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风好像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针尖，扑打在身上让她忍不住瑟缩，于是裹紧衣服。
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老旧宽大的短袖里灌满了风，小山千用双手拍拍鼓鼓囊囊的衣服，但没什么用，风从四面八方来，吹起衣服让她变成个“小胖墩”。
她努努嘴，望向远处无边无际的大海，尽管她没上过学，却也知道这是方角大陆中最著名的方角之海，环绕着整片大陆。
听很多人说，没有人能走出方角之海，更不知道海的外面是什么。她定定地望着，海水倒映着天空，呈现出深蓝色，一点点风就能让水面涌起好大的波澜，发出让人害怕的轰隆声。
小山千板着小脸，坐在礁石上，不断有海水卷着白色浪花，气势盛大地滚向海岸，偶尔会溅湿她，她就趁机擦洗手中的苹果。
这颗苹果真的是她见过的最最最香的苹果了！又大又圆，红彤彤的，还没一点坏处，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样完美的水果！
她要把它留给姐姐吃，姐姐肯定也喜欢。太阳越升越高，苹果表面的水渍经过暴晒，留下一圈圈白色痕迹，看着不新鲜了，她于是又洗一遍。
已经等好久好久了，姐姐什么时候来呢？会不会永远都不回来了？
小山千呆呆地望着苹果，感到心慌，又有些难受，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明明主动和她走在一起，没多久就不要她了。
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吗？但现在她是个富裕的人，拥有一颗新鲜而完整的苹果，也不来吗？
海面汹涌，声势浩大，小山千孤零零地坐在悬崖下的礁石上，在第三天，她决定离开，她觉得等的时间很久了，谁让这是第三个抛弃她的人。
她将苹果稳稳当当地放在礁石的凹处，然后光脚踩着碎石滩向前走，如果姐姐还会回来，就会知道她曾经等着她，不过，现在她什么都不要了。
太阳升到高空，小山千眯着眼睛，忽然转身跑向苹果，认认真真地最后一次清洗它，让它永远都是世界上最漂亮新鲜的苹果，没有半点灰尘。
“咔嚓——”
苹果很脆，汁水香甜。
山千其实不太爱吃这种水果，但她不浪费食物，不喜欢也会吃完。
这是西部战区的人给她送来的，有好几箱，说是今年第一批成熟的苹果，最是鲜美多汁，希望她能收下。
山千没办法，收了苹果给公司的人分发，还剩一箱，九狓摩拳擦掌要做烤苹果，炸了厨房之后抱着胳膊养伤去了。
她看完厨房的惨状，默默给九狓请好几位老师，又在网络中买了许多课程，要九狓每天都看，不要再“灵机一动”和“差不多得了”。
也就是买课的时候，山千详细了解网络生态，以往她只通过报纸和电视机知晓细枝末节的信息，认识到网络，发现自己似乎还挺有名的。
《方形》是款有二十多年历史的社交软件，在科技飞速发展中，不仅没被淘汰，反而因每年都推出新功能愈发红火。至今，已经是方角大陆唯一一款全民类软件。
不仅可以在论坛发帖，广交四海八方好友，各政府官方部门、公司或团体组织，都在上面有着账号，有任何新闻要事，都会第一时间同步在上面，比之报纸快捷数倍。
山千下载好软件，根据指引学习完基础操作，准备搜索不炸厨房教程，发现搜索栏设定的搜索词就是她的名字。
她有些好奇，先买完课，这才去搜索自己的名字，见出现的第一篇文章是某公司发布，指出公司将在某时间和万象集团签署收购合同，未来将探索更多可能。
文章下都是比较官方的评论，例如未来可期之类，而在其它帖子以及实时讨论中，则是许多不同的声音。
［哇！老板势头真的好猛，居然收购盛世公司，这是要在外州发展吗？］
［话说盛世公司也是老牌了，感觉近些年都没什么业绩，上次还出现过资金链危机，是走下坡路？希望能被董事长盘活吧。］
［期待期待，盛世公司干农林的，它家大米我之前超喜欢吃，但是最近几年超市里都很难买到，还是希望良心品牌能坚持下去。］
［呃没有人记得吗？盛世之前被曝在食品中违规使用化学添加剂，大批量货被召回，股票见底，闹了那么久，政府都成立调查组织去查，给证实了好吧？］
［对对对，我也想起这事了，太恶心了，当年我是真出现过敏症状，住医院好几天，为了产量不择手段，黑心公司还是赶紧倒闭吧！］
［老板不要沾黑心公司啊！当然，我相信老板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们追热点都不追完的吗？最后证实食品里确实加东西了，但也追查出是员工所为，那员工还被判刑，公司查出员工跟对手公司关系紧密，要我说，就是商战罢了。］
