲沼怔了几秒才回了句:“有一点。”


    其实不痛,起码对顾莲沼来说,这种针刺似的感觉半点也算不上痛。可一旦有人开口问了,他又觉得这滋味委实算不上好。


    柳元洵闻言,动作愈发小心,“那我再轻点。”


    他长而浓的眼睫微垂着,像只栖息在眼眸上的蝴蝶,他一眨眼,蝴蝶就扇动了翅翼,顾莲沼看着看着就出了神,忽然很想伸手摸一摸。


    “好了。”柳元洵松了口气,抬眼道:“不用包扎,一会就……”


    他这一抬眼,正和顾莲沼的眼神撞到一处,话语一顿,竟莫名僵住,呼吸也停了一瞬。


    顾莲沼却像什么都没意识到一样,轻轻挑了下眉,问:“怎么?”


    “没什么。”柳元洵不甚自在地侧过头,低声道:“我是说你过一会就可以将袖子放下来了。”


    他很少与人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说话,一想到对方还是个哥儿,耳根都隐隐热了起来。


    他借着搁笔的动作站了起来,放完毛笔,顾莲沼却依然坐在床榻边,倒叫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颇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顾莲沼缓缓开口,缓解了尴尬,“王爷,您还记得洪公公直接进来卧房的那一日吗?”


    柳元洵点了点头,顺势坐在了凳子上,将床让给了顾莲沼。


    顾莲沼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二人间的距离,继续道:“我在听见外面动静的时候,就将小榻上的被褥都清走了,可洪公公还是发现了我们分开睡的事实,事后也教训过我了,万一还有下次……”


    “他说你了?”柳元洵皱起眉,分外不满,“他怎么老找你麻烦?”


    顾莲沼摇了摇头,眼眸微垂,从柳元洵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模样很是可怜。


    柳元洵很想骂人,但洪公公又不在这里,他吵破天去人家也听不到。


    不过,顾莲沼说得在理,洪公公确实是个麻烦。按身份,他是皇上身边第一人,皇上还在襁褓中时,就是他在伺候;论官职,他是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属正四品,势力很大;整个王府,除了柳元洵本人以外,压根没人敢拦他。


    既然要做戏,就不能抹了守宫砂之后,又留下能被一眼看穿的破绽。只是……


    顾莲沼见他面露难色,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王爷不介意,不如我们同榻而眠,我睡觉规矩,并不乱动,王爷可当我不存在。”


    身为哥儿的顾莲沼都这么说了,他再推拒就显得矫情了。


    他只是没料到,顾莲沼竟如此热爱上职,为了重回锦衣卫,竟这般豁得出去,连和别的男人同榻而眠都忍了。不像他,每次病了,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可以不用去太常寺了。


    顾莲沼如此上进,柳元洵难免倾佩。


    ……


    这一夜,柳元洵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脑袋刚一沾枕头,和哥儿同床共枕的复杂情绪还没来得及上涌,就被困意裹挟着进入了梦乡。


    他是睡着了,可顾莲沼毫无睡意。


    原因无他,因为他身上正扒着个人形冰块,头还靠在他肩窝处,呼吸起起伏伏,睡得香甜又滋润。


    可不吗?一向冰窟似的被窝多了个熏热的暖炉,即不硌人,还恒温常热,柳元洵何止舒服,他简直太舒服了!


    但对顾莲沼来说,人刚靠过来,他就后悔了。他只顾着交代自己睡觉非常规矩,却忘了问七王爷究竟是个什么睡姿,眼下这局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很想将身上的人扯下来再推回去,可醒时既病又弱的人,梦里倒是有力气,紧紧扒着他不放,一手揽他的腰,另一手抱他的脖子,恨不得融进他身体里去。


    前些日子在马车中隐约闻到的冷梅香气渐渐清晰,随着柳元洵的呼吸缓缓逸散,慢慢侵占了顾莲沼的嗅觉。


    这香气不像是从衣衫被褥上散发出来的,倒像是透过柳元洵的呼吸,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的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


