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空中未曾有云,连着数日酷暑,京都始终被骄阳炙烤,热浪滚滚,好像从未凉过似的。
自那夜后,沈灼华的病又加重了,终日昏昏沉沉地睡着,所有的事都耽搁了下来,沈净远得了消息,请了好几位名医来瞧,却总也不见好。
“咳咳……”
沈灼华虚弱地斜倚在桌案上咳嗽,一头乌发如瀑般肆意披散在身后,面容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怕门外的人听到声音,手一直抵着唇。
手中端着药碗要给沈灼华送药的桃夭静立在原处,许久,才缓缓走上前,将手中的药碗轻轻放在的桌案上。
“姑娘,按您的吩咐,已经派人去相府请主君了。”
沈灼华点头,却始终锁着眉头。
门动了动,吴凌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沈灼华这才打起精神,抬手便接过他带回来的密函,一目十行,瞳孔不自觉张大,像是要把面前的字一个接一个的吞进肚子里嚼烂。
一柱香的时间,忽然,啪——
沈灼华垂手按在桌案上,将桌上的药碗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极浅的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连带着眼睛都泛起了微微的红:“骗子!”
那晚从只言片语中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她怒及攻心,如今细细去查,才知自己被瞒得有多深。
唐宛白送来的那几封书信,偷听的谈话,以及自己派人去查的结果,无一不在说着一个真相——沈韶华之死。
罢了。
沈灼华平复心绪,说了句:“把苏宁玉送去昌平院。”
苏宁玉唯一的作用,便是助她查明真相,如今,不需要了。
既如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这怎么可能呢?
沈灼华无言低头苦笑,似是看透世情凉薄的苦涩,或许是对自己那么些年的惋惜。
沈灼华啊沈灼华,你自诩聪明,却被亲近之人耍得团团转。
——
明霁站定,目光扫过堂前坐定的沈净远,末了,才作揖道:“岳丈大人安。”
上座的沈净远连眼神都没有抬一下,“托你的福,老夫好得很。”
此话一出,堂中鸦雀无声。
入仕后一路平步青云,凌驾万人之上,历经时光洗礼,威严更胜,是很能唬住人的。
若是换一个小辈来,可能早就跪地求饶,但明霁只是应和道:“岳丈大人安,我便安心了。”
沈净远盯着那双疏冷如皎月的眼瞳,像是见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人,冰冷地叱道:“原以为你是个重情的,不成想竟是这般阴险狡诈。”
明霁也不惧,淡然站在原地,“大人明鉴,小胥绝无此心。”
他整个人立在那处,眉眼柔和,态度恭敬,话是这样说,但无一点退让之意。
沈净远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刮去茶盏表面的浮沫,眼神冷冽,平静开口:“你这一声问安老夫愧不敢当。”
明霁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衣袖,淡声道:“对女婿赶尽杀绝,大人确实不敢当。”
沈净远对上明霁淡然的神色,笑意渐深,垂眸道:“女儿识人不清,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归要替她多考虑。”
明霁不甚在意地一笑:“我的夫人自有我护着,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沈净远慢慢开口:“我若要教导自己的女儿,你又能奈我何?”
明霁指尖拂过腰上的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砰”的一声脆响,短刃直直贯入沈净远方才放下的茶盏,碎片四溅,茶水泼洒。
“丞相大人知晓我杀人无数,不妨试试?”
他脸上冷漠如冰,不是在说笑。
沈净远微微一怔,脸色沉下来:“难道她还能弑父?”
明霁不再客气,眸色刺骨的冷,尽是嘲讽之意:“父慈子才孝,大人您说呢?”
他身为一个外人,尚且知道这位沈相大人对子女亲缘何其淡薄。
说是买女求荣也不为过,沈灼华不过是一枚棋子,歪打误撞地成为继任者。
若非如此,下场怕是比沈韶华还要凄惨。
二人尚在无言对峙,下人的通传打破了宁静,明霁笑着退出了前堂。
沈灼华梳妆打扮后,依旧遮不住病容。
本就肤白胜雪,一袭玄色衣裳更衬得露在外的脖颈如白玉无瑕。
脊背挺直,腰肢束在窄带中,不堪盈盈一握,苍白的唇色更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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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脆弱。
沈灼华的容貌和她的母亲叶端宜不大相像,可叶端宜钟爱素净的打扮,可今日这装扮,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沈净远一时恍惚了神。
真像呐,连眼中的冷然都一样。
当年,才生下沈灼华的叶端宜也是这样虚弱地来到他面前。
二人就此和离,一刀两断。
沈灼华沉默了一会儿,道:“女儿想见父亲一面。”
“见为父做什么?”沈净远压下心中波澜,正色道。
“女儿……”她抿了抿唇,忽而淡然笑道:“我想问,您为人父时,为何如此薄情寡义?”
沈净远为人臣时,虽有罪过,但不可置否的是,他对大齐尽心竭力,造福百姓之功数不胜数,可作为一个父亲时,是如此失职。
可那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只平静注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眸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打量。
司空见惯的冷漠,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你是在怪自己的父亲吗?”
怪?
沈灼华被这个字眼刺激到了,随即险些失笑。
自己这位父亲,在提醒她,莫要不知天高地厚,也莫要妄想报仇。
沈灼华抬头,正视着沈净远威严的眼神:“女儿不敢。”
“女儿只怪自己。”她说:“只怪自己没有早日查明真相,荒废了这些年。”
“你好自为之,若因一己之私使朝堂不安,为父也保不了你。”沈净远话音都变得狠厉,居高临下。
“这朝堂早就腐烂了。”沈灼华眸色微沉:“用多少人的血才铸就了那座高台?”
“信那虚无缥缈的律法,不如信我,强权压人,我便自己独坐高堂,以暴制暴。”沈灼华道:“更何况,我不怕死,我比任何人都豁得出去。”
在宫里那么多年,整日围着举国上下最有权势的几个人打转,她自小便懂,局势瞬息万变,一朝同生共死,一朝反目成仇,情之一字最靠不住。
“父亲可以默许自己女儿遇害,我也可以。”
沈灼华说得很平静。
好似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亦或者说,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