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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尘埃未落

作者:南华侍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滕华,在自己府上上吊而亡,身边是这一篇墨迹未干的遗书。


    “罪臣滕华,少时自傲天资,五步成诗,十步成文。虽未名扬万里,豪情略逊王杨卢骆,比肩李杜刘郎。”


    “臣常以诗才自诩,轻慢课业,致屡试不第。彼时年少,未觉家道渐颓,犹肆意嬉游,挥霍韶华。及家运中落,始觉往昔之荒谬,乃收心敛性,苦读求进。”


    “幸得天怜,得入官场,初时意气风发,欲以清正匡扶社稷。然性直如箭,不谙周旋,每遇不平之事,必直抒胸臆,弹劾奸佞,遂树敌无数。彼时有司欲置吾于死地,绝境之中,幸逢恩公,仗义执言,力挽狂澜,吾方免罹大难,得以保全性命。”


    “自此,吾于公堂之上倍加勤勉,感恩戴德,欲报知遇之恩。承平日久,初心已逝。娇妻美妾,乱花迷人之眼。珠宝金银,环佩充耳难销。权财在握,去京遥远,自认只手遮天。戈杭地美水丰,掷野草之种,亦可繁花遍野。偶得嗦摩香料之籽,察其利厚,遂为利所惑,乃协镖局,占良田,强令商会植之,致百姓罹难者众。”


    “今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亦不忍累及亲友。惟愿自戕之举,可稍减吾罪愆,使逝者心稍宽慰焉。若泉下相见,定当叩拜。”


    “罪臣滕华,绝笔。”


    由他自己所言,一个年轻时恃才傲物,初入官场刚正不阿、逐渐被酒色财气迷住双眼、逐渐忘记初心、开始赚丧良心钱的人,自知罪孽深重,发现罪责瞒不住之时,在家里上吊。


    身边是目瞪口呆的顾盼,和哭倒在地的妻儿。


    秦昭从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到如此多的死人。闭上眼长出一口气,而后把顾盼叫出房门,未理会他战战兢兢的表情,低声道:“事情我在山上已经基本有了解,滕华死了,还有商会和镖局需要料理,你和这几个衙役,忙得过来吗?”


    顾盼小心翼翼看向秦昭,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秦昭不耐烦道:“会不会有人为了滕华报复你?”


    顾盼不明白秦昭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安危,还是在暗示自己也没什么活路了,边慢慢说边观察秦昭表情:“滕华是畏罪自裁,就算有人心底不服,也报复不到我头上,反而是郡主大人您比较危险,您看昨天晚上都有人烧山了。”


    秦昭秀眉一竖:“听您这意思,有土匪抓我上山,又有人放火烧山,都是怪我咯?”


    顾盼见秦昭此言,估计她已经知道为什么会被土匪抓上山了,此时只想抽自己耳光:“不敢不敢,下官失言,下官不会说话。”


    秦昭见这位面相很像贪官的忠义之臣,因为拿捏不好贵人心事而胆寒,有些感慨,叹了口气道:“现在是辰时,给你一天时间处理情况,酉时我在你家等你。”


    顾盼开始擦汗:“郡主大人,您是说?”


    “你儿子说,你要请我吃饭,因为我不答应,所以,您好像安排了什么戏码来着,成功没有啊?”


    顾盼表情看起来要哭了,撩起袍子就要跪,被秦昭一把扶住:“你有个好儿子,顾耐将来可成大器。”


    “肯定是这小崽子在郡主面前乱说话,看我回去不教训他!”


    秦昭失笑,摆摆手,叫门外等着的陆风怜进来陪同顾盼,顺便保护他的安全,而后迈着四方步走出滕华府上,身后跟着白瑶和晋竹影。


    白瑶和陆风怜一路来,一直不看对方。见到秦昭,白瑶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而陆风怜抬头看天,根本不欲与白瑶对话。秦昭见状心道不妙,有心问她查案进展如何,是否遇到困难,还没倒出空来。


    此时把陆风怜支开,几人向府邸走去,秦昭拉起白瑶的手:“说吧,查到什么,进展如何?”


    白瑶不知道陆风怜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晋竹影的真实身份,拍拍手,皱起眉头噘嘴道:“这个陆风怜真的气死人了,他说自己是武林高手,却愣不说武功是跟谁学的。”


    秦昭:还好还好,第一句话与案情无关,看来没什么大事。


    晋竹影:额头发热,不愧是夏天。


    “昨天从衙门回来,他要跟着进我房间睡,说是奉了命要保护我,我看他才是大尾巴狼!”


    秦昭:有点眼熟。


    晋竹影:头顶有汗,想跟顾盼借个手帕擦擦。


    “昨天查案,他站旁边一句话都不说,还说自己是安全卫士只负责安全。等我回京一定要去黎江叔叔那里好好告他一状!”