［无所谓，谁不要命谁去吃，又不止盛世一家，我估摸着董事长会给公司转行业。］
［呵呵，蛇鼠一窝罢了，不会还有人相信什么人民企业家的话吧？］
［？为什么不信？我就是底州的，老板在，感觉生活都幸福好几个档次！］
［商人无利不起早，你不如想想她为什么做些事！］
［就是啊，为什么有人会希望这种人来外州，感觉只会把一切搅成一锅粥。］
［我知道了！董事长宁愿自掏腰包也要重建战区，就是为了要战区民众永远生活在感激她的阴影中！好可恶，完全被拿捏住了！］
［啊啊啊啊这么一说，感觉更爱董事长了！敬爱的老板，既然万象集团不通过我的简历，那么只好去盛世了，以后我就是老板在外州的嫡员工！］
［前面的好眼熟，老板论坛做法求职的就是你吧，又被刷下来了？］
［呜呜呜没办法，人才太多，我前面那姐可有十年技术经验，打不过一点。］
［既然歪题了，那我可以问问，万象集团什么时候招聘的？人官方账号也没发通知啊。］
［是没发，但集团每年两次招聘，时间固定，留心找一找就能看到开放时间，而且咱老板自带光环，人多根本拦不住。］
［人还是要有骨气的，你们外州内州的在哪儿发展不好，来底州图什么啊？］
［哈哈哈哈你是上次简历被刷掉的本地人吧，心疼一秒，但我还是要投，老板值得！］
［董事长值得！！！］
山千越看表情出现丝丝异样，点进有人说是她的专属论坛，一眼就看见各种表白的肉麻话，红心满屏飞。
她强忍着退出去的冲动，继续浏览，有挂她照片求职加薪的，有分析万象集团近期官方发布的各种决策，也有关于她……
算了，山千麻利地退出去，她实在看不下去，说实话太肉麻了，光看标题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之后她重新回到关于盛世公司的讨论中，这公司在破产的边缘，费以鸣问她要不要，她收下了，总归是个并入底州的媒介，无所谓强弱。
而现在看，大众普遍不接受盛世公司生产的任何食品，当年添加剂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要想挽回，得费点功夫。
“大人，您也玩这个吗？”九狓抱着缠满绷带的胳膊凑过来，吸了吸鼻子，“我也有，可是认证了的。”
山千问她：“你认证什么？”
九狓说：“教授呀，我特意让学校那边认证，还让陆疏发通知欢迎呢！”说着，她话锋一转，“我觉得大人您也注册个账号，超有意思的，顺便关注一下我。”
山千看看她，思索着。
九狓见有戏，趁热打铁：“不信您问问陆疏，很多人在万象集团的账号下面呼吁，希望您自己出个私人账号，大家都很热情。”
山千想到论坛里那股过分诡异的热情，立刻拒绝：“不需要，对了，课程发你了，别再给我添乱。”
“哦。”九狓悻悻地摸摸鼻子，本来还想着山千关注自己，增加热度有打赏呢，看来只能落空。
山千就要退出软件，注意到搜索框替换出新的名字，她顿了一秒便切换页面，不一会儿，软件自动通知弹出讯息：清歌，好可爱！
［啊啊啊啊云宝的声音我心都萌化了！超可爱的说！］
［果然是云清雨的妹妹，原地出道吧，这嗓子我投满分！］
［可恶，怎么只有十秒钟，根本听不够！哥哥再多录一些吧。］
［已被妹妹彻底征服，将加入守护云宝大军！］
“这么多人喜欢你，会觉得相当幸福吧？”
云清歌正美滋滋趴在床上，决定睡前刷一小会儿手机，听到声音，下意识回答：“对呀，大家真好。”
旋即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坐起来，就见墙壁的贴画下缓缓渗透出红色的黏液，慢慢形成类似人形的生物。
“你、你是谁？”云清歌吓得捂住嘴巴，就要向外跑，却被红色液体束缚住手臂，动弹不得。
“冷静点，我不会伤害你。”人形生物声音镇定，“先看这个。”
云清歌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凶猛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才回过神。
“怎么会……”
这记忆告诉她，世界是本小说，而她则是小说主角，生来顺风顺水，幸福美满。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事出有因，你必须接受这些，”人形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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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放开她，“我是小说的意识体。”
