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匆匆跑进来一个青衣,丹生猛地惊醒,再看向怀中,已经是僵了的人。
那青衣怯生生看着他,久久才迟疑开口:“大巫……破晓时,青衣乌遭人炸毁,期间有人一直假扮我等首领,私藏下火药,应……应是……”
没等他说完,丹生已然猜到了。
低笑声从他喉咙之中滚出,渐渐变为大笑。
青衣瞧见他如此癫狂模样,驻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退也不是,不退亦不是。
大笑过后,他嘶吼出声:“洛伊尔!!!去死吧!!!!”知晓青衣乌,且能规避全部机关的本就不足几人,连时常在他身边的千面观都不能悉数记清。
洛伊尔还活着,想来薛无白已是失手,如今尚未得到她的答复,应是死了吧。
澜姬、千面观、无将、潜伏在南胡的余、薛无白。
他费尽心思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眼看网要收了,他这只蜘蛛腿却叫人一根根掰断。
无所谓,都无所谓了……
恍惚间,他好像想起来了,那时候躺在墓碑前的女子,鼻尖和脸颊冻得通红。
漂亮极了。
他向来喜欢世上之最,青衣乌的地下,他收集了许许多多的世上之最。最漂亮的宝石、他杀得最痛快的达蒙大首的头骨、最锋利的刃、最明艳的瓷。
如今皆叫洛伊尔付之一炬,而他最喜爱的、世上最美丽之人也倒在了自己怀中,面如死灰,唇现绛紫。
他摆了摆手:“将王相带来吧。”
待那青衣走后,他抱起乔儿,一步一步走回金椅,将她安放在上,为她捋了捋碎发,鲜少好心情的笑着。
“乔儿别怕,黄泉路太孤寂了,我这就多找些人来陪你。”
丹生回头望向大殿之外,虽已入秋,阳光仍毒辣的渗人,落在地上十分刺眼。
逆着光影,缓缓走上来个人,叫他看不真切。
他抽出一旁长剑,丝毫不意外。
“你来了。”
*
“殿下,我是实在没明白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游不满地嘟囔着:“皇城内撑死也不过寥寥数人,算上你们说得那个阴险的新帝,就算他以一敌百,咱们还是赢的呀,进去,整个赤乌就是你的了!您打的第一个仗就是大获全胜,赢一整座赤乌国,何其风光!可你看看,您现在这是干什么呢?”
“嗑瓜子啊。”北侯川实话实说,顺便递给他一把。
周游一把推开:“不吃。我都够上火的了。这么久没出兵,我还想着回去给老周将军吹嘘呢,这一仗打得真是云里雾里的。”
“啧。”北侯川摇了摇头,“你啊,还是要多和老周将军学学,还是年纪太轻,一点都沉不住气。”
周游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被这个年岁相仿的人故作老态地数落。
北侯川指着进入宫中的卫明宽、齐昴、刘山三人:“你看,他们进了皇城,若能杀了新帝,旧帝上位,许我休战百年承诺,我不费一兵一卒换来百年和平何乐而不为。再者说,若是他们没这个本事,叫那新帝杀了,那我等再出兵也不迟。”
五十年被他抬价翻倍,北侯川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真是英明极了。
北侯川指着最高的摘星楼,希伊正在努力向上跑:“如果他们成了,那小孩儿会放出信号。”他咂了咂嘴,“我觉得你们应该相处得来,周将军你可以考虑收他当个小兵。”
周游看着那少年,不屑地“切”了一声:“我可不想带小屁孩。”
若他见过这小屁孩杀人,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倒觉得,他们三个必是赢的。”
“哦?”见周游忽地这么说,北侯川讶异的看向他。
周游无语,若殿下真是甩手不管嗑瓜子,就不会边和他念叨着边往皇城里走了。他回头看,顾言将军还在出神守着城外,一早开始好像要有什么话和殿下说,又磕巴半天憋了回去,叫人看得很是着急。
一个两个的,早知道这仗这么憋屈。
他就不来了!!
*
剑刃抵着王相喉头,丹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给我。”
“陛下!别给他!”王相拼命挣扎着,喉头割出了道道血迹。
丹生揪住王相的衣领,将他狠地往后一抓,恶狠狠盯着卫明宽不放。
卫明宽从怀中掏出那枚翠玉制成的哨子,王相见了,挣扎得更为剧烈:“陛下!陛下你糊涂啊!老臣已是残烛一枚,陛下你何苦啊!!!”说着,便拖着断了的双腿,欲往丹生手中剑上撞去。
卫明宽看着昔日先生,开口道:“放了王相,你与我比试一场,杀了我,这便归你。”
丹生不屑嗤笑,他这徒弟何时有这本事了。他回头,望向高座之上的乔儿,狠的给王相丢去一边。
“齐昴刘山,带王相走。”
“陛下!”二人齐呼,若真留他自己在这,无异于是找死。
“这是命令!”见他们犹豫,卫明宽又补充道:“若你们真当我是陛下,现在就听我的,跑出皇城,离这里越远越好。”
二人再有犹豫,最后齐昴一狠心,拉着刘山一齐架着王相快步离开了。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昔日的金砖金柱,早已覆上了不知多少人的血迹,干涸的暗黑色死死扒着金柱不放。
“先生,我来找您报仇了。”
他抽剑,目光异常的平静。
那日在火中,他抱着许也的头颅,一边哭着一边道歉,恍惚中,他好像在火光中见到了许也,他的声音在噼啪火声中传来:“活下去,要活下去。要让我的死有意义。”
于是他魔怔一般躲在尸堆下苟生,直到王相和那乐师姑娘给他救了出来,这些日子,他浑浑噩噩地游荡在皇城之外,他也不理解,如此愚笨无能的他,为何许也会愿意为了这样的自己甘愿赴死,为何王相会在最后将金乌军调令塞给他。
明明,他是个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了的人。空有一身血脉,投了个好人家罢了。
他的命是苟活下来的,他也唾弃万分,可若是如此芥子身躯,能以一力搏那穷凶恶极之人,是不是也并非那么无用呢?