    晋竹影忍不住了,忙拦住白瑶话头,转身向秦昭道:“昨日折腾一宿没睡,要不咱们先往回走,歇歇再说话?”


    秦昭点点头,她已经困得要命,见方才顾盼对自己的称呼依然是郡主,得知白瑶至少演戏没有露馅,这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了。又见白瑶说半天也没正题,断定昨日她们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而白瑶听晋竹影如此说,眼睛却亮了起来,此时嘴角微妙的向上一勾,先瞥一眼晋竹影精壮又布满伤痕的上半身,又凑近秦昭悄悄问道:“他说昨天折腾一宿,是我理解的那个折腾吗?”


    秦昭不解,如实答道:“昨天先救人,又去打架,又帮忙灭火,真是累的不行。”


    “哦,”白瑶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我还想着问问你,你有经验,我回去好跟五皇子也折腾折腾。”


    秦昭总算明白白瑶指的是什么,面皮抽搐:“……”


    晋竹影暗笑,心道白瑶身为贵女,虽然没学来她爹的兵法与谋略,倒把嫁人那一套东西预习得不错。


    还好秦昭不想着嫁人。


    晋竹影看向秦昭的目光逐渐溢满欣赏,突然间又发现自己的关注点不对:秦昭不想着嫁人,那自己怎么办,这不是好事情!不行,自己还是要加快行动!一会儿回府就说要保护秦昭必须在一个房间呆着!睡地板也可以!


    晋竹影想着想着,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笑容,白瑶探过头来:“你在怪笑什么?”


    “嗯?什么?我没有。”


    白瑶又转向秦昭:“我就说你们折腾了吧!不要骗人!快教教我!”


    “瑶瑶,你觉得陆风怜这个人怎么样啊?”


    这句话是晋竹影问的,秦昭猛然抬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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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为了打断白瑶的话题,但她也知道晋竹影是什么意思。她与白瑶已经相识十数载,却从未真正打交道过,此番是第一次。之前两人的所有交际都与五皇子有关,一个假装与五皇子亲近,另一个则怒目而视骂骂咧咧甚至大打出手。秦昭始终觉得白瑶又蠢又坏。


    但戈杭之行的相处,让秦昭突然间开始思考。


    白瑶坏吗?除了对她和五皇子走得近拈酸吃醋,没做过什么伤害秦昭的事。


    那她蠢吗?


    比起秦昭,和与秦昭亲近的几个朋友,自然是蠢的。但秦昭是什么人,是从小见了亲哥哥杀害亲哥哥、又把自己当成特工间谍培养长大的人。她的那几个朋友,也各个有故事,没有简单的角色。


    白瑶,却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父亲是一等功侯,姑姑是当朝贵妃,堂哥是皇子。她从小到大遇到最大的障碍,就是五皇子把她的喜爱当做小孩子对大哥哥的崇拜,从未正眼看过她。


    她不算不学无术,琴棋书画这种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她也要学。家族对她没有成才的期待,只盼她无忧无虑,将来嫁得一个好夫婿就可以。这样的成长环境,形成白瑶如今的性格,再正常不过。


    秦昭决定重新认识白瑶,在时刻牢记七皇子是杀人凶手的前提下。


    白瑶道:“他?他是呆子一个,不知道帮我说话,查案也帮不上什么忙。”


    晋竹影道:“但是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那一身打扮很是英俊潇洒吗?”


    “他背着一身刀啊,不说话别人还以为他是卖刀的呢。”


    秦昭适时接话道:“我也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晋竹影:“谁问你了?”


    秦昭皱眉瞥了晋竹影一眼,心道我帮你说话呢,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酉时很快就到,正好陆风怜回来,塞给晋竹影什么东西,被他火速揣进怀中。秦昭叮嘱几句要他好生照看白瑶,提防一同来戈杭的侍卫,便和晋竹影向顾盼府上进发。


    顾盼的宅邸比起莫闻的,可就太过寒酸了,整个院子能称得上气派的只有大门。顾盼很识趣,只有他在门口迎接二人,家眷下人通通不在跟前。


    他听懂了秦昭是要问他想给巡南侯传什么话,又听到顾耐给他转述的秦昭前一夜在土匪山寨里所言所行,自然明白眼前这位贵女是个正派人。


    眼前这个时刻,很可能就是他等了许多年的时刻。


    晚饭非常丰盛,硕大的一个圆桌上摆了二十来道菜,秦昭、晋竹影、顾盼三人围着圆桌坐下,每人都只吃自己面前那一道,席间无人说话。


    热气腾腾的山珍海味,没人吃得出味道来。


    吃完饭后,顾盼无言起身,将二人领到自己的书房,阖上门。


    秦昭将自己一直背着的布包解下来,摆在桌案上,转过身,面对顾盼。


    秦昭道:“事到如今,我想从你口中听些真话,自然要先与你讲些真话。”


    顾盼开始擦汗。


    秦昭道:“我不是白瑶,我是秦昭,公主秦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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