云清歌吞声口水，眼神闪烁着望着它，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太超前太匪夷所思。
人形生物继续说：“原本所有事情都会照着剧情发展，但出于某种原因，剧情线崩坏，一切都乱套了，小说中的恶毒炮灰翻身修改所有剧情，就是那个山千！”说到最后，它的声音里饱含愤怒。
云清歌认真想了想，山千？最近很出名的底州老板，啊不对，在她刚刚得到的剧情里，是个很可怜的一无所有的人，斤斤计较，最后结局死得很惨。
她努力分析，大概明白了点：“你是说，山千老板变成老板这件事和原来剧情不一样？”她忍不住感慨，“那她好厉害呀，怎么做到的？”
人形生物：？
“我可不是听你说这话的！听着，她崩坏了剧情，这是错误的，必须改正，你要跟我一起修改原剧情！”
云清歌缩了缩脖子：“为什么呀？”
人形生物怒道：“她迟早有天会杀了你，夺走你的主角之位，现在她的气势你也看到了吧，再这么任由她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啊，”云清歌眨眨眼睛，“可是听着好累的样子，我想睡觉。”
人形生物：？？？
它还没说呢，云清歌已经钻进软乎乎的被窝里，惬意又满足：“再说她现在是大老板，不会随便杀人的，而且我又不会做坏事，不用担心啦，主角配角都没关系的，能有暖烘烘的床，就是好角，这么晚你也要早点休息哦。”
人型生物：……
等等，它怎么忘了，这是条咸鱼啊！它居然指望一条咸鱼跟自己走剧情？！天杀的！
它正思忖着，听见云清歌传来轻轻的鼾声，顿时抓狂，你的主角位要被人抢走了，还睡得着？能不能咸鱼翻身……算了，翻了身还是咸鱼。
不是，真一点斗志都没有吗？人家都来外州了啊！想到山千，人形生物气场愈发阴冷。
那日，它本想趁着山千昏迷给予致命一击，却不料遭到裂缝本源深处未知存在的攻击，那种贯彻灵魂深处的恐惧，它至今想起来，身体还不受控制地颤抖。
情急之下，它选择自爆，作为小说意识体，它有一次机会使所有剧情重来，本来它准备在这次重来阻止山千产生自我意识，乖乖走剧情，可惊愕的发现，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剧情重复。
好在这次它没有受到山千的控制，行动自由后，它决心要改变这些，当务之急是杀掉山千，计划准备妥当，但独独忽略主角是咸鱼这个重大变数！
人形生物最后看看云清歌，无奈离开，只能寻找其她人进行修正剧情的工作了。
“唔……”
云清歌缓缓睁眼，小心翼翼地关掉台灯，在黑暗里闭了闭眼，又睁开。刚刚真的好可怕，突然冒出奇奇怪怪的存在，还说奇奇怪怪的话。
但是，那些记忆都是真的吗？连明天要去哥哥工作现场的事情也预料到，她只是在心里想想，没告诉过任何人的。
小说是真的吗？家人都很爱她，她也很幸福，但是，为什么要用另一个人的不幸去衬托呢？那样生活不幸的人，在乎从未拥有过的点点滴滴，没什么错吧？只是用错方法而已，可这种扭曲癫狂的事只是剧情里的。
一定要有这样的剧情吗？没有对照的爱就不算爱吗？好过分，她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自称小说意识体的生物还会寻找别人去对付那位老板，她要不要去告诉老板？
云清歌打开手机，盯着屏幕中山千的照片，这么厉害的人，应该能把事情解决吧？可万一被偷袭呢？感觉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嗯……振作起来啊清歌，一鼓作气，要用特别坚定的语气告诉山千，否则会被当做患臆想症的笨蛋！
可是床好暖和，有什么控制住自己了，起不来，根本起来不来，而且想想就特别累，没一点精神啊。
啊啊啊啊啊不行，必须振作！
云清歌鼓足勇气爬起来，一看外面黑黢黢，麻利地缩回被窝：“清歌你真棒，不过晚上就要好好休息，明天再接着振作，加油～”
云清歌……
山千若有所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接触到小说女主的相关信息，不过老实讲，纵观全文，女主确实是条咸鱼，没什么能威胁到她。
罢了，她不在乎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她动身叫来助理开车，翌日清早，汽车停在泥泞的乡间小路。
山千抬头看破烂生锈的门牌，写着——盛世农林综合有限公司外研究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