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谢夫人说了会儿体己话，墙院外面隐约传来爆竹声与稚子的欢笑声。紫阳虽然不似京都城繁华，却也另有一番热闹滋味。
“要不要出去逛逛？”
谢夫人见她眼睛不时朝外面望去，以为她是想去凑热闹了。
谢清仪摇了摇头，她倒不是想去凑热闹，只是不自觉想起了在深宫内那抹孤独的身影。
随即她又有些唾弃自己，一个活得小心翼翼的臣子，居然还心疼起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了，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谢夫人疑惑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
谢清仪回过神来，笑道，“没事。”
——
一刻钟后，谢清仪自暴自弃的坐在回京马车上，心里唾弃的骂了自己一分钟。
她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明明祁珩都已经拒绝了她的邀请，她还巴巴往回赶，一点都不矜持！
只好不停地在心中安慰自己，因为自己也是孤儿，她度过很多个无人陪伴的节日，所以能够体会在这样一个团圆的喜庆日子里没人陪是什么样的感受，并不是因为她心疼祁珩。
她只是可怜他罢了。
周管家坐在外面驾车，马车两边挂着两只红灯笼，幽幽的红光照在两侧的积雪上，车轮滚动在路上压出深深的痕迹。
岁辞将手炉递给她，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角，“大人，怎么这么急着回去啊，还以为要在夫人这儿住一晚呢。”
听着马车碾压在路面上发出吱呀的声音，谢清仪难得生出些愧疚的情绪，“京城更热闹嘛，你不是想去逛街吗，回去让你逛个够。”
岁辞小声哼了句，倒也没再抱怨了。
天色太黑，周管家也不敢太快，马车摇摇晃晃一个半时辰才进了城，此时城内灯火通明，人流如织，酒肆花窗映着觥筹交错的人影，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稚儿拿着吃的玩的满街乱跑，操心的爹娘跟在屁股后头边追边喊，往来的摊贩吆喝声不绝于耳，百姓打扮喜庆，脸上皆挂着笑容，共同勾勒了一幅繁华热闹的盛世景象。
攒动的人潮挡住了马车的去路，周管家停下马车，转头问道，“大人，前面路被挡住了，马车不好过，要不我们绕路过去？”
谢清仪掀开车帘，“绕路进宫要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
谢清仪估了一下时间，当即做出决定，“你们先回府，我穿过这条街去宫里，这样快些。”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跳下马车便朝着人群中去了。
岁辞刚想叫她披上披风，转头却见那道单薄的身影已快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
皇宫。
祁珩披着黑色大氅站在凤仪宫檐下，负手背于身后，如墨的长发半披半束，剑眉凌厉，面沉如水。
一连晴了好几天的天气又开始飘起雪花，零星几片洒在他身上钻进衣领里，那身影却岿然不动，姿态挺拔，气势凌人。
身后的大殿门外高高挂着几个灯笼，寝殿内却昏暗一片，清冷孤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止不住的心往下沉。
福满站在祁珩身后，心中流露出一丝心疼，先皇后去世后，陛下虽贵为太子却不受先帝宠爱，受尽欺辱和算计，能走到今天全靠陛下的才智与谋略，以及骨子里那股不屈从于命运的狠劲。
祁珩抬头望着远处一片璀璨的灯火，竟然生出了几分孤独感。往日他心烦的时候就会来凤仪宫坐坐，而现在，他却觉得这里有些过于冷清了。
冷清到让他开始怀念起那个总是看起来胆小又怂，却在关键时候勇敢坚韧的人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个人有太多疑点，完全与谢芸相反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一开始留她在御前是想看看她究竟搞什么鬼，现在不仅没搞清楚这人的来历，反而产生了更多谜团。
想到这儿，他颇为头痛的叹了口气，也没心思站在这儿思念先皇后了。
“什么时辰了？”
福满说，“回陛下，亥时了。”
祁珩默了一会儿，突然提步走进风雪里，“出宫。”
福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翘着兰花指高兴道，“是，陛下~”
——
飘落的雪花钻进纤细的脖颈里，谢清仪搓了搓胳膊，穿过拥挤的人潮向前走去。
身着盛装的百姓熙来攘往，摩肩接踵，穿过拥挤的街道，前面便是京都城内横跨澜江的观景桥了，人立于其上俯瞰而下，能看到飘荡在江水上美轮美奂的花船，婀娜多姿的少女在船上迎着阑珊灯火翩翩起舞，歌声绕梁，文人墨客自诩风流者饮酒作乐，言笑晏晏，一派欢乐之景。
而往远处望去，便能看到城内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熠熠如星的千盏花灯，以及川流不息的行人。
谢清仪循着台阶步步往上，桥两边的灯光映照在她白皙如雪的脸上，恍若天上皓月，银河倒倾，灼灼生辉。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白衣，却让人挪不开眼。
祁珩脚步一顿，视线刹那间被定格。
谢清仪盯着脚下的台阶，一阶一阶往上数去，直到前方视线中出现一双玄色镶金的的靴子。