卫明宽提剑刺去,几乎同时,电光火石间,丹生提剑迎上,寂静大殿内空余刃器碰撞之响,刺耳异常。
“就凭你?想杀我?”丹生神情愈发癫狂,身躯因为激动开始剧烈地颤抖。“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可别叫我失望啊。”
刃尖一别,卫明宽霎时被震出了三四米远,摔了个狗吃屎,眼角磕在门口的角落。
无暇顾及眼边流下的血,他飞速爬起身,强装着镇定,拼了命地稳着自己被震得有些失力的手腕。
丹生看着面前分身成两个三个的卫明宽,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有趣,实在是有趣!!!”
想不到短短时间,他竟学得如此歪门邪道之术!也是,这样才有他的徒弟的样子……
眼看着丹生提剑再次冲来,卫明宽借势向侧后倾了身子,将将避过这一剑,可丹生的剑一通杂乱无章的劈砍,却如疾风骤雨般迅猛,叫人只能不停躲闪,没出两三招,卫明宽觉得自己要败下阵来。
不行。不能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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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关头,他袖口一抖,及时丢出了那枚翠玉制成的哨子——那是金乌军的调令。
眼见翠哨将要落地,丹生本想先杀了面前这人,可这哨实在太过诱人,相比之下,杀一个废物便显得不那么有趣了。
生怕翠玉落地即碎,他几是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那哨子,抓在手心,也是这时,卫明宽抓紧了时机,一剑刺向了他的喉咙。
可惜……有些偏了。长剑狠地贯穿了丹生的肩胛。
他飞快抽出剑,再欲补上一剑,却见丹生不急不慢地转回了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接着,丹生一脚狠厉地将他踹飞,卫明宽正面迎着撞在了金柱上,砸向地时,遏制不住的吐了一大口血。
差一点!就差一点!
卫明宽手指紧紧扒着地面,准备再次站起来,却叫他足尖一挑,轻而易举的给他翻了过来,也是轻而易举地将他踩在脚下,由轻到重地细细辗着。
丹生垂眸看着手中翠哨,手指苍白,身上金袍开始洇出血红。他蹲下身,直勾勾地盯着卫明宽,忽地笑了,将那翠哨塞进他嘴里。
短短一截哨,快塞进他喉咙一般,卫明宽一时间喘气不能,下颚叫他掰着,挣扎间吹响了那哨。
发出一声并不清脆的轻响。
丹生大笑起来,缓缓起身,看来他的徒弟仍旧如此愚笨,竟还懂得在哨上下毒了,可惜,如此拙劣的把戏,实在不够高明。
在他吹响了哨之后,丹生对着光确认了哨子是干净的,朝着殿门外猛地吹响好几声。
声声如撕裂般的哀鸣。
他走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卫明宽,竖起来剑,卫明宽看着尽在咫尺的剑,浑身欲碎,避让不能。
正准备一剑狠刺下去时,丹生身后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一粒小小碎石击偏他的剑。
他回头,却见到了许多人。
丹生看到许也,面色稍显疑惑:“王相的侄儿?”
他又转向一边,看着许也旁边姿色艳丽的女子,面上开始显露出喜色:“澜姬?快,让我看看你的手腕……”
接着,是无将,薛无白,洛伊尔,他指着洛伊尔命令道:“无将!无白!给我杀了她!!杀了这个叛徒!”
“背叛我的人都该死!去死!都去死!”
一个个人渐渐走进殿内,他望着一张张熟悉又清晰的面孔,嘴角却渐渐扬了起来,神情也愈发喜悦,像是一个见了什么新奇玩具的孩童。
他从那些个人面前一个个走过:“陛下!娘娘!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被我骗了吧!”
“大首?你的头我砍下来的时候,可是好累啊……”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看着面前众人却很是开心。
这里的一个个人他可能都记不住名字了,可死在他手里的时候,那些面孔却是清晰极了。
他站在殿内摇晃不定,仔细看过他们面孔,狂笑着,满心期盼地转回身。
……
高座之上,乔儿仍静坐着,一动不动。
笑意僵在他的脸上,他缓慢地走向阶梯,笑意渐渐冷下,接着,是惊诧、是疑惑、不解。
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金椅前,他丢下剑,忽地手足无措起来。
他想捧起乔儿的脸,却看着她死灰般的面色没敢伸出手,他虚悬着手,手足无措起来。
“乔儿,你看,他们都回来了,你怎么不回来呀。”
“你怎么不和我说说话啊……”
一滴温热的泪滑出他的眼眶,他伸着冰冷的指尖拭去,可那滴泪太烫了,不知怎么回事,竟是越拭越多,好像永远也流不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