    除非……


    除非他是梅花变得妖精,所以通体冰寒,连呼吸也有冷梅的香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莲沼狠狠闭了闭眼,驱散了脑子里不着调的想法。可想法糟乱的时候,他还能忽略身侧的柳元洵,一旦保持清明,趴在他身上的人的存在感,就有些过于鲜明了。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认知到他是个哥儿,而身上这个紧紧抱着他的人,是个能叫他怀孕生子的男人。


    顾莲沼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柳元洵力气再大也大不过他,他要是厌恶,大可以将人推开,翻身下床,可他没动……


    但这感觉也绝不是喜欢。他一点都不想亲近柳元洵,更不想抱着他,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倒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一样,叫人心神难安。


    压在他身上的躯体似有千斤重,又似沾了什么酥骨软筋的毒,仅仅只是贴着他,便限制了他的动作,叫他生不出推拒的力气。


    顾莲沼反复深呼吸,而后开口,试图和柳元洵讲道理,“王爷,醒醒……”


    柳元洵气血虚,睡饱了才能睁眼,就连凌亭都叫不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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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顾莲沼了。


    所以,柳元洵一动不动,睡得香甜。


    “王爷!醒醒!”顾莲沼提高了声量。


    柳元洵还是一动不动。


    其模样之安适,甚至叫顾莲沼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推他一把?还是掐他一下?


    顾莲沼陷入抉择,犹豫了整整一夜。


    直到日出熹微,他才有了决定。将人一把推进内侧,翻身下床,出门练武去了。


    ……


    柳元洵这一觉睡得分外舒服,早起的时候,甚至罕见地有了胃口,喝了半碗清粥,还吃了点清淡的小菜,顺带还夸了夸厨子的手艺。


    他气色好,凌亭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只是想起清早看到的那一幕,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主子,您和顾大人……”


    柳元洵并不想向凌亭他们解释,并非不信任,而是为了保全他们。凌亭若是知情,皇上问起来,便要担个知情不报的罪名,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呃,他不是我侍君吗?”柳元洵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显得诚恳,“和自己的侍君睡在一处也不奇怪,对吧?”


    凌亭没料到会听见这个答案,愣了片刻后,浅笑道:“是的,您说得对。”


    “对了,”吃罢早膳,柳元洵想到了正事,“你叫凌晴找张整理完的古琴谱,将它和书房里的琴谱调换一下,再做点记号,送到太常寺库去。”


    凌亭问:“主子是想引人上钩?”


    柳元洵点了点头:“如今握在我们手里的线索太少,静等着不是办法,需得引蛇出洞。”


    “我明白了,”凌亭道:“我这就交代凌晴去做。”


    眼看着凌亭即将出门,柳元洵又嘱咐了一句:“这事尽量不要叫旁人沾手。”


    他不想再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害了他们的性命。


    凌亭郑重点头,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凌亭走后,柳元洵仔细回忆着与刘三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他记得刘三说过,这琴谱是从皋县宋老板的手里收来的,如今刘三已死,他若想查,只能从皋县着手。


    皋县……


    听名字,倒像是江南一带的水乡。


    他若没记错,孟阁老的儿子似乎就被外放到了江南,在那里做总督。他若想去皋县寻人,倒是可以向孟阁老要封手书。


    想起孟阁老,他难免忆起那封写着“孟延年”三个字的折子,只是这一回忆,却叫他惊觉出了点异样。


    他虽然只看清了这三个字,可若是细细思量,便知这名字出现的位置不合常理。


    朝臣上书,若是提及别的大臣,自然要在名字前冠以职称,就算是弹劾或是揭罪,也需得用“阁老孟延年”五字打头,他之所以能一眼扫见“孟延年”的名字,是因为这三个竖写的字正好起了一句话的头。


    这说明上折子的人,压根没用尊称,而是将孟阁老当作寻常百姓一般对待了。天雍制度森严,大臣们绝不可能在上书的折子中出现陈述失误,若是非要寻个理由……


    柳元洵心下一寒。


    若是没了职称,且没传出阁老被罢官的消息,那直呼其名背后的讯号,就只有一个:


    皇帝要向孟阁老挥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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