她猛地后退一步想要停下，却不慎一脚踩空，身体循着惯性向后倒去，来不及反应，谢清仪惊呼一声捂住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宽大炙热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腰侧，微微用力将人带了回去。谢清仪不受控制的撞进了一个坚硬却宽阔的怀抱，熟悉的冷香争先恐后侵袭了她的感官。
她一手抵在那人胸口，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的眸中。
寒风拂过，扬起了对方垂落的青丝，如此近距离的对视，极具冲击力的五官在眼前放大，谢清仪心口怦怦直跳，熙熙攘攘的人潮仿佛逐渐褪去，连余光都被眼前这人占满。
灯火璀璨的桥上，身披黑色大氅的俊美男人搂着一身素白雌雄莫辨的公子，宛若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往来的行人都为之驻足。
气氛凝滞几息，眼前薄唇微张，清冷的声音传来，“谢卿还要看多久。”
？！
谢清仪在急促的心跳声中回过神，推开祁珩向后退了一步，“陛...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柔软的触感消失，祁珩指节克制的蜷缩了几下，仿佛是在回味那腰肢纤细柔韧的触感。
祁珩见她站稳了，方才微微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怎么，朕不能出来？”
谢清仪耳尖绯红，腰侧仿佛还残留着炙热的温度，她深吸口气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当然不是，可是陛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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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喜静吗？”
祁珩沉默片刻，开口，“谢卿不是要去陪谢夫人吗？”
“......”
两人对视片刻，心照不宣移开眼，转移话题，“谢卿，陪朕逛逛。”
“......陛下请。”
祁珩嗯了声，却没动。
谢清仪疑惑抬眸，眼前黑影闪过，下一刻，带着浓浓暖意的黑色大氅落在她的肩上，瞬间将寒冷的空气隔在了外面。
心仿佛也被捂得热了起来。
“穿这么少不冷？”
本来已经平复的心跳又开始急促起来，谢清仪无意识地哼了声，眼中波光潋滟，这下连脖颈都被绯色浸染。
祁珩倒也没怪她的无礼，径直向前走去，谢清仪裹着大氅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后，不多时两人便拉开了距离。
祁珩余光瞥了她一眼，下意识放慢脚步，谢清仪一时不察，一头撞了上去。
“唔...”
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谢卿。”
“嗯？”
“看路。”
谢清仪揉了揉额头，哦了一声，再也不敢走神了。
福满跟在两人身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如涟漪般在脸上荡开。
陛下会疼人了，是好事，是好事。
......
原以为这古怪的气氛要持续很久，但很快谢清仪的心思便完全扑到了周围各式各样的活动上。
旁边有投壶赢彩灯的，谢清仪看着那做工精致的灯笼就走不动道了。
“陛...主子，好漂亮的灯啊，想要~”
还不等祁珩拒绝，就拽着人挤到了最前方。摆摊的老板见两人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眼珠子一转，一脸谄媚地上前招呼，“两位公子可要试试，十文钱五支箭，投中三支箭就可以选一个彩灯带走。”
谢清仪看了眼那壶口的距离，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老板，先来十文的！”
“得嘞，公子您请。”
谢清仪接过五支箭，眯了眯眼，掷出一箭，箭头刚碰到壶口便被弹开。
她撇了撇嘴，又试了一次，这次是碰到壶耳被弹开。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唏嘘声。
手中只剩三支箭，谢清仪抿了抿唇，转头，眼巴巴盯着祁珩。
君子六艺，祁珩更是其中佼佼者，想必投个壶应该绰绰有余吧。
祁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靠近几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谢清仪毫无准备，被他的动作吓得瞬间紧绷。
祁珩拍了怕她的肩膀，“放松，双眼平视前方。”
为了配合她的身高，祁珩微微低头，说话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谢清仪强忍着缩脖子的冲动，“主子，您帮我投进去不就好了吗...”
“别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谢卿难道没听过？”
谢清仪颤声道，“男......男男授受不亲......”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那爱卿就当自己是女的吧。”
“可是...”谢清仪闭了闭眼，“男女授受更不能亲......”
“凡是总有第一次。”
谢清仪，“......？”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