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伯憎恶的眼神令小沈晖无措。
他试图弄清楚状况。小沈晖快速扫视周围。
都是陌生的脸，小沈晖求助性的将目光放在阿尔瓦身上。
“阿尔瓦哥哥，”小沈晖不敢轻举妄动，“这里是哪里？”
“阿尔瓦殿下，埃克曼殿下受到惊吓，请带他回去。”
小沈晖听到高台上的虫说。
阿尔瓦原本紧绷的身体却放松下来，他看着小沈晖：
“埃克，这里是审判庭，他们在审判塔伯卡佩。”
“我…我可以作证。”
阿尔瓦犹豫一会，用手摸摸小沈晖的头。
“质证环节已经结束。”是高台上的虫，他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塔伯卡佩已经被宣判无罪。”
可你们对待塔伯的方式，像是对待犯人。
“……不。”
“埃克曼殿下，您有异议？”
安静。原本悉悉索索的声响顷刻间消失，所有虫将目光汇聚在小沈晖身上。
阿尔杰从观众席上起身，眯眼看着中央的雄虫幼崽。
令他澎湃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在他要放弃埃克曼的时候。
安格斯离去的动作停滞，对上布莱克毫无波动的眼眸后，终究难掩失望，在雄保会的簇拥下离去。
布莱克拇指蜷缩，站在原地。
“我有异议。”小沈晖大声说。
“埃克曼殿下，您无权干涉司法程序。”
“我…”小沈晖厉声，“我要求重新质证。”
“…埃克曼殿下，您糟糕的精神状态无法让虫信服，您连刚刚自己说了什么都忘记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刚才说的也不算数。”小沈晖立刻反击，“我要求重新质证。”
“您是要动用夜明珠权柄吗？”
什么是夜明珠权柄，小沈晖不解，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单方面结交的朋友讨厌自己。
“埃克，皇室雄虫一生只能动用二次夜明珠权柄。”埃克曼适时出声，“夜明珠权柄可以让审判重新开始。”
“是，我选择使用夜明珠权柄。”
“好的，既然您坚持，那么，肃静。”高台上的虫敲锤，“重新质证。”
沉寂千年的夜明珠权柄，在此刻重现。不是因为皇室本身，只是为眼前的雌虫幼崽。
果然是幼崽，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随便就动用权柄。
观众席上的雌虫想。
有侍虫搬来软椅，小沈晖摇头拒绝。有虫要为塔伯重新安上刑具，被小沈晖出声制止。
这一次，没有刑具的塔伯站在中央，接受所有虫的审判。
不是审判，是一场大戏。塔伯漠然，不过是为给这只假仁假意的雄虫，一次释放表演欲的机会。
为了一场戏，动用夜明珠权柄。愚蠢的举动。
流程再一次的重复。
小沈晖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埃克曼殿下，您能重复一遍当时的场景吗？”
小沈晖攥紧袖口：“我看到塔伯浑身是伤，那伤只能是被虫打的。”
“拉维恩阁下的情况呢？”
“塔伯当时的情况不比拉维恩差。”
“埃克曼殿下，正面回复我的问题。”
“我说了，我看到拉维恩倒在地上，塔伯受伤严重。”
观众席传来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布莱克看向自己的幼崽。
“埃克曼殿下，嫌疑虫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且识海稳定。”
“在多兰星上，拉维恩阁下与他的匹配度最高，只有他才能进入塔伯卡佩的识海。”
“您说拉维恩打伤他，他因此反抗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也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之前在花园里，我就看到过受伤的塔伯。”
“拉维恩阁下喜爱幼崽，怎么会做出伤害幼崽的事呢？埃克曼殿下，您有证据吗？”
“我看到了。”
“您亲眼看见的？”
“……没有。”
“并且，由于塔伯的罪孽，导致宫殿里的幼崽都要死去。”
“这些被标记的幼崽，没了拉维恩可活不下去。”
“是塔伯卡佩间接导致拉维恩的死亡。幸而，有安格斯阁下的付出。”
“他才被赦免。”
颠倒黑白。塔伯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回去就满身伤。
“……”小沈晖立刻转头，看向塔伯。
塔伯回避小沈晖的目光，漠不关心。雄父宁愿相信所谓的证据，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塔伯并不相信B级雄虫能够治愈外伤。
“是我。”
塔伯的想法被小沈晖打断，他终于将目光放在雄虫幼崽上。
“埃克曼殿下，您……”
“是我进入了他的识海，不是拉维恩。他身上的伤，也是我治好的。”
小沈晖不尊不卑。
“另外两只雌虫和阿尔瓦哥哥都可以作证，在治疗好塔伯后，我陷入昏睡。”
轻微的讨论声变大，有许多探究的目光在小沈晖身上扫视。
布莱克眼神凝固，他看向小沈晖。
他可记得，埃克曼和塔伯的匹配度不算高。对方是怎么强行进入塔伯的识海却毫发无损的。
可惜在场的虫，除了布莱克，没有虫知道这件事。
塔伯收起满不在乎的神色，他紧盯着小沈晖。
小沈晖不明所以，投以安慰的目光。
“阿尔瓦殿下，进行补充。”
“埃克的确治疗了卡佩幼崽。”
“阿尔瓦殿下，做假证是要承担责任的。”
“我为证言的真实性负责。”阿尔瓦说。
高台上的虫传唤来约书亚和柒，两位在场的雌虫，进行询问。
得到的结果，截然相反。
“说谎！”小沈晖大声反驳。他隐约意识到，这些人都是故意的。
他们就是要欺负塔伯。
我能做什么？
“埃克曼殿下，您要如何证明？”
观众席上的虫怡然不动，观赏着最后的序幕。
即使阿尔瓦突然变卦，也无法阻碍他们的判决。
“你们…这群骗子。”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大，脸开始泛红，他龇牙。
“身为B级雄虫的您，治疗S级雌虫的识海，还是卡佩虫的识海，可信度不高。”
必须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埃克曼殿下，B级雄虫做不到治愈外伤。”
我要怎么证明？
“我讨厌你们。”
对，释放出精神力。
小沈晖释放出精神力触角，触角在瞬息间铺满审判庭。
布莱克竖起精神力屏障。
阿尔杰眼睛亮了起来。
高台上的雌虫等级不高，他无法看见精神力触角，但他切实感受到压力。
来自于面前的雄虫幼崽，不可思议。
黄色触角环绕在塔伯身边，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塔伯无法认清小沈晖的真实意图，那个惧怕鲜血跋扈的埃克曼，和挡在自己面前的埃克曼，是同一只虫吗？
塔伯又觉得没有必要，布莱克刚才的话语已经深深刻入他的心里。
【塔伯，你过于弱小。】
“我可以做到。”小沈晖朝阿尔瓦伸手，“阿尔瓦哥哥，给我刀。”
还不够，我要证明自己能够治疗伤口。
“埃克，这太危险。”阿尔瓦没有动。
“埃克曼殿下，这是审判庭，您…”
“你不要说话。”
稚嫩的语气让雌虫默默闭上嘴。
阿尔瓦伸手，小沈晖看见原本正常的变得粗大尖锐，阿尔瓦利落的划伤自己。
血液迸发，溅落在地面。
“好了，埃克，来证明自己吧。”
阿尔瓦杜绝小沈晖想要自残治疗的想法。
小沈晖隐约可以看见血肉里的白骨，他咽了咽。
他立刻冲过去，抓住阿尔瓦的手臂。
触角包裹住阿尔瓦的手臂，伤口正在缓慢的复原。
“这…”
“埃克曼殿下真的是B级雄虫？”
观众席躁动起来，比起塔伯，他们现在更关注的是小沈晖。
“伤口在被修复。”
“福克斯在骗我们？”
“埃克曼殿下真的有治疗的能力，是不是证明在蜕壳期时，他会在一起进化。”
“真是这样，我们需要重新讨论处理结果。”
就当安抚未来的A级甚至是S级雄虫。
被汗水打湿的金发耷拉着，汗水从小沈晖的鼻尖坠落，他深深的呼吸。
此时，阿尔瓦的伤口已经不复存在。
小沈晖眼睛明亮，得意的看着所有虫：
“这下，可以证明了吧？”
比起疲惫，小沈晖现在更加雀跃，他撑起发软的身体，走到塔伯身边，握住对方的手。
塔伯犹豫一会，没有挣扎。
“看，是我做的。”
小沈晖天真的以为只要证明自己，塔伯就能够被放过。
观众席上的雌虫来自首都星，一举一动皆为利益。
他们彼此对视，意识到一点。
卡佩家族的声望水涨船高，好不容易抓到让下代继承虫滚出权力圈的机会，他们不会错过。
他们原本打算直接把塔伯卡佩流放低等星，布莱克本身也没阻止。
事到临头，反而跳出个皇室雄虫碍事。
只是一般的B级雄虫、皇室幼崽也罢，但埃克曼殿下展示出超乎寻常的能力。
他如此维护塔伯卡佩，他们也不能太明显。让这位殿下厌恶可不好。
但塔伯卡佩，也不会轻易放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塔伯感受着对方紧握的力度。
明明还在发抖逞强。
塔伯看向稳居观众席的布莱克，父与子。
布莱克孤零零的坐着，身旁无虫。
审判的最后结果，即将公布。
“很遗憾，埃克曼殿下。”高台上的虫又一次开口。
“您提供的证据链不够完善。”
小沈晖用力一扯，将塔伯护在身后。
“但同时，支撑嫌疑虫间接害死拉维恩阁下的证据链也存在缺失。”
“根据《雄虫保护法》的基本原则，我仍将宣判塔伯卡佩无罪。”
“但，他依旧接受惩罚。原定将其流放低等星，鞭刑一百，剥夺参军与继承虫资格。”
剥夺参军与继承资格，这是要将塔伯卡佩的后路全部断送。
“埃克曼殿下动用夜明珠权柄，为其申辩，经讨论，将惩罚改为将塔伯卡佩二十年内不得踏入多兰星和卡佩家族势力范围，鞭刑五十。”
“我宣布，第二次审判结束，埃克曼殿下，您满意处理结果吗？”
“我不满…”意。
“够了。”塔伯开口，“他们不会再让步了。”
塔伯瞧着这只谜团重重的雄虫幼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憎恶第一次审判的埃克曼，却不讨厌面前的埃克曼。
他们都是埃克曼吗？
“谢谢，已经足够了。”
“但拉维恩明明虐待了小孩。”小沈晖想要据理力争，“你不应该连家都回不去。”
“这是什么判决？名为无罪，实为有罪。”
“他们不会听的。”
“……我好没用。明明随便动用了埃克曼的权柄，还是没改变结果。”小沈晖低着头。
塔伯听着沈晖的话，没有言语。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他们要赶走塔伯，我还有能做的。
有虫再次给塔伯带上刑具，准备行刑。
“我懂了。”小沈晖按住塔伯的肩膀，“塔伯，你可以跟我回去吗？”
“…什么？”
“跟我回皇宫，我来保护你。”小沈晖举起手，“这次我一定能做到。”
埃克曼注意到小沈晖身形晃动，不着痕迹的扶住他。
“塔伯，埃克是认真的。”埃克曼说，“养好伤之前，跟我们回去吧。”
如果埃克一直在，塔伯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塔伯点点头。
埃克，不是，埃克曼殿下。
塔伯跟着虫走了，观众席上的虫也逐渐散去，在离开前都会心照不宣的跟小沈晖打个招呼。
银发蓝眼的雌虫走到小沈晖的面前。
“您好，埃克曼殿下。我是布莱克，塔伯的雌父。”
“刚才你为什么不帮塔伯说话？”
“我能说什么？塔伯杀死A级雄虫是事实，虽然那只雄虫虐杀幼崽。”
“……你们在蔑视法律吗？”
“埃克曼殿下，您能二次审判，不正因为你是皇室雄虫，能够动用夜明珠权柄吗？”
“那是因为他们冤枉塔伯！”
“我没有跟您争论的打算，我是来向您道谢的。”布莱克不欲引起争吵，他向小沈晖行礼。
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阿尔瓦哥哥，我做错了吗？”小沈晖无措的看向阿尔瓦，“我明明是想为塔伯解释，可我确实……”
“您没有错。”出声的是阿尔杰，他走到沈晖面前蹲下，“埃克曼殿下，身为皇室雄虫，您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
小沈晖不想理会。
这里也好讨厌，他，他哪个都不想选。
要是能把塔伯带回去就好，他在这个世界有雌父雄父，还被欺负成这样。
跟我一起回去，不会比这里差。
阿尔杰看出小沈晖的出神，他勾起一抹微笑：“埃克曼殿下，我带你去找塔伯。”
“你知道他在哪？”
“是的，殿下，我们可以早点去接他。”
小沈晖朝阿尔